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急病雜言

第27章 急病雜言

久安倚在房中裏室的一張坐塌上,捂着胃部,恨不得将身體蜷成一團,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已是疼得一張臉毫無血色。

方總管凝神坐他的身邊,替他診脈。

另外十幾人零散散地站在外間,臉色都有些不佳。不是為了久安,而是為了自己。久安甫一開始胃疼,衆人便懷疑起了方才自己所吃的葡萄藏有玄虛。一時間,那些吃過的人,雖未感異樣,卻都憂心忡忡起來。

陸宣本來就黑,一想至此,臉色更黑,“武者遇害之事,回回都有。五年前有江赫之,十年前有楚瑜,再往前,就更多了……”他有些後怕地往後一坐,喘氣都喘不勻了。

齊青一攤手,坐到了陸宣的身邊,“你說得太對了!五年前和十年前那兩樁可都是懸案吶,分列殷宮秘事一二位……”他湊近了陸宣,盯着他越發難看的臉色,猛地高聲笑道:“不過,這次就不是啦!一清二楚!都不用查!”他一起身,朗朗說道:“都是吃葡萄吃死的!”語畢,他自己就橫着腰笑開了。

陸宣忍無可忍地起身朝齊青一指,“姓齊的!你的心肝被驢吃了麽?!尖酸刻薄的還有完沒完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陸宣,你怎麽說話的!”齊青還在笑。

陸宣喘着粗氣,瞪圓了眼,噌地站了起來,對着齊青吼了一嗓子,“你少說風涼話,保不齊下一個就是你!”

齊青一立眉毛,大搖大擺地也站到他的面前,興致勃勃地回敬道:“黑炭子,我可不比你,我有的是自知,你啊就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也敢拿自己和楚瑜江赫之做比?!你是身懷絕技還是出身不凡啊?!”

“你……你你你……”陸宣黑黝黝的臉上漲出了紅色。

齊青冷笑了一聲,“若是有兇要害人,這裏首當其沖的,輪也輪不到你!再說了,也就你這慫貨信這葡萄有毒?你也好歹長點心,就算內務府那幫人是瞎子,難道試嘗的內監宮女也都是金剛不壞之身麽?能送到這裏來的東西,經手之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暗算之人夠高明,得了手,那玩意兒也就連久安那種小毛孩兒和你這種二愣子看得上,他費心至此,做了這麽大的賭,就押這麽個寶啊?!”齊青滔滔不絕之餘仍不忘挖苦,簡直說得聽者能七孔生煙。

他不屑地朝天翻了個白眼又說:“還有,多大的人了,人家給什麽就要什麽,那葡萄裏真要有毒,你也是活該?!”

陸宣至此崩了潰,當即罵了一句氣吞山河的粗話,說着就要沖上去和齊青打上一架。

邊上站着的唐子敬和卓真立刻一個箭步地抓住了陸宣的兩邊,生生地将他往後拉了幾步,唐子敬煩躁地喝道:“陸宣,你也別着急,反正再過幾場就能真刀真槍地動手了,你千萬熬下來,別讓撩下去。屆時,你再揍他,我們不攔你。”

卓真嘆了口氣,低聲道:“行了行了,都是同期,做什麽非要動手?!”

陸宣恨恨地一搖擺還是想上去将齊青揍之而後快,可卻被唐子敬和卓真緊緊地縛住了。他們二人一齊發力,用力地将他摁回了座位上去。

齊青閑閑地一擡眼,“你們不用攔,這殺才即便動起手來,我也料理得。”

董逵有些看不下去地出聲道:“齊青,你少說幾句。這裏不是你家的禦史府,由不得你當大爺。”

齊青一挑眉,“這是要說我作威作福呢?”他猛地“哼”了一聲,含沙射影地說道:“不敢當,個中高手在此,我不敢造次。”

董逵深吸了一口氣,攢住了喉中的火氣,扭頭去看袁峥,心想這齊青平素得理不饒人,又家世甚高,這裏能壓得住齊青的人,也只有七爺了。何況他剛才雖未言明,卻清清楚楚地挑了七爺的刺。

袁峥就坐在裏室與外間的簾子邊上,一動不動坐得四平八穩,看着簡直像是入定了,對于眼前這場鬧騰,乃是絲毫地不入眼不入耳。

董逵見自己使眼色不行,便說道:“七爺,這理你來給評一評。”

袁峥聽見有人喊他,便動了動眼珠子,掃了一圈衆人,半晌,道:“裏面有消息了?”

衆人一起直了目光,有些匪夷所思。

袁峥和衆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許久。

最終,他擰了眉,道:“你們不知道叫我作甚?”一拍腿,他起身自行撩開了簾子,道:“還是我自己進去瞧瞧罷。”

袁峥一挺身,将身後衆人晾成了泥塑十八座。

董逵無言地坐了回去,面色複雜,捋了捋條理,他轉了心神,以為七爺與那連久安恐怕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簡單。

齊青難得遲疑了口吻,問了一句:“怎怎……麽回事?他……他這麽着,就進去看小毛孩兒了?!”

而此時,卓真連忙起身,高呼了一聲:“大夥兒先別在這坐等了。橫豎方總管驗身之前,咱們還得先熏些藥香,況七爺也進去瞧了。咱們先去別的屋子,把典禦們叫進來吧!”

衆人聞言,都覺得理應以禦前競武為重,而又聽了齊青先前的說法,心中稍安,于是颔首稱是,紛紛朝門口走去。

董逵走在最後,還在不住地去看房中的那道簾子。卓真見他磨磨蹭蹭的,便伸手去拉他,道:“幹什麽?也想攙和一腳啊?”

董逵一板臉,“不是,我就是覺着七爺不大對。”

卓真一拍他的胸膛,“七爺有分寸的,走走走——!”

董逵“嗨”了一聲,便也跟着卓真走了出去。

房中的久安咬着嘴唇還在□□。

方總管搖頭道:“照連公子這個吃法,便是鐵打的脾胃也經受不住哇!”

久安現在已是疼得氣息都弱了,他蚊子哼哼一般地叫着“大夫”,卻沒有下文。

“飲食裏,海味與酸果最是相忌相克,輕者腹痛難當,重者中毒身亡,別說同吃了,就是分了先後也要出事的。連公子往後莫要太貪口腹之欲了!”

久安疼得狠了,聽了這話,還是有些羞愧,他求救一般地說道:“大夫……大夫救我……”

袁峥在一旁,颦眉也道:“方總管可能解。”

方總管站了起來,“袁七爺放心,老夫這兒自是能解,只是這開藥煮藥,服藥化藥,總要講個時辰,更何況連公子這胃疼如此兇險,若要根除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兒啊。”

袁峥開門見山地問:“要多久?”

方總管一想,随後道:“最快也得今夜才能止了這疼啊。”

這話讓坐塌上的久安歪歪倒倒地坐了起來,他頂着滿頭的虛汗,沙啞了嗓子,“大夫……我等不了這麽……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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