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白色風車

白色風車

許長風在學校一整個下午都心不在焉，一會兒想宋佑該不會是騙他的吧，一會兒又想宋佑父母沒了這日子得有多難過，難怪養成了那種孤僻的性格，但又好像也沒太過孤僻，還能學着浩子跟他開玩笑，說到底還是浩子帶壞了他，得把浩子揍一頓。

一下課，許長風就去三班把班長給提溜了出來，班長心想MP3那事怎麽還沒完，出教室前狠狠瞪了張亞辰一眼，張亞辰看了一眼班級門口的許長風，捂着自己的MP3心有戚戚。

“你知道宋佑的家庭情況吧？”許長風将三班班長叫到角落問話。

“知道一點，但老師不讓說。”班長回道。

“為什麽不讓說？”

三班班長哭喪着臉看許長風，他哪兒能知道為什麽？！

許長風見他這樣就煩，揮了揮手讓他回去了。

下午許長風被留下來訓練，晚自習之前是看不了宋佑了，下了晚自習後許長風剛從座位上站起來，旁邊安承就問道：“你下午又去三班了？”

許長風收拾書包道：“去了。”

“還是為了宋佑嗎？”安承問：“他怎麽樣？”

至今為止，安承還從未說過宋佑一句重話，即使上次的練習冊的确是從宋佑課桌裏找出來的，他也只是說學校不喜歡宋佑的人很多，興許不是宋佑做的。

許長風也查過，查了很久也沒半點眉目。

“早上發燒了。”許長風不可避免地想起宋佑臉頰通紅的模樣：“中午去看時燒退了，現在應該沒事了。”

安承低頭盯着自己的書包笑了笑，低聲說道：“你對他可真好。”

“他家裏沒人。”許長風撓撓頭，惦記着回家前得去看宋佑一趟，于是背起書包對安承說道：“我先走了，去他那邊看一眼了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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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承沒說話，看着他的背影混入離校的人群中，卻因為優越的身高與恣意的步伐，一直那麽醒目。

去宋佑家之前許長風還在小餐館給他買了份蓋澆飯，不要辣不要蒜，琢磨着宋佑那小身板，又讓老板多打了幾個雞蛋在裏面。

宋佑不挑食，原人設不挑食他就不挑食，除非是真的太難吃，否則他都能吃下去，許長風挎着書包站在餐桌旁邊，見他吃得香，腮幫子一鼓一鼓，眼睛也盯着面前的飯，不由生出了一股自豪感來，好像這蓋澆飯是自己做的一樣，仿佛中午那鍋糊粥是幻覺。

“你為什麽不坐下？”宋佑見許長風連書包都沒放，扭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天已經很黑了。

“等你吃完我就回去。”許長風則是看了一眼緊緊阖上的大間房門，他從三班班長那裏得知宋佑的父母已經去世了好幾年，此刻在偏黃的客廳燈光中甚至隐約能看見門把手上的灰塵，暗想這些年來宋佑都這一個人這麽默默過來的。

不等宋佑皺眉，他立馬收回目光問道：“明天去學校嗎？”

竄起的小火苗還沒點燃氣焰就驟然熄滅，宋佑推了推面前的飯說道：“去。”

“什麽時候？”許長風問道。

“和以前一樣。”肉眼可見許長風眼底閃過了失望，宋佑又說道：“其實早一點也可以。”

許長風問他什麽時候上學就是有這個打算，見宋佑同意，便笑道：“明天早自習來操場，我們訓練時你在旁邊看看。”

宋佑點頭：“知道了，你回去吧。”

在宋佑再三催促的目光中，許長風這才從他家裏出來，月影婆娑，夜風拂過少年的衣擺，嘈雜熱鬧的街道此刻顯得寂靜空曠，許長風走出街口時回頭看了一眼，見那扇銀色大鐵門留着一條縫隙，裏面的人穿着純白T恤一動不動地等着他離開，他揮了揮手，看着那人身後燈火通明卻心頭泛起酸意。

“趕緊關門，”許長風叫道：“晚上風涼。”

“嘭”地一聲，宋佑利落地關上了門。

這小崽子！許長風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還不準給人可憐，他都快心疼死了。

……

宋佑第一次準時上學，朝陽将将升起卻被雲層遮擋，天際一片通透的白。

剛走出平房區，宋佑就看見許長風站在街頭買油條，他時不時朝這邊看兩眼，見到宋佑，便讓老板給他包了兩根剛出鍋的。

宋佑往他身後掃了一眼，除了幾個穿着一中校服的高一生，并沒有熟面孔。

“豆漿要冰的嗎？”許長風朝他問道。

“不要。”宋佑背着書包走過去。

那幾名高中生頻頻向他們看來，看樣子也是認識許長風的。

許長風提着兩份早餐，等宋佑走進，又伸手過來給宋佑提書包，宋佑扭身一躲，問道：“幹什麽？”

“幫你拿書包。”許長風說得理所當然。

宋佑抿了抿嘴，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冷聲道：“不需要。”

許長風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又在生哪門子的氣。

兩人到了學校後，宋佑也沒去班裏，他直接跟着許長風去了器材室，他們一前一後進去，原本鬧哄哄的器材室頓時鴉雀無聲，特別是孫閩，之前對許長風勸說的那位，臉色難看至極。

反倒是許長風與宋佑神色不虞，許長風将自己的書包放在桌上，又幫宋佑把書包取下來放上去，他拉開椅子讓宋佑坐下，自己坐在旁邊分早餐，直到他們豆漿都喝了半杯，其他人這才又重新開始各幹各的。

其實在許長風帶人去每個班上問MP3那事的時候有人就懷疑他們兩人和好了，畢竟當時情書事件傳出來那會兒也沒人見他們因為這事鬧矛盾，不過因為有安承的練習冊在，所有人都默認了他們不可能再做朋友，甚至有人在私底下傳是因為宋佑妒忌安承與許長風的關系，所以才弄壞了安承的練習冊。

所以今天校隊的這群人看到許長風光明正大地帶着宋佑來器材室，有些人不由得在心底八卦，他們這樣…安承知道嗎？

平時一些唯許長風馬首是瞻的校隊成員本就不信學校的那些謠言，和許長風相處那麽多日子，深知許長風不可能是同性戀，既然許長風都不介意和宋佑交朋友，他們自然也不會介意宋佑。

前有安承，後有宋佑，只要是許長風的兄弟，就是他們的兄弟，許長風就是他們的航海指南針！

于是宋佑正在啃油條的時候，一個飯團就遞到了他面前。

“嘗嘗看！今天買多了一個。”

“喝飲料嗎？我這裏還有飲料。”

“辣條吃不吃？配飯團正好！”

宋佑看着面前憑空多出來的飯團飲料辣條還沒回過神來，一包抽紙被放在了他面前。

“嘴上沾了點油條屑，擦擦。”

宋佑擡頭，見與他說話的人還是那日在這裏給他擦藥的男生，不由得冷了冷臉。

對方見宋佑神情冷淡，便笑道：“你不認識我了？上次我還在籃球場喊你玩球呢。”

“什麽時候？”旁邊一直沒說話，故意放任大家來與宋佑搭話的許長風突然開口。

男生對上許長風那雙晦暗不明的眸子一驚，立刻就想到那次許長風在食堂發脾氣，他內心慌張，面上卻還是笑道：“上個學期，我看你和浩哥帶他玩過籃球，以為他喜歡玩。”

許長風面無表情沒有說話，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不爽了，剛才還熱熱鬧鬧給宋佑送溫暖的同學立刻噤了聲，一時之間器材室安靜得氣氛詭異。

最後還是宋佑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角，然後對着那男生說了句“謝謝”。

許長風騰地一下站起來，椅子在地上發出一聲刺耳的響動，他肅着臉道：“三分鐘操場集合！”

等人一走，許長風扭頭問宋佑：“去嗎？”

宋佑仰頭看他，對他忽如其來的脾氣有些不解，皺眉道：“昨天不是說好的嗎？”

許長風定定看了他幾秒，這才露出一個笑容來，好像剛才的不快已經消散得無影無蹤，得意道：“讓你看看我短跑速度。”

宋佑點頭，起身随着許長風一同出去。

清晨的風拂過少年們的皮膚，沒了夏日的暑氣，也沒有冬日的凜冽，遠處的香樟樹經過幾個月的生長，深綠色樹葉變成了暗綠，初秋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了。

柔軟的橡膠跑道上，一群青春洋溢的男生正在做熱身運動，随着他們的動作，結實的臂膀上浮現出健碩的肌肉，許長風朝着宋佑招了招手，然後當着所有人宣布道：“從今天開始，宋佑也是我們校隊的一員了，”他看了一眼宋佑，眼神莫名滑稽，“雖然你不能跑也不能跳，但你能幫我們計時對吧！”

宋佑愣住。

許長風将手裏的計時器塞進宋佑手裏，攬住他肩膀，對着同樣愣住的校隊成員道：“愣着幹嘛，今天開始你們每天的訓練分數該他來幫你們記錄了。”

校隊每天都會訓練，而且每天都會有訓練記錄，分數不達标的基本上都要在其他課餘時間加練，之前一直是許長風和孫閩在做這事，許長風每次實事求是，半點不摻水份，孫閩偶爾還會讓他們一馬，然而現在這份工作直接交給空降而來的宋佑，衆人還來不及驚愕，立馬又要巴結起宋佑來。

校隊大部分人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夥，說巴結就巴結，一個個熱情的不得了，特別是今年剛進校隊的高一新生，直接沖上去要給宋佑一個熊抱，大聲叫着：“學長，以後就靠你了！！！”

許長風攬着宋佑肩膀，跟玩籃球似的将他撈到了自己身後，叫人撲了個空，在看到宋佑被他們校隊熱情所感染得眼眸中閃出璀璨時，他不由得笑了。

當然也有幾個老隊員将目光移到了孫閩身上，孫閩被像狗一樣熱情的新生擠着，他搖了搖頭，用口型告訴對方，自己高三忙了，沒多餘的時間來幫他們記錄分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