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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車停在一條安靜的街道右側。

道路旁整齊地列着兩排小別墅，每棟樓前有個小院，風格各異的外牆拼在一起很是別致。

顧韋靠着椅背直起後腰指向馬路對面：“那就是宗祈晖住處。”

齊臨朝探頭一看，黑色欄杆裏的院落雖然沒有雜草但也不見其他點綴。兩層高的房子門窗緊閉，每處窗簾都拉得嚴實。整個別院和周邊格格不入，缺乏生氣。

顧韋等得無聊八卦起來：“宗祈晖是個孤兒，聽說在街上混了幾年又消失過幾年，再出現就成了華家游身邊的紅人兒。”

“華家游？”齊臨朝覺得陌生。

“這人可是個傳奇。”顧韋來了精神，“他兩個親哥哥都是□□老大，三年前都死在圍剿行動中。在那之後他沉寂了半年，再現身時已然變成身家清白的大老板還大張旗鼓地創辦游龍集團，這幾年生意搞得風生水起。”

“游龍集團，游龍，游龍會。”齊臨朝試圖找到關聯。

“是不是感覺有點繞？其實很簡單，游龍會就是游龍集團的休閑娛樂板塊。”顧韋神色有些微妙，“雖然宗祈晖明面上只負責游龍會，但據說華家游所有搬不上臺面的事都是宗祈晖私下打理的。都說他身手過人、心思缜密，而且辦事很有一套。”

齊臨朝想起昨晚那人趕走小青年的畫面，不以為然地嘀咕：“還不是兇神惡煞那一套。”

“什麽？”顧韋沒聽清。

“沒什麽。”齊臨朝又往外探了探頭，不禁有些感慨：“這都是新建的吧，我大學四年沒回來過，都不認識了。”

顧韋又佯裝無意地看向齊臨朝，嘴裏接着話：“那是！咱默市這四年發展可不是蓋的……”

齊臨朝看着熟悉的街道、陌生的街景恍然失神。

顧韋聲音繼續：“變化大的是新區，舊區那邊還和以前一樣。”

齊臨朝想起自己那個小破樓，即便是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也沒能給自己帶來歸屬感。他揉揉發酸的鼻子，索性坐直身子，警惕地盯着前方。

顧韋拍拍他：“小齊，不用繃這麽緊。宗祈晖一般要在游龍會呆到半夜才回家，這個點兒估計還打呼嚕呢。”

齊臨朝順從地松松肩膀，目光卻沒有挪開半寸。

顧韋見狀嚴肅起來：“咱們說點正事兒吧。”

“小顧哥您說。”齊臨朝不敢怠慢。

顧韋話鋒一轉，臉上又露出調皮的笑意：“介紹女朋友的事兒啊，你千萬不要跟我客氣，我呢……”

“小顧哥，有人出來了！”齊臨朝低呼。

別墅緊鎖的大門被人緩緩推開，一個白衣仔褲的身影緩緩走出來斜靠在門框，點上一根煙不緊不慢地吞吐。那人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還往車這邊瞟了一眼。

齊臨朝分明感覺有那麽一秒鐘，他倆對視了。

顧韋看看表不禁生疑：“這才八點多呀……”

宗祈晖抽完煙用手掐熄火苗，返身進屋，披上外套，走出大門。

齊臨朝的目光順着身影往遠處移動：“小顧哥，咱跟上去嗎？”

“當然要跟！但是宗祈晖沒開車，這別墅區大早上的行人又少，咱倆一塊步行太顯眼。”顧韋有點為難。

齊臨朝手摸向車門：“這條道我昨天走過，盡頭是個丁字路口，在那之前沒有分叉。要不我先下車跟着……”

“好主意！我開車到丁字路口那等着。你小心點，有什麽事兒及時跟我聯系。”顧韋說着飛快地在齊臨朝手機上存上自己號碼。

齊臨朝一下車便朝着宗祈晖的方向緊追幾步，他小心翼翼地在離人十幾米處放慢了速度，然後低頭假裝把玩手機，眼神則随着步調時不時瞄向前面的背影。

宗祈晖雙手插兜慢悠悠地走着，肩膀随着步伐一動一動，偶爾偏頭露出半個側臉，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看着格外淨靓。

突然，齊臨朝身旁的院門被人推開。

一個小夥子冒冒失失地沖出來，直挺挺地紮進齊臨朝懷裏：“對不起對不起！”齊臨朝顧不得對方嘴裏的連聲道歉，趕忙将人扶正然後脫身，可一回頭就發現宗祈晖不見了。

“不好！”

齊臨朝心頭一沉，大跨步地跑到宗祈晖消失的位置左右張望。

半個人影都沒有。

齊臨朝舉起電話剛要按鍵，一個聲音讓他瞬間頭皮發麻：

“小齊警官，早上好！”

齊臨朝猛然回頭，宗祈晖早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身後，笑盈盈地欣賞着眼前錯愕的神情。

齊臨朝努力平息着內心的震驚，眼睛小心地四處搜索。

終于，他發現宗祈晖身後的牆面有處不易察覺的間隙。這是兩棟別墅外牆之間留下的牆縫，大約一米來寬，裏面靠牆倚着幾塊一人多高的木板。想必剛才宗祈晖是趁着自己分神，躲進牆縫，又藏在這些木板之後。

想明白的齊臨朝稍稍舒展眉心，轉而死死盯住宗祈晖。

“小齊警官不要介意。我一早發現有人跟蹤，只好想辦法摸摸情況，沒想到是你。”宗祈晖目光沒有絲毫閃躲，“小齊警官找我有事嗎？”

齊臨朝尴尬地僵在原地。

“小齊警官，今天是第一天？”宗祈晖藏不住的笑意裏依然透着昨晚那種莫名的親切。

齊臨朝被這抹笑弄得有些不安：“你怎麽知道……”

突然宗祈晖偏頭往齊臨朝身後一瞟，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眼神也立馬嚴肅起來。他一個馬步上前，拉起齊臨朝胳膊連拽帶拖，将人帶到那處牆縫往裏用力一推。

齊臨朝毫無防備，身不由己一個踉跄跌進去。

宗祈晖迅速搬起一側的木板斜立在牆縫之間，牆縫裏面的空間與外面的馬路瞬間被徹底隔開。

齊臨朝稍穩住重心便迅速回身，一把抓住宗祈晖的後背将人翻過來重重扣在牆上。

宗祈晖俯身低頭，看似毫不反抗實則暗待良機。

齊臨朝左手手肘牢牢壓住宗祈晖胸口，右手本能地摸向腰間的配槍。幾乎同時，宗祈晖深吸一口氣用力向前一頂，将齊臨朝反壓到對面牆上。

“你……”齊臨朝嘴裏剛蹦出一個字就被宗祈晖的手牢牢捂上。

宗祈晖将整個上半身的重量都壓在齊臨朝身上，自己則死死盯着那塊木板，仿佛可以穿過板子看到外面。

齊臨朝感覺自己把着搶的右手被宗祈晖死死攥住動彈不得，他拼命扭動身體掙紮，左手不斷推拉捶打宗祈晖的後背腰間，雙腿也在努力找機會發力。

宗祈晖疼得悶哼幾聲，身上卻絲毫沒有松懈。

齊臨朝見沒能制敵反抗得愈發強烈。

終于，宗祈晖回過頭嘴唇貼向捂着齊臨朝嘴的手背，聲音低沉語氣誠懇：“小齊警官，幫個忙，不要動，不要出聲。”

齊臨朝從宗祈晖滿是淡然的眼神中讀到一絲無奈與請求，他不由自主地停止掙紮，懸在空中的左手也随即放下。

宗祈晖極輕地舒了口氣，緩緩松開齊臨朝的嘴。

兩人不約而同地調整呼吸，湊在一起的胸口随之此起彼伏。

宗祈晖将手肘翻轉撐在牆上，上身也稍往向後挪，雖然還貼着齊臨朝，但壓迫感減輕了很多。牆縫的另一頭被封上了沒有出路，陽光從高處投射進來，穿過他們的身體在木板上形成兩個連成一體的人影。

齊臨朝直直地盯着宗祈晖，仿佛在等他進一步解釋。

宗祈晖将頭偏向了木板，用手一指自己耳朵，示意齊臨朝仔細聽。

果然，有一些模糊的人聲由遠而近逐漸清晰。

“劉哥，咱們不去找胖子強嗎？”

“警察都找不到胖子強，你上哪兒找去？”

“劉哥，正在風頭上，咱是不是等……”

“等個屁，再等我刀疤劉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你們也好過不了！”

“劉哥，你怎麽知道貨在宗祈晖手裏？”

“廢話！宗祈晖是老大，不在他那在哪？”

……

“胖子強？刀疤劉？”齊臨朝迅速摘取關鍵信息，看向宗祈晖。此時的宗祈晖也聽得認真，但表情看不出絲毫變化，仿佛那些人那些話與他沒有半點關系。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

齊臨朝估摸着來人已經走到了木板之外，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咚咚，咚咚”

齊臨朝依稀感受到宗祈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穩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