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白色風車
白色風車
四周水汽氤氲,一柄黑傘隔絕出了一方小天地,劉煜将傘傾斜,自己濕了半邊肩膀也像是沒有任何感覺,他微微靠近宋佑偏頭問道:“學長這些天怎麽不來校隊了?”
雨水猶如珠串自教學樓外的白色瓷磚墜落,許長風看着遠處傘下兩人靠近的距離眼神幽深。
一場雨過後,宋佑在學校不再只是一個人了,高二的劉煜經常來班上找他,有時候是找他借東西,有時候則是給他送一些從家裏帶來的小零食,不過每回都被宋佑拒絕。
這日剛下早自習,宋佑也才到教室不久,他手裏拿着自己整理好的高二測試卷全部交給劉煜,心想省得劉煜一遍遍跑過來,劉煜拿着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遞給宋佑說道:“這是我哥從國外寄來的。”
幾名女生趴在窗口看見巧克力,嘴裏發出了“哇偶~”,宋佑将一沓測試卷塞進劉煜手裏,淡淡說道:“我不吃甜。”
“不甜的。”劉煜硬要塞給他,“你借給我測試卷,我總得想辦法感謝你,你如果不要,那這測試卷我也不要了。”
宋佑皺了皺眉,竟然真的從劉煜手裏将測試卷拿了回來。
劉煜一見他連卷子都不打算借給自己了,忙拉住他的袖口道:“學長!不要就不要,你還是把卷子給我吧!”
宋佑淡淡掃了他一眼,塞給他試卷後轉身進了教室。
經常在學校鬼混的幾個問題學生從劉煜身旁經過,其中一人掃了一眼他手裏的巧克力,賤笑道:“劉煜,做什麽呢?”
劉煜晃了晃手裏的試卷道:“找學長借試卷。”
“測試卷?你們班不都發過麽,想要什麽卷子直接問老師要不就得了?”那人瞅了一眼試卷上的名字,随即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原來是那個GAY啊,怎麽?你真看上了?”
劉煜看了一眼教室,宋佑已經面朝裏趴在了課桌上,他對着那幾人笑道:“別胡說,我跟他只是朋友。”
“朋友,什麽朋友?”其中一人比了個猥瑣下流的手勢,“你上學期不還惦記着他,說他摸起來很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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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遠點。”劉煜笑着踢了那人一腳,将手裏的巧克力扔給他們,拿着測試卷就下了樓。
下午放學,宋佑剛走出教學樓就看到了劉煜與幾個不認識的人在一起,劉煜見了他,徑直朝他走了過來。
“學長,我朋友說想請你吃個飯。”
宋佑放眼望去,只見幾人站在樹下對着他擡手打了個招呼,這幾人雖然同樣也是穿着一中的校服,但姿态流裏流氣,叫宋佑不禁皺眉。
“不去。”宋佑淡淡說一句,繞開劉煜要離開。
“學長…”劉煜一把抓住宋佑手腕。
宋佑面色不豫,瞪了他一眼,掙了掙卻沒能掙開,不由冷聲道:“放手!”
“就吃個飯而已,”劉煜道:“學長,你借給我的測試卷他們都有看,只是想感謝你一下,給個機會好嗎?”
劉煜語氣帶着懇求的意味,抓着宋佑的手卻是半點沒松,宋佑見拗不過他,只得點頭應了下來。
宋佑跟着劉煜朝那幾人走過去,其中一人自來熟地攬上了他的肩,宋佑冷冷看了那人一眼,将肩上的手拍了下去。
那人卻不以為意,反倒是扭頭對劉煜笑道:“還是個小辣椒,你小子要遭罪了!”
宋佑聽着這話,疑惑地看了他們一眼,劉煜朝他露出一個笑來,擠開宋佑旁邊那人,與宋佑并肩走着,并低聲說道:“他們喜歡開玩笑,學長你別搭理他們。”
幾人出校門時剛好撞見來打球的浩子,浩子疑惑地叫了宋佑一聲,宋佑朝他看去,沒打招呼,随着一行人離開了學校。
晚間的風吹盡了白日的暑氣,帶着秋日的涼爽,籃球場上浩子截下許長風手裏的籃球,與他擦身時低聲說道:“剛才看見宋佑跟你們學校的那幫混子出去了,沒事吧?”
手中的籃球剛投出去,身後一道勁風,許長風在浩子還未反應過來時扣下籃球,反手将球砸進了對方籃筐內。
場外頓時一陣尖叫,許長風卻看也沒看身後那球,沉着臉走出了籃球場。
浩子與場外學生盯着許長風看了一會兒,看着他沉默挺拔的背影隐隐透出一股蕭索,他擰眉望向長椅上的安承,安承無奈笑了笑,起身道:“他心情不好,我請你去喝汽水。”
次日,一中就有傳言宋佑與他們學校的那群混子攪合在了一起,據說有人看見他們逃了晚自習在街邊的燒烤攤上喝酒,當時高二劉煜也在,宋佑抱着酒瓶,劉煜坐在他身旁摟着他的腰。
流言越傳越邪乎,等轉了一圈再次傳到當事人耳朵裏的時候,內容已經變成宋佑與劉煜在一起了,那些個混子原本私下就與劉煜關系不錯,這一次是劉煜帶宋佑見自己的兄弟。
這邊高三三班的學生頻頻用異樣的眼光看向宋佑,從前有過幾句話交情的學習委員也忍不住問他:“你和高二的劉煜……在一起了?”
宋佑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仿佛他在放屁。
然而高二那邊卻是炸開了花,當有好事者問另一位當事人情況的時候,當事人只是笑了笑,并未否認兩人的關系,還極具有暗示性地說了一句:“學長很好,你們不要去打擾他。”
這一番話說得帶有濃濃的袒護意味,好事者們紛紛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課間,孫閩因為下個月運動會的事情去二班找許長風,他站在走廊上,聽見周圍的同學全都在津津樂道同一件事,講得繪聲繪色,好像前一天晚上宋佑與劉煜對面坐的是他們一般。
“就在街上摟摟抱抱,聽說連嘴都親上了…”
孫閩聽得直皺眉,沖那幾人低喝一句:“要聊滾遠點聊,學校是聊這些的地方嗎!”
許長風從教室出來時,走廊上的學生鳥作獸散,孫閩皺起的眉頭根本就沒舒展開過,他将手裏的流程計劃交給許長風,見許長風精神萎靡,恨鐵不成鋼道:“你要是為了那種人渾渾噩噩?你他媽還是許長風嗎!”
許長風與他交情匪淺,兩人自高一就入了校隊,在最初最難熬的時候也是兩人一起互相打氣過來的,如今面對這種真心為自己好的責備,許長風看向孫閩的眼神依舊麻木,往日神采不見一星半點。
孫閩見他這樣子就來火,痛心疾首道:“你難道還不清楚他是個什麽人?!當初安承如何對他的,他又是如何報答安承?你把他帶到校隊我沒說什麽,但是你現在為了他是不是要和安承斷了關系?你自己想想你跟安承多少年的兄弟,為了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人,值得嗎?!連我和浩子都看不下去!”
看着孫閩忿忿不平的臉,許長風沉默片刻,這才低聲道:“宋佑,他不是那樣的人……”
“你他媽……”孫閩無語,扭頭朝着三班張望一眼,見後排那個位置空着,随手就抓了一名要進三班的學生問道:“你們班宋佑呢!”
對方一見是校隊的兩個大哥,忙回道:“下課就去高二找他男朋友去了。”
孫閩低聲咒罵一句,推開那學生,沖着許長風氣道:“聽見沒有!人家追你追不到轉頭就換了個對象,連嘴都親上了!媽的!同性戀都這麽随便的嗎?!”
直到孫閩罵罵咧咧地走,許長風都還站在走廊上,看着三班後排的空位,臉色越來越差,任誰從他身旁經過都得貼牆走,生怕攪動了他周身的低氣壓,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上課鈴聲響起時宋佑才回到教室,他的确是去找劉煜了,只是沒找到人,于是他讓劉煜班上的同學幫他帶個話,下午放學後他還會下去一趟,希望劉煜在教室等他一會兒。
宋佑昨天與劉煜一夥人剛坐下沒多久劉煜就要灌他酒,這讓他非常反感,幾次三番,劉煜自己醉得要往他身上靠,他起身要走,劉煜卻拽着他的胳膊不讓他離開,還醉醺醺地說道:“宋佑,你不喜歡女生吧?你看看我怎麽樣?”
宋佑與那群混子同時皺眉,混子嬉笑着罵道:“劉煜你喝糊塗了,忘了這小子給許長風寫情書?”
聽見許長風的名字,劉煜抓着宋佑的手一緊,雙眼迷蒙地望着宋佑說道:“你不喜歡他對不對,在學校每次都是他找你,你找過他一次嗎?而且那情書……我知道不是你寫的,你到底喜歡男生還是女生,能考慮一下我嗎?”
宋佑聽着他的話眉頭愈發擰緊,他反手抓住劉煜,問道:“你知道情書是誰寫的?”
然而劉煜卻在他手背上摸了一把,嘀咕一句:“好滑……”然後便醉了過去。
夜幕低垂,宋佑看着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劉煜一股惡心感漫上心頭,他掰開劉煜的手,不顧那群混子的挽留,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夜色中。
……
下午的課在宋佑的眼裏顯得格外冗長無趣,他要從劉煜那裏問出那封情書的來源,更要讓劉煜與對他們之間産生了誤會的同學解釋清楚。
所以當班主任在放學鈴打響後拖課的這五分鐘內,宋佑幾欲想起身走出去。
随着班主任“下課”的話音剛落,宋佑立刻起身出了教室,只是沒想到還是沒能見到劉煜,他站在劉煜的班級門口攔下一名同學問劉煜的去向,對方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剛放學就被校隊的許長風給叫走了。”
宋佑不解,許長風叫走劉煜做什麽,思來想去腦子裏也只有許長風在器材室與他說過的話。
許長風說過劉煜不好,至于是哪方面不好,宋佑無法控制自己去往那一方面想。
但是理智與邏輯告訴他不可能。
張亞辰親眼所見安承往他課桌裏放東西,許長風卻不肯承認安承就是陷害他的人,寧願他被誤解。今天他不過是被傳了一些與劉煜可有可無的謠言,許長風又怎會因為這事去找劉煜的茬?更何況,許長風大抵是不介意謠言的人,當初他們兩人的謠言傳得沸沸揚揚,許長風渾然不覺,甚至拉着他在同一桌吃飯。
這樣神經大條的人又怎麽會去管這些事。
雖然是這麽告訴自己,但宋佑還是免不得內心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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