11 影帝助理
影帝助理
看着沈佑臉上細微的變化,小含繼續說道:“他同意了。”
沈佑的臉色從平淡轉為驚訝,又從驚訝變作悲傷,最後那些表情全都消散不見,恢複了它原有的平淡。
“就這麽幾秒鐘你就能調節好自己?”小含面露驚訝,“我騙你的,我對他不感興趣,給我資源我也不會跟他睡,倒是你,你想跟他睡嗎?”
沈佑沒有說話,他內心深處是無比希望自己與霍炎藺像兩根藤蔓糾纏在一起的,但他卻在小含騙他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他好像并不清楚霍炎藺想要的是什麽?
他自認為擁有了這幅身體的原始數據他對霍炎藺的了解就還算比較多,然而他現在卻突然意識到自己也許根本就不了解霍炎藺這個人。
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而他正是因為在之前不了解霍炎藺,以為他不可能裝醉,所以才掉以輕心被看到了手機裏的照片,這也導致了後面的局面,但如果他能更加了解霍炎藺,那豈不是能輕松拿捏他?
小含跟賀盛在一起是為了電影資源,霍炎藺要和夏予瀾結婚,如果不是喜歡,那夏予瀾身上總該有他想要的東西才對。
是身體嗎?沈佑想着夏予瀾那張發着光的笑臉陷入了沉思當中。
車窗外天空陰霾,寒風席卷了整座城市,吹得路旁的樹枝顫顫巍巍地搖擺着,霍炎藺對夏予瀾的身體感興趣?
好像也不是沒可能。
如果只是身體的話,那他更加不會輕易允許霍炎藺的本源代碼就這麽簡單覺醒,刻板AI模拟人類的類目中,原始沖動本就是最基礎的設定,特別是這種小世界的主角,原始沖動簡直是标配。
下午小含心情不錯,根本就沒讓沈佑送他回家,沈佑将休息室收拾好後,正準備下班回家,哪知剛走出休息室就頓住腳步,他看見了走廊盡頭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
霍炎藺穿着一套藏藍色西裝站在背光處,領帶被扯松了一些,不知道等了多久,沈佑看不清霍炎藺臉上的表情,只見他朝自己招了招手,自己便像着了魔一樣走過去。
霍炎藺沒等他,轉身就走進了消防通道中,沈佑跟進去,在蒼白的燈泡底下看清了霍炎藺冷峻的面龐。
“五天了,你就沒什麽要對我說的?”霍炎藺言語平淡,目光卻狠狠盯着眼前這個打扮普通的灰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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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心積慮接近他的是這個人,被發現後占他便宜的也是這個人,甚至被趕走後還大言不慚的與人說想要睡他,臉皮卷直比城牆還厚!
沈佑低着頭,盯着霍炎藺鞋尖,緘默了片刻,這才低聲說道:“炎哥,您吃飯了嗎?要不要我幫您訂飯?”
“……”
壓抑了五天的怒火終于從霍炎藺雙眸迸發出來,他猛地一下将沈佑推到牆上,聽見骨頭在堅硬的牆壁上發出沉悶聲響,他用力掐着沈佑的肩膀,看着沈佑在疼痛中仍舊平靜的面容,心底頓時就被憤怒填滿!
又是這幅死樣子!
霍炎藺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向了沈佑額頭,細碎劉海底下,能看見那個粉色傷疤,明明傷口之下血流洶湧,表面上卻只有這麽一個小小傷痕,明明對他瘋狂地渴求着,卻還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他倒要看看這個人能裝到什麽時候!
“吃飯,呵,吃飯——”
霍炎藺逐漸咬牙切齒地笑起來,平日裏在公衆視線下的修養統統不見,他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沈佑的肉裏。
“你不是想要我麽,給你一個吃我的機會怎麽樣?”
沈佑腦子裏白光一閃,瞬間就明白了霍炎藺的意思,盡管很突然,但他已經一臉平靜地蹲下了身。
果然是身體!沈佑冷靜的外表下內心狂喜,想不到霍炎藺竟然是這種人!虧他的人設還是高傲的大影帝,沒想到芯子裏這樣臭不要臉!
霍炎藺手中抓了個空,足足愣了半秒,直到聽見自己腰間的皮帶發出了被抽出的聲音,他的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随即而來的是更加清晰的憤怒,沈佑真的只是在渴求他的身體,就像小含說得那樣——
白色半掩的消防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霍炎藺猛地抓起身下的人,惡狠狠說道:“你就這麽急麽?”
無人的消防通道內,兩人一前一後地從六樓走到了八樓,彼此緘默,唯有霍炎藺腳下的皮鞋在樓道中踩出聲響。
休息室的門被用力摔上,沈佑看了一眼沙發對面的電視,霍炎藺又在看無聲的老電影,整個休息室只有電影畫面中散發出的幽藍色光,他一句話也沒說,再次蹲下身,做起了剛才沒有做完的事情。
耳邊充斥着電視機發出的白噪音,數據中的回憶像潮水一樣襲來,小時候因為家中貧窮,他每天就睜着眼睛看電視畫面中那顆彩色幾何球度過漫長白日。
柔軟的棉質布料被口水濡濕,他想起在他三年級的某一天黃昏,他的母親從外面給他帶回來過一包棉花糖。
那是一個常年穿着長袖連衣裙的長發女人,兩條骨瘦如柴的腿上套着顏色假白的厚絲襪,兩只黑色皮鞋上各有一道深深的折痕,明明很舊,卻被她用鞋油擦拭得很亮,她的話很少,總是沉默地注視着年幼的沈佑,摸摸他的頭,然後将那雙悲涼的眼睛轉到小沈佑看不見的地方。
小沈佑在學校看見同學吃過棉花糖,有白色也有粉色,軟綿綿的一團,只要舌頭舔上去,那東西立刻就融化出一個月牙形的口子,他握着卷了邊的書本,看着同學将那一團吞下,他也跟着伸出舌頭輕輕舔舐,好像自己也擁有一團棉花糖。
之後他一連好幾個晚上都夢見自己捧着一團棉花糖,可是無論他怎麽舔怎麽吞,都感覺不出味道來,他沒吃過糖,并不知道棉花糖是什麽味兒,所以連做夢都夢不出來。
那天他窩在房間裏看電視,當然家裏的電視因為沒有繳費根本就沒有節目,他媽媽沒做晚飯,扔給他一包棉花糖就走了,因為還要趕去上夜班。
小沈佑捏着那包粉□□白的棉花糖追到門口,看着媽媽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夕陽中,他又一個人回到了昏暗的房間裏,體會到了人身中第一次難以言喻的快樂。他舍不得那麽快就吃掉,于是他隔着那層薄薄的塑料包裝舔舐那團棉花糖,直到心滿意足了,他才小心翼翼地剝開包裝袋,認真又虔誠地吻了上去。
現實與記憶逐漸混淆,他似乎忘了那天的棉花糖是什麽味道,只知道是甜的,即便嘴裏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腥膻,他亦甘之如饴。
來不及咽下的口水順着嘴角淌下,沈佑往後仰頭,他擡起手臂用袖子擦嘴角的口水,突然一陣天旋地轉,他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視線随着身體的晃動而搖擺不定,他被扔進了最裏面的房間。
房間內只開了一盞床頭小燈,灰藍色的大床像一片海洋,他整個人被摁進海底,差點窒息,透過深藍色海水,他望着那盞像燈塔一樣的小燈一動不動,然後,他身上的衣物就被扒了個精光。
周遭全是冰冷的海水,侵襲着他每一寸皮膚,他不禁打了個寒顫,然後感覺到更加冰冷的東西被塗抹在了下身,空氣中也随即漂浮起一股洋甘菊香。
他陷入了沉思,好像是一只護手霜,鋁箔包裝,以前放在化妝臺前的。
沒等他有過多反應,他的身體就被一艘巨輪頂開,那一瞬間,他或許是海中浮冰,亦或許只是一葉扁舟,總之他在這一刻感受到了深藏在心裏的無盡孤獨。
巨輪無情地撞擊着,他感覺到自己身體在四分五裂,馬上就要在這片汪洋大海中支離破碎,他哆嗦着阖上半拉眼睛,望着那燈塔搖搖晃晃,感覺自己快要疼死了。
撕裂與頂撞一下又一下地折磨着他,他雙肩沉入海底,十指将波濤洶湧的海抓出一道道幽深的溝壑,變成海底的綿延山脈。
“怎麽不出聲?你是死的麽!”
身後的撞擊更甚,似乎對他如死人一般的身體格外不滿,沈佑精神恍惚,緊緊咬着牙關,刻在骨子裏的恐懼因為疼痛全然浮現,就像海底的巨物,“嘩”地一下躍出水面,将他蓋得密不透風。
他腦海中逐漸出現了一個黑影,那是他刻意忘記卻又忘不掉的黑影,黑影在逼仄昏暗的房間內叫嚣,不斷踢打着他,拖鞋、凳子、酒瓶——無數生活中常見的物件砸向他,然後黑影發出恐怖的警告——
不許出聲,不許哭,不然老子打死你!
整個房間就像一個小小的方形盒子,在一陣乒乒乓乓的暴躁聲響中被天翻地覆,小沈佑的耳朵裏發出一陣轟鳴,在他看着地板旋轉到了頭頂上,看着被潑在臉上的啤酒也變成了鮮紅血液……
黑影漸漸沒了力氣,小沈佑縮在黑暗的角落裏,渾身上下火辣辣地痛着,他不哭也不鬧,像小動物一樣警惕地看着那個黑影繼續抽煙喝酒,突然那個黑影一腳踢翻了衣櫃,‘嘭’地一聲,小沈佑吓得渾身一抖,幸好黑影沒有注意到他,只是抱着酒瓶倒在床上,打起呼嚕。
誰來救救我啊——
小小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着,電視了沒有大英雄,因為電視壞了,只能播放那個五彩斑斓的球形畫面……
霍炎藺十指猛地抓緊,腦海中炸開了一片白色煙花,片刻後他松開雙手,沈佑的身體徹底塌了下去,白皙的腰被掐出了鮮紅的指印,霍炎藺扯掉身下帶着血絲的東西扔進垃圾桶,然後拉上拉鏈,整理好因為劇烈運動而扯亂的襯衫。
直到做完這一切,他才将視線移回沈佑臉上。
沈佑目光渙散,汗涔涔的半張臉貼在床面,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白得吓人,霍炎藺心被猛地刺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朝他伸去,卻在半道又收了回來。
“趕緊起來,穿好衣服了就滾。”
霍炎藺将地上四散的衣物撿起,又拿了一包濕巾一并扔在沈佑旁邊,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半個小時後沈佑穿好了衣服出來,霍炎藺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盯着電視屏幕,一如那日他故意問沈佑有沒有看過他電影的時候。
門鎖發出一聲輕響,沈佑忍着劇痛正要出去,然後他聽見霍炎藺說:“等一下。”
沈佑腳步一頓,站在了門框下,望着霍炎藺一動不動的背影,眼眸微亮。
“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了,我會給你一筆補償,別再裝清高了,錢我不會給第三次。”
沈佑垂下眼睫,啞着嗓子說道:“好的,炎哥。”
說完他走出休息室,并且輕輕帶上了門。
‘啪!’地一聲刺耳聲響,遙控器被用力砸在茶幾上。
飛濺的碎片劃破了霍炎藺手背,一道幾細的血線上滲了幾粒小血珠,霍炎藺沉默不語地坐回沙發,入冬之後的夜黑得什麽也看不見,電影的上下兩部連播結束,他盯着發藍的電視屏幕一動不動,像一座頹廢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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