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天下無雙
天下無雙
随着最後一縷白煙消散,周圍的場景竟然極速變幻起來,小佑扶起韓新,韓新一把拽下眼前的腰帶,看着不斷變換的場景,結巴道:“怎…怎麽回事?”
小佑還沒來得及說話,兩人身後忽然傳來“唰唰”聲響,像是什麽東西正在極速靠近。
“小心!”眼前一道黑色影子撲面而來,小佑猛地将韓新推開,自己也跌倒在地。
尾椎骨傳來鑽心的疼,小佑咬牙切齒地擡眼望去,只見上方樹杈上站着一只尖嘴長羽,似雕非雕,似猴非猴的長尾巴妖獸。
這妖獸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與韓新,那眼睛明明沒有任何神采,卻能讓人感受到它對二人饒有興致。
“這…這是什麽?!”韓新盡管怕得很,但還是踉跄到小佑身旁将他提起來。
妖獸的眼睛随着他的動作轉了轉,垂下的尾巴尖勾了又勾,喉嚨中發出“啾啾”低吼,似乎有些急不可耐。
韓新也看出了它有顧慮,不由手捂心口,隔着衣服摸到了那枚護身符道:“它好像……不敢下來?”
兩人腳邊還有一小搓灰燼,小佑知道這妖獸估顧及他們身上的固魂符,于是拍了拍韓新,指着正北方道:“路在前面,跟我走。”
韓新看着前面密不透風的樹林,“啊”了一聲道:“這能走人?”分明連一只耗子都走不出去,除非兩人變成蟲鑽出去。
“能走。”小佑拉着韓新,剛才他便是穿過了一棵又一棵的大樹,據他觀察,這妖獸本身并不強悍,只會一些障眼法而已,即使剛才将他們周圍的景物完全變換,方位卻沒有任何變化。
韓新掃了一眼地上的灰燼,跟着小佑往密不透風的樹林走去。
眼前是一棵兩人寬的大樹幹,韓新朝小佑看了一眼,見他眼中沒有絲毫閃躲與懼意,于是跟着一咬牙一閉眼,心道,大不了就撞樹呗。
然而并沒有他預想中的撞樹,在穿過樹幹的時候,他渾身上下沒有半點不适,就這麽簡簡單單地穿過來了。
“好像還挺厲害…”韓新再看前面遮天蔽日的大樹又是一番心境,一時之間竟忘了身後還有只妖獸蹲着,剛放松下來,忽然又狂風大作,周圍的大樹轉眼之間竟然全部變成了黑色。
“我知道,這都是幻境!”韓新對着小佑自信滿滿地笑道,一回頭,一條小兒手臂粗的赤黑長蛇正挂在他眼前吐着信子!
“啊————!”
韓新整個人吓得蹦了起來,拖着小佑就往後面跑,這時周圍場景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竟是山裏的景象全都倒扣了過來,蛇蟲猛獸紛紛傾巢而出!
小佑原本是靠着那一小搓灰燼辨別方向的,哪知被韓新這一打岔,周圍景色倒轉,哪裏還能再尋到方向。
指路符他只帶了一枚在身上,這一下便是再也找不着出路了。
幻境中的蛇蟲猛獸全都朝他們追來,明知道是假的但也還是忍不住逃跑,片刻之間,林子裏到處都是他們兩人的尖叫聲,沒一會兩人便被一群游蛇給沖散了。
這些本就是妖獸的障眼法,兩人這樣在林子四處逃竄,實則人卻是在山裏跑,小佑身後跟着一只流膿的癞蛤蟆,惡心得他直想吐,拼了命地往前跑,哪知幻境中是林中小路,一腳下去卻直接踏空!
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極速下墜後瞬間被冰冷的水給包圍,看不見的河水被他吸進肺裏,又被嗆咳出來,然後又有更多的水灌進來,他拼命掙紮,睜眼卻是颠倒的山林,連水面在何處都不知道。
正當他被灌了一肚子水差點昏死過去時,一條白色綢帶飛快地繞到了他身後纏住他,将他往下一拽,伴随着嘩啦啦的水聲,小佑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睜開眼看到了午後耀眼的陽光。
只見這裏已經是那河水下游,他沒想到自己在幻境中竟跑了這麽遠。
白牙飛剛将他帶到河岸邊,他就看見雲懿從不甚茂密的樹林中走出來,手裏還提着那只不知死活的妖獸。
小佑被放在了一塊大石塊上,渾身上下濕淋淋地滴着水,他掃了一眼走來的雲懿後,立刻冷着臉跳下大石塊朝着上游跑去,邊跑邊呼喊着韓新的名字。
在他跌進水裏之前,他記得韓新是往上面方向跑了。
白牙飛停在雲懿身後,雲懿靜默無聲地看着地上一連串的水漬,直到小佑跑進了山林再也看不見,他才一擡手,白牙飛立刻捆住他是手中這個剛成形的妖獸往掌門人的住處飛去。
蓮花峰上梅花謝了,桃花卻又開出了兩三朵,淺粉色的桃花不同于那血紅的梅,沒那麽濃烈,卻也飄着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淡得叫人琢磨不透。
雲懿站在二樓小榻前靜默良久,手中是那枚麒麟踏雪,一長一短兩截紅繩穿過他的指縫垂着。
房間外的木樓梯穿了輕微的咯吱聲響,仿佛是小佑悄摸着上來找他,雲懿合攏手心轉過身去,在看到來人時臉上的表情立刻又變得冷漠起來。
“仙尊……”呂知傑端着一壺茶,被雲懿陡然冷下來的目光驚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上來二樓,遲疑片刻後,他還是硬着頭皮進了這房間道:“這段時日多謝仙尊照顧,弟子今日能起身了,便給仙尊沏了茶。”
沁人心脾的茶香悄然占據了整個房間,那股若有似無的桃花香不知何時已飄散得無影無蹤,雲懿冷眼看着呂知傑道:“能起身了為何不去寒室?你身上的魔星依然躁動不安,每日須在寒室打坐三個時辰。”
所謂寒室,其實是蓮花峰上的一個山洞,只因內裏的山壁皆是千年寒冰,普通人站在裏面就像是光着膀子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冷徹心扉,所以仙祖将其稱作寒室。
雲懿自小便在裏面修行打坐,這也是他體溫要比普通人低許多的原因,因為魔星屬燥熱,想要壓制住魔星的話,被附身的人最好便是日日住在寒室裏,但呂知傑到底只是普通人,讓他每日三個時辰在裏面已是極限。
“是,弟子這就去。”呂知傑小心翼翼地将茶壺放在茶幾上,目光在小榻上的那堆舊書上停留片刻,回頭時正好看見雲懿将手中的東西放在壁櫃上。
一抹紅繩晃了晃他的眼睛,他知道那是小佑之前挂胸口顯擺過的靈器。
“今日山中有妖獸出現,白牙飛不在蓮花峰上。”
低着頭正打算離開的呂知傑一頓,心思微動,在他卧床不起的這段時日都是白牙飛捆着他去寒室,今日白牙飛沒去找他,那現在仙尊說這句話……是在跟他解釋?
“是,仙尊,弟子知道了。”呂知傑回話道。
雲懿放好玉墜子,面無表情地看着呂知傑:“以後你自己去寒室不必過來報備。”
呂知傑心又沉了下去,恭敬應道:“是,弟子知曉。”
他從二樓下來又轉去了後面,便是在這陽春三月,寒室門前也凝結着一層冰霜,三個時辰很是難熬,但他日日如此,看着地上的霜雪,他又轉去東廂房,想找本書來轉移注意力。
東廂房的書籍都是仙祖留下的,因為存放時間太長,有些書早就糊成一塊,拿起來書頁成塊成塊的掉。
呂知傑從書架最裏頭找出一本沒有封皮的書,拍了拍上面厚厚的灰塵,一邊翻看一邊往寒室走去,在步入寒室的時候他忽然頓住腳步,看着書中內容,他捧着書的手止不住地發着顫。
百年一遇的魔星,明明有方法轉移出去,憑什麽讓他受每日寒室之苦……
……
小佑是在樹上找到韓新的,彼時的韓新正挂在一根大樹杈上叫苦連天,看見小佑時就像看見了恩人。
好不容易從樹上爬下來,韓新見小佑渾身濕漉漉的,不用想也猜到他掉河裏了,便不由感嘆道:“幸好你清醒得比較早,不然就淹死了。”
小佑只是“嗯”了一聲,沒說自己遇見了雲懿。
兩人方才逃命時打山泉水的白瓷瓶早丢了,此刻一身狼狽地回去,韓新惆悵道:“師父見我們這幅鬼樣子,不會怪我們學藝不精吧?幸好那妖獸是自己跑了,沒想要我們的命,不然我們此刻只怕是在黃泉路上結伴而行。”
小佑想到剛才雲懿已經将那妖獸抓了去,便對韓新伸手道:“護身符拿來。”
韓新在衣服裏摸了摸,依依不舍地将符咒交還給小佑,猶豫了一會又說道:“其實我知道,師父也知道。”
“知道什麽?”小佑驀地捏緊手中符咒。
果不其然,韓新說道:“那日你與呂知傑比試,結束後我與師父看見了你身上的符咒,師父說……”
“其他人有看見嗎?”小佑急忙道。
倘若其他人看見了,那這水雲澗他便留不得了,當下他便開始盤算如何盡快脫身。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蓮花峰不倒,雲懿不可能離開這裏。
“沒有沒有,你別急,”韓新見他面色緊張,頭發上還滴答這水,怪心疼的,趕緊道:“師父說這東西不能叫人看見,我們誰也沒說。”
小佑這才稍稍松了口氣,攥緊符咒沒有言語。
兩人一路回去,見路上不少弟子腳步匆忙神情慌張,一問之下才知道,兩個時辰前水雲澗的結界不知為何被破了。
“師父!師父!”
韓新急匆匆地跑進雪亭院子裏,剛好撞上背着包袱的大師哥,師哥見了他,趕忙說道:“你跟小佑收拾行李,我們要下山。”說完才注意到兩人狼狽模樣,一邊撸袖子一邊問道:“這是怎麽了?誰欺負你們了!”
“不是不是。”韓新也顧不上講自己與小佑的遭遇,趕忙問道:“我們下山幹嘛?”
“結界被毒手山給破了,現在山裏到處都是妖怪,師父要去重新修繕結界,我帶你倆去山下待命。”
言下之意就是山裏頭危險,要帶他們二人去安全的地方。
“那還等什麽!趕緊走吧!”一只妖獸都讓韓新有得受了,更何況是滿山的妖,他連忙催着小佑去收拾東西,小佑站在院子口,擡頭看了一眼蓮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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