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陪伴
第31章 陪伴
兩人僵持幾秒鐘, 沈槐安咬牙擋開晏玄齡,還沒來得及後退幾步,他手持匕首又攻了過來。
沈槐安沒練過劍, 一時躲避不及, 眼看要被匕首捅個正着, 她眼角餘光瞥見一抹極細極微弱的光亮,随後舉劍在空中一揮, 晏玄齡整個人突然停滞, 匕首掉落, 他也一個踉跄半跪在地,大口喘息起來。
看來猜中了。
沈槐安收起卻邪,附身從他身上撚起一縷極細的線, 肉眼根本看不見分毫。
沒等她看清楚, 靈力灌注形成的絲線漸漸斷裂溶解,沈槐安嘗試着灌輸靈力, 保留住指尖的一截絲線, 其餘則碎成白色細粉, 消散在空氣中。
“槐安,”晏玄齡抓住沈槐安的手腕, 語氣急切, “我有沒有傷到你?”
他的手還在顫抖,心頭仍舊殘留着不能控制自己身體的恐懼,但對沈槐安安危的關注顯然超越了他本身,才讓他在無法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讓沈槐安“快跑”。
“我沒事, ”沈槐安笑了笑,她将手指捏着的絲線遞到他眼前, “你剛剛中了傀儡術,把線割斷就沒事了。”
晏玄齡這才松了口氣,再也支撐不住,不顧形象地坐倒在地,“你沒事就好。”
衆人紛紛湊過來,将兩人圍了一圈,七嘴八舌地關心幾句,就連韓少景都少見的問了一句。
無人詢問沈槐安突然拔出的那把劍,玄術師擁有法器并不稀奇,一來沒什麽好問的,二來好奇別人的法器不禮貌,這是玄術界不成文的規定。
只有秦岚川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傀儡術不是商城孟家的絕學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紀眠卿疑惑地撥動沈槐安手心絲線。
“這恐怕不是孟家的手法,”她頓了頓,沒有說出設陣人曾附身在張成江和秦岚川身上的事,轉移了話題,“我和秦岚川碰到了之前進來的那個小姑娘。”
塗山泠一怔,見她表情凝重,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她還好嗎?”
沈槐安搖了搖頭,“不在人世了。”
等她說完整個經過,衆人氣憤不已,康銘前所未有的沉悶聲音從耳機那邊傳來。
“陸吾,鎖定現場殘留的靈力,異管局要全力通緝兇手,缙雲村和白曉,都不能白死。”
接下來就是繁瑣的收尾工作,覃鸾忙得脫不開身,直到他們踏上歸途才匆匆一面告別。
搖搖晃晃返回市裏的大巴上一片安靜,睡的睡、玩手機的玩手機,沒有人說話。
晏玄齡被控制時耗費了不少體力和精神抗争,這會兒已經靠在椅背上熟睡過去。
沈槐安閉眼假寐,突然,手機振動了一下。
【藍藍的天空】(淨空):你有空來一趟法昭寺。
【一枕槐安】:?
【藍藍的天空】:你的命數變了。
沈槐安盯着屏幕上的六個字看了半晌,又轉頭看了看身旁的晏玄齡,最後看向斜前方帶着棒球帽的背影,心中嘆了口氣。
果然瞞不過大師啊。
【一枕槐安】:好。
淨空和沈星禦背地裏研究她命運的事,她也知道一二。
淨空出生時天有金蓮,當時主持慧覺大師早有所感,法昭寺全體出動為淨空護法,最後收他為徒。
九世圓滿、只差一世就要成佛的淨空順理成章再入佛門,等此生壽命盡了,坐化後就該前往西方極樂世界,做回他的佛陀。
想瞞過淨空根本不可能,雖然難以猜到她重生之事,但命數變動實在太過明顯,引起他的注意并不奇怪。
上輩子她和淨空其實沒什麽往來,她修為被廢直到身死,淨空都在佛門閉關,兩人勉強能說一句認識。
這輩子因為命數一事,從兩年前開始這人反倒總拉着她說佛論道,每次聽得她昏昏欲睡,好像生怕她出什麽事。
沈槐安曾經旁敲側擊的問過淨空,為什麽這麽在乎她的死活,出家人雙手合十,給她來了一句“天機不可洩露”,堵得她啞口無言。
她本來嗤之以鼻,除了重生,她身上還能有什麽天機?但現在她卻不這麽想了。
接連多日的夢境伴随着心魔漸深,沈槐安覺得有些東西脫離了她的控制,上輩子的死因和自身命數變得更加撲朔迷離,讓她慢慢覺得,或許真有什麽她不知道的“天機”。
而淨空,恰好像是知道些什麽。
沈槐安再次閉上眼,放任意識彌漫開來,只是沒有睡去。
另一邊也聊得“火熱”。
【你爹】(韓少景):為什麽沈槐安不會追魂咒?
【我愛魚腥草】(沈星禦):不會呗,還能因為什麽。
【你爹】:她連神霄玉清訣這種級別的術法都得心應手,區區追魂咒她不會?你騙誰呢。
【我愛魚腥草】:這有什麽,小姑姑她不拘小節,不行啊?
韓少景撇了撇嘴,什麽不拘小節,他看不慣沈槐安就是因為她一出手即魂飛魄散。
韓家祖訓有言,世上沒有絕對的善惡,厲鬼自有其成因,絕不能不分緣由随意處置。清淨訣就是韓家先祖在這一條上創立的。
【你爹】:我看是只會魂飛魄散的瘋女人吧。
【我愛魚腥草】:你說什麽?!韓少景我告訴你,按輩分你還得喊我小姑姑一聲前輩的!
【你爹】:那你有本事說啊,說不出來就是她沈槐安心狠手辣,是非不分、黑白颠倒!
【我愛魚腥草】:神經病,你丫怎麽跟毒唯似的。
【你爹】:你才毒唯!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韓少景回頭狠狠瞪了眼已經開始裝睡的沈星禦,盯着那句“不會”看了幾分鐘,收起手機抱臂向後靠去。
不說就不說,他自己查,大不了回去問問爺爺。
張成江和秦岚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都惦記着腦中記憶空白的那段時間,準備回去問問自家長輩。
衆人各懷心思、一路無話,到了燕平機場分別後各回各家,不知道下次再聚是什麽時候。
大概半個月後,沈星禦将一則新聞發到了群裏。
窩在家裏的沈槐安點開掃了幾眼,得知缙雲村最後被官方解釋成一場瘟疫怪病,還提醒群衆三年內不要靠近。
天微微亮,她在床上翻了個身,看着天花板愣神。
這段時間的夢境不斷變換,她在夢中似乎經歷了好幾輩子,不同的身份、不同的遭遇,唯二不變的是玄術師的身份,以及格外凄慘的下場。
眉心的血點已經變成了濃郁的深紅色,連帶着眼底都沾染了幾分血色,看着就不太正常。
“叮叮咚咚——”
表鈴響了。
沈槐安起身走進洗浴間,昨晚吃飯的時候,晏玄齡突然說起最近燕平市郊的青雲山上的青雲觀很火,不少人都說很靈驗,問她要不要一起去爬山。
正好她在家裏待得骨頭都要散架了,出去活動活動也不是什麽壞事,就答應了。
早上七點,晏玄齡和沈槐安到達青雲山腳下。
恰逢休息日,夏日天亮得早,寬闊的停車場裏已經滿了一半,兩人停好車,各自拿了一瓶水就上山了。
青雲山不算太高,一來一回半日足夠,只是人多了點,有些擠擠攘攘的,不過年輕人居多,還算有秩序。
沈槐安看着一路牽着手甜甜蜜蜜的衆多情侶,靠近晏玄齡納悶問道,“青雲觀為什麽出名來着?”
“非晚只跟我說最近很火,為什麽出名倒沒說,”晏玄齡掏出手機搜索,看着滿屏的紅絲帶有些尴尬,“好像是求姻緣。”
看了眼她的表情,他緊接着找補一句,“求財也不錯。”
沈槐安倒沒太在意,她以前來過這裏,青雲觀存在多年,山間靈氣并沒有這麽豐盈,倒是那位修行多年的老觀長深藏不露,是位隐世高人。
她環視四周後嘆了口氣,“這山上靈氣突然充盈,應該是修為高深的老觀長去世了,他心系青雲觀,死前恐怕把一身磅礴靈力溢散山間,才讓青雲觀這麽靈驗。”
話音剛落,山間突然一縷清風拂過兩人耳邊,像是認同她的話,溫柔地作了回應。
沈槐安捋好散亂的發絲,望向蔥茏山林,“再加上人的願力,這東西說大能造就神明、說小也不過一念之間,但有靈力輔助,再加上總有人誠心拜求,才讓青雲觀靈驗的名聲傳了出去。”
“原來是這樣,”晏玄齡感慨,“只是可惜了老觀主。”
“沒什麽好可惜的。生死是世間最根本的規律,此消彼長才能生生不息,”沈槐安笑了笑,“只不過人類不甘心,自古有修真、現在有玄術,我們才是有悖天道倫常,在天地之間奪一線生機。”
晏玄齡神情認真地看向她,在一片生機盎然中問出了心底最恐懼的事,“你會成仙嗎?”
他聽過堪稱對玄術師最高評價的話,也見過眼前人有多麽驚才絕豔,那是他無法觸及的世界。
作為偶然撿回一條命的人,他似乎只能成為她未來漫長生命的過客,他恨不得“随叫随到”的約定到死亡那一刻才終結,以祈求在她心中留下幾道永久的痕跡。
“我會。”
沈槐安堅定地看向他,分明是肯定的答案,她的眼神卻像是在回答另一個問題,否定了提問者與她之間的一切可能。
随即她笑了笑,沖淡嚴肅的氛圍,“不過這八成是幾十年以後的事兒了,還是活在當下吧,希望我成功的時候不要太老。”
晏玄齡心中釋然,笑着繼續和她并肩向山上走去,“那你可得保養得當,美容卡辦了嗎?”
即便他無法長久地陪伴在她身邊,但對他來說,活在當下已經算是幾近完美的最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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