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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遺言◎
姜姒萬萬沒想到人能到這麽齊全, 謝墨來後第二秒,喜滋滋手拿邀請卡的應唯也到了。
一幫學生面面相看,一合計幹脆吃個飯吧, 于是把邀請卡往姜姒手裏一塞, 勾肩搭背到錢滿來裏面拉了兩張大桌子聚一聚。
錢滿來餐館裏, 某桌上有幾個學生正在高談闊論。
“你看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事了嗎?”
“是說零號實驗體嚒?”
“當然。”
邊上兩位中年客人嗦着粉,聽見後, 也不由自主開始讨論起來。
這件事比起什麽反異能組織再度崛起、什麽波夏星參賽者死亡、什麽聯盟偶像薩卡娜被殺等等一系列說白了和普通人也沒什麽大關系的事來說, 這才是普羅大衆最關注的。
駭客對于大衆, 談不上信仰, 卻是便利生活、引領科技前進的一所非常令人敬重的公司。
衆所周知, 在2044年那場爆炸後, 突如其來的災難導致小半個地球毀滅, 據悉數個國家元首也在爆炸中身亡, 随後部分人類一周內開始覺醒異能, 大家一度認為世界末日即将到來, 所謂異能不過是末日之前上帝的一種垂憐。
秩序在混亂與不解中逐漸崩壞,那段時間是許許多多普通人最黑暗的日子。
“我爺爺和我說過,當年突然獲得力量的異能者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他們覺得自己是特殊的, 這個世界已經不再适合普通人生存,像我爺爺的爸爸這種沒覺醒異能的就成為了槍靶子, 恐怖襲擊、占地為王這種事層出不窮,要不是駭客……”
其中一個中年人面上流露出失望, 嘆氣繼續道:“我爺爺總說, 要不是駭客我們這些普通人早就在最初的暴動裏被殺光了。”
就算沒死, 也會成為異能者随意把玩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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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駭客公司耗費大量資金建立難民營, 以雷厲風行的手段壓制了異能者,并在短時間內聯合剩下的國家元首組建聯盟十國緊急将民心平定。
在發出一定會盡力重建人類家園這種宣告的同時,當時的公司領導還非常真誠地進行了全球直播道歉,聲稱此次爆炸乃旗下實驗室緣由,并堅定地發誓會讓所有幸存者人類回歸安全且美好的世界。
也是他們,在短短百年時間讓人類走入了宇宙,創建可以讓所有有天分的年輕人受到最好教育的異能高校,科技聖光落在普通人生活的角角落落,無論是工作上的福利待遇抑或是社會制度中的利民惠民政策,都是駭客與聯盟十國共同商議,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的古地球,沒有遷居各星球的古地球人。
可以這麽說,雖然爆炸因駭客而起,但駭客同樣為幸存者們遞出了曙光般的手,于是受到福音的人們感激并慶幸。
也許很久以前還有未覺醒者譴責高層之貪婪,要不是政府偷偷摸摸做實驗,地球不會被毀,更不會有數千數萬一眨眼就被炸成灰的人,可世界向來是多數派主領,時至今日,絕大部分人類都能被遺傳異能,異能帶來的榮耀讓絕大數人早已忘卻苦難形成的原因,只在歌頌苦難過後的結果。
而駭客就是這個結果。
它肆無忌憚享受在每個小孩的歷史課本上被記載為開啓異能新紀元的第一步,光明正大接受在每個異星人前來古地球旅游時,導游與旅游手冊上都說它是古地球人類發展中不可或缺的啓明星。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年輕人們擠破頭想要進入異能高校,渴望畢業去霍卡納,仿佛成為駭客的一員就象征着光榮。
那中年人對歷史如數家珍,不禁眼中失望更盛,對友人說:“可我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假的。”
那份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的聯盟絕密檔案上,改變全人類的8月3號,是零號自爆了。
所謂實驗室內隕石爆炸,全都是假的。
四百多年來,心知肚明的駭客一直在竊取零號實驗體的榮光。
另一個中年人更加憤世嫉俗,冷哼一聲後連粉都不吃了,他就像郁郁不得志的滄桑浪人,大聲發洩着自己的情緒。
“格老子滴,老子早就知道駭客不是什麽好東西!”
“駭客為了賣服務型機器人陸陸續續廢除多少工種?要不是學生們搞複古風潮,像我們這種沒異能的哪裏還有什麽工作可以幹,美食街租金也貴得離譜,為了養家糊口估計得去厄爾星挖珠子,去礦星挖礦!”
說起厄爾星,中年人愈發來氣,火氣都差點從鼻孔裏噴出來。
“要不是前幾天厄爾星遇襲,附近魯斯星湧入了很多厄爾難民,誰也不知道資本家那麽會剝削呢,我就說隔壁老田家那小子怎麽出去就再也沒回來,打回來的錢也少得可憐,原來在那裏被當成勞工使!”
“厄爾星肯定不是唯一一個這樣的星球!”
忽然,中年人神色肅穆,如同迷失在生活裏的麻木羔羊找到了發洩出口,他猛地站起來,沖餐館裏的客人們揮舞着雙手,試圖喚起大家的反抗之心。
“我們也不是要做什麽反動者,我們必須要一個解釋,你們說對吧?不管是厄爾星還是零號實驗體,我們有資格知道真相!”
平日裏餐館大多是學生,學生來源各星,就像之前所說,許許多多學生多年學習就想畢業去霍卡納撈個職位幹,有錢拿有昂貴營養液提供,混吃等死最好不過。
誰知道一切竟然是謊言!
說到底與他們無關嘛,只要假裝不知道,日子還能過,可絕密檔案被爆出來後,不少知情者匿名發帖聲稱駭客一直在搞人體實驗,并且還真的放出了一些照片。
照片一出來很快就被強制删除,以往如此的話,忘性大的普通人肯定不會很關注,風波過後駭客模棱兩可發出個通告,烏合之衆們信以為真,照舊風風光光做它的龍頭巨佬。
但這回不一樣,有非常強大的異能者與黑客聯合,越删越發,一步步将事情推上最高潮,不斷有受害者發帖言之鑿鑿聲稱自家女兒是吞噬者被抓走了,有人說自己男友是特殊異能者也失蹤很久了,諸如此類的事層出不窮,那這事情就大條了。
中年人這句口號掀起學生們心中暗藏的恐慌,他們不禁懷疑霍卡納是不是真的在搞實驗,莫非他們已在霍卡納就職的學長學姐也知道這些事?
有學生詢問過,得到的答案是無。
沒有人回應。
仿佛是在默認。
這一周人心惶惶,終究是按耐不住。
學生們不吃飯了,紛紛起身附和同意中年人觀點。
議論聲一波高過一波,占據整個餐館。
…….
“你們覺得呢?絕密檔案到底是真是假?”
靠近廚房的位置被一扇屏風隔開,李扶柔等人沒參與這場熱鬧非凡的聲讨,卻聽了個嚴嚴實實。
司昭昭如此問,又不禁感慨:“能開啓異能新紀元,這異能是有多強?這麽強幹嘛自爆,是意外,還是故意?雖然是做了好事,但是怪可惜嘞,人生還是很美好的。”
李扶柔不同意她這觀點:“你覺得美好,人家不覺得。”
都被稱為實驗體了,其經歷的人生絕對難以想象。
要是她被抓去做實驗,估計恨得咬牙切齒。
“我記得以前的社會制度也不允許做人體實驗吧?”想想都慘絕人寰,冷江流打個哆嗦,沉吟片刻才說,“既然會被放入絕密檔案,那自爆肯定是有問題的。”
臧岚附議:“我要是零號,我爬也要從棺材板裏爬出來砍人。”
“那你們說零號會是怎麽樣一個人,男的女的?檔案上說的詞都是貶義,我現在不信駭客,有機會的話真想見見啊。”司昭昭目露向往,她一向慕強,私心最好是個女孩,但又不希望是個女孩。
被當成實驗體進行日複一日的實驗,沒有自由,沒有希望,肯定很痛苦。
其實誰都知道一個社會經歷改革到最終形成,口口聲稱人人平等,實際上階級制度無形之中套牢了所有人,每個階級的人獲得的信息有限。
普通人看到和平的假象、美好的未來與當下的形勢,全是掌控權勢金錢的人想要他們看到的東西,真相可以随意掩蓋,話語權可以随意被剝奪;階級地位稍微高一點的人也許能知曉暗藏在深處的玄機,就像他們這群高校生,心裏是非常清楚絕對有人體實驗這種事存在,但僅限于知道,卻不清楚具體;再高一點的就是他們的父母、駭客職員等等,他們能知道更多秘密,而掌握全部信息的絕對是最高掌權者們。
要問他們看到檔案時會驚訝人體實驗嗎,他們是不驚訝的。
只是有點驚詫,居然會有零號這樣匪夷所思的人存在,還有點同情。
贈予全體人類的這場福音,寥寥幾個字掩藏了無數血與淚,只冰冷地描述其成就,最後連榮光還被竊取,就那樣無聲無息躺在塵封的檔案室裏。
多麽可笑又令人驚詫的一件事啊!
這樣想着,司昭昭忽然記起桑泠,神情頓時浮現一抹惋惜,語氣低迷道:“桑大佬已經很強了,很難想象零號會有多強。”
如此一說,大家都記起來一件事。
神使說過玲珑石的功效是吞噬、進化與分裂異變。
這麽巧,檔案上零號的能力也是如此。
李扶柔神情一肅:“當時神使是不是說桑泠和玲珑石融為一體了?有沒有一種可能零號也是呢?”
提起桑泠,冷江流心情非常複雜。
他與秦婉、申屠邺對視一眼,回想起她幹脆利落殺掉卓靈的狠勁,三人心頭頓時猛地一沉,不約而同變了變臉色,而且在波夏,那個神秘的李艾瓊還殺了陽嵩。
片刻,秦婉小聲嘀咕道:“不管怎麽樣零號和桑泠都死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反異能組織和駭客嗎?”
聞言,鐘離音夾了顆花生米,慢條斯理咀嚼,許久才道:“對,反異能組織突然死灰複燃,這一周行動可不少,我總覺得他們是想告訴所有人,駭客并不是表面那麽簡單。”
除了外頭客人在說的厄爾星遇襲,他們這些回過家一趟的還聽說駐紮在各星站的聯盟十軍都被緊急召回了。
不僅厄爾,還有674號星球、塞班荔城星、許多盛産各式礦産資源或特殊能源的邊陲星都遭到了襲擊,襲擊導致的死傷并不嚴重,仿佛只是到此一游,掀起軒然大波後潇灑離去。
真正的襲擊,恐怕在後面。
“你意思是反異能組織要真正反撲了?”
“也許吧,總之霍卡納這回肯定是生氣了,估計很快就要打起來。”
“這些年也就聯盟新年日大動幹戈一次,反異能組織其實也沒怎麽出現,他們為什麽選在這個時候?”
“誰知道呢?”鐘離音淡定聳肩,“可能是實在忍不了了吧。”
他們并不反感反異能組織,原因其一是因為組織成員其實很少現身,近些年最嚴重的也就是新年日那場襲擊與前段時間的博物館爆炸、蔣钰上校之死而已,原因其二便是大家開始對駭客所作所為有了基本認知。
開玩笑,這桌上的高校生可都是從波夏活着回來的人。
波夏的古怪蟲族與神使,荒沙之中的駭客公司廢址,襲擊他們與謝墨的駭客護衛隊,一切都在指向這與駭客有關。
“在社會賽全息游戲過後就有人說了,第一個游戲暗指塞班旗下的荔城星,第二個就是綠光星,還有巨人族親口說見過巨人韋倫,雖然消息被删除了,但我有截圖。”申屠邺這樣說。
他多愛吃瓜啊,身為一個合格的年輕人,沖浪是每日必不可少的事,所以長了個心眼把圖片都截了下來。
聯盟網數億人口,有些事情一旦被删除,真的就成了泡沫。
要想記住,必須得有切實證據。
倒不是為了想要扳倒駭客,申屠邺純粹就是下意識行為,他拿出截屏給大家看,并扯了扯嘴角:“我有理由懷疑這些事都是真的,這次死裏逃生,大家都回家了一趟,難道你們沒發現家裏氣氛都不太好嗎?”
就像是大難臨頭,所有人都拎緊了皮,不敢松懈。
“唔……我感覺也許我們這些人的家族都會被牽扯進去。”
“你意思是你們家裏人都知道真相喽?”齊修元先是贊嘆了句古地球美食味道不錯,而後語氣幽幽,緩緩指出最重要的點。
他和臧岚是異星人,管不到全息游戲背後有什麽秘密,但很顯然背後秘密不止對各星球的剝削征伐,其中後主角分明事關全體銀河聯盟居民,兩人會來古地球參加校慶,正是因為如此。
臨行出發前,兩人都問了自家師傅,為什麽要動用傳送陣将參賽者傳送到波夏,頌靈聲明甩鍋給反異能組織威脅,普通人信他們可不信,雷九和龍星幽兩都是暴躁貨,一言不合開打那種,怎麽可能會被威脅,分明就是事出有因不得不這麽做。
當然,他們沒有得到答案。
得到的,只有老神在在一句話:“去古地球吧,老夫/本大師掐指一算,真相很快就會顯露。”
“你師傅也這樣說?”臧岚撇撇嘴,她師傅也是,氣得她差點當場和她打起來。
齊修元點頭:“對。”
衆人沉默,所以,究竟是為什麽呢?
心思各異間,唯獨最後一個到的應唯皺起眉端,舉起酒杯讓大家忘了這些事。
“好不容易劫後餘生,生活還要過呢,想那些做什麽,我們也沒有辦法去解決。”
“你說的倒是輕松,應家和駭客聯系不淺,你回去一趟沒發現什麽?”李扶柔是最敏銳的一個人,拂了他這句輕飄飄的話,不由自主冷笑起來。
在場異能高校學生裏除了鐘離音,其餘背景都深。
沒在這裏的,整個學校裏又有多少霍卡納人?
他們是只是學生,可霍卡納真正的格局他們真的不知道嗎?
“歷年來反對派、頑固派、中立派三個派系打得火熱,駭客就像個皇帝作壁上觀,時不時跳出來殺殺講那預言的人殺雞儆猴,我們爹媽是不說有的初代異能者家族在反對什麽,但我有眼睛看,我表弟因為戰略合作協議已經十年沒有任何消息,像你們應家這種駭客親信,對,是可以這麽說吧,應家就沒有這樣的情況,究竟為什麽你心裏清楚。”李扶柔這麽說。
就拿厄爾星發生的事來說好了,其實高校生多少知道厄爾星在駭客管理範圍內,采珠需要經歷怎麽艱險的過程,也知道那顆前段時間被觸角怪毀掉的浮星上有着一座懲罰厄爾人與平民的角鬥場。
很多學生,很多人甚至還會去買票觀看。
宇宙大得讓人麻木,讓人自然而然産生一種以強為尊就能抛棄道德底線的錯覺。
很多人認同征伐異星球、收複原住民這種事,與歷史中人類征服動植和自然站到食物鏈頂端一樣,是前進過程中無法避免會發生的事,畢竟,真理永遠在握有武器的人手中。
思及此,李扶柔面無表情擱下酒杯,神情淡然道:“我們已經冷漠很久了,現在似乎不是我們冷漠的時候。”
人當然可以麻木,也可以對苦厄視而不見。
可當苦厄被人搬到臺面上,那就不能再麻木下去。
如果一直冷眼旁觀,将與禽獸無異,文明的社會将會成為道德淪喪的垃圾場。
感覺李扶柔在暗指什麽,應唯好心情全沒了,他重重擱下酒杯,肅然道:“你意思就是應家是駭客走狗呗?請你直接說應思域,我和他沒關系,我不想卷入漩渦只是因為我想好好活着。”
“你們心裏很清楚,這次塞班牽出來的事太大了,不管駭客是什麽垃圾,他背後肯定有神之國的人,僅僅觸怒神使我們就差點死在那裏,一旦觸怒神之國,你們有想過怎麽樣的結果?”
在應唯看來,反異能組織就是一群愚蠢的革命者,一群妄圖改變既定且無法改變現狀的笨蛋!
真相固然充滿黑暗,生活固然充斥不公。
可要去拿雞蛋砸石頭,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嘛。
應唯褪去冷靜,重新拿起酒杯仰頭喝盡,随即才苦笑着說:“是,我知道你們一些家族被戰略協議牽絆住,那麽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我想我們的長輩肯定比我們知道的更多,可他們為什麽沒有行動,只要聯合起來就能反擊駭客,為什麽沒有呢?”
一切都是因為不能!
他們只是一群還沒踏入社會的學生,應該學會避讓危險,先獨善其身再去考量道德不道德!
話落,屏風外忽然穿傳進來一聲女人的痛哭聲。
“我的朋友、我的家人全部死在沙蟲嘴裏,霍卡納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根本不會在意我們的死活,他們也不知道精美的厄爾珠上沾着多少鮮血!”
應唯一愣,酒意讓他無比清醒,這話卻讓他又無比混沌。
未幾,他忽然垂頭看向自己的校服。
李扶柔率先脫去外套,指尖扣在那閃閃發亮的紐扣上,語氣嘲諷道:“聽到了嗎,被做成我們校服上紐扣的厄爾珠廢料,是他們用命換來的。”
應唯沉默了。
…….
憤怒不止在餐館沸騰,估計外面所有人都在閑餘飯後指摘駭客隐瞞下來的事。
姜姒似乎全然沒聽見這些聲音,端着一碗新鮮出爐的炒飯,越過屏風,越過慷慨激昂的中年人,走到角落一桌前放下。
她溫柔地将盤子向前推了推。
“小姐,你坐在這裏很久了。”
“我們老板說,如果沒錢,可以免費提供。”
話落,一直很安靜坐在角落裏的女人終于忍不住掩面而泣,她身上套着一件不知哪裏搞來的新外套,可外套之下的棕色連體衣卻是土跡斑斑,不只如此,她整個面部與手都充滿了裂痕,像是時常暴露在陽光之下暴曬而成。
姜姒神色平靜,語氣更加柔和:“吃吧,不夠還有。”
誘人香氣袅袅,女人不顧眼淚橫流,開始狼吞虎咽起來,吃了一會,她止不住放聲大哭。
“我就是被厄爾星高薪挖珠騙去的!老西西裏和現在的朱家都受到駭客指令,如果一個工人一天采不到三顆厄爾珠就會被關沙屋,還有的人會被關押到浮島進行殘忍的角鬥,厄爾人慘,我們平民更慘,我們只是想賺錢養家啊。”
“你們知道沙屋是什麽樣的東西嗎?我被關進去過!那是一座特殊鋼鐵制成的籠子,埋入沙土,無數條沙蟲繞在我周圍,它們伸出的爪子把我抓得鮮血淋漓,我疼啊,我叫了整整一晚上都沒人把我拉上去,直到第二天,第二天采珠隊長才會把我拉上去,一口飯一口水也不給我喝,就強迫我去采珠。”
“我的朋友、我的家人全部死在沙蟲嘴裏!霍卡納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根本不會在意我們的死活,他們也不知道精美的厄爾珠上沾着多少鮮血!”
“騙局,一切都是騙局!”
“如果不是有人突襲厄爾星,我根本從那裏逃不出來!”
女人控訴的聲音傳遍整個餐館,引起所有人的憤怒,開始将她圍起來詢問更多的信息。
剛才還有條不紊分析的屏風裏面也沉寂了下去。
這群被真相迷霧擋住雙眼的高校生們,像是陷入了一種難堪的境地,無法自拔。
姜姒默默退出去,唇角卻微揚。
無聲的興奮流入四肢百骸,讓她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很好,計劃按部就班進行中,已經達到了預期。
這個女人,其他地方也有類似的人,是她讓偷襲厄爾星的人帶回來的。
和白癡愚蠢的為了解放口號一樣,能夠給革命提供力量的永遠不是能力出衆的人,而是無數個看似微末的普通人,當人聚集起來成為一個團體,他們就失去了思想,只需要一個疑問、一個引子,引領者口號一喊,他們就會不問緣由開始站隊。
古往今來,都是如此。
枭雄之所以會成為枭雄,不是因為他/她擁有過人的智慧與能力,只是因為擁有聲勢浩大的幫手沖鋒陷陣。
這一場輿論戰,就是她和未來的自己要桑呈去做的。
姜姒是不清楚桑呈具體身份,但未來的自己很清楚桑呈經歷什麽,無論過去未來兩人想法也相同,所以她以能打入駭客還給他一個答案為條件,讓桑呈暗中輔助周刑将這些事情通通散播出去。
在謝墨尋求幫助的那天,桑呈還舔巴巴送過來一個消息——衛理是個中立派。
此中立不是兩方都讨好也兩頭都不管的那種,而是非常樂于看世界變得混亂,只有這樣,他才能在混亂中獲得金錢,他對于衛理具體信息知道不多,只知道他原本也是個很有天賦的異能者,後來不知因為什麽,他從霍卡納離開,選擇遷居荒蕪星。
因此,局勢變得混亂時,衛理同時接了兩個單。
一個來自于黑蜘蛛,五千萬聯盟幣換一批殺手去邊陲星搞事。
一個來自于剛才,駭客剛下的單。
這正正好是姜姒期待的局面。
越亂,場面越大,這場游戲的高潮才最得勁。
收拾幹淨一張桌子,她端着空碗回後廚,唐柔正咬着廉價營養液的管子試圖往外看,見她進來,趕忙說道:“等會下午我們就關門吧,感覺最近局勢不太對呢。”
說實話唐柔早就想找個借口這麽說了,李艾瓊讓他們幹事這幾天,為了不讓姜姒發現都是分批請假的,按照目前猜測,恐怕大戰在即,所幸直接關門算了。
“因為要出事了嗎?”姜姒故意這麽說。
把碗放入洗碗池,她狀似不經意,又道:“以前在荒蕪星有暴動的時候,差不多也是這樣的。”
她記得網上提過荒蕪星有過幾次暴動,無非就是窮的不行的人受不了無望的未來,寄希望于一次徹頭徹尾的爆發,哪怕只争取來一點點都已心滿意足。
随便在回憶中捉取到一個關鍵詞,姜姒裝作思考,然後打了個響指。
“我記起來了,就是2423年,十四年前荒蕪星貧民窟暴動,據說死傷無數,人們發洩着怒火,進行了一場為時四天三夜的燒傷搶掠與示威,不過很快被聯盟十軍壓了下去。”
她還記得為殺雞儆猴,十軍找到了一批領導者,并屠戮全家以儆效尤。
啧,真殘忍的手段。
【2423】這個微妙的年份讓唐柔臉色微變,幾乎是完全不自覺沖老雷看過去。
沒想到老雷削面動作不停,甚至面不改色點頭。
老雷雲淡風輕地笑:“小姜你沒記錯,就是2433年。”
2423年9月10號,帶着一家子剛到荒蕪星定居才滿一年的雷流生參與了這場注定會被平叛的暴動,因為在前一天,他所在的貧民窟被一艘十軍的飛船壓塌。
雷流生也覺得大戰在即,二十多年,他等的就是這一天,不論生死,他一定會奮不顧身沖在最前面,直到将所恨之人的頭顱親手摘下,那麽有些事不說就來不及了。
他忽然停下動作,擦幹淨手,略有些歉疚地停在姜姒面前。
姜姒一言不發,與第一回 見到自己一樣,老雷眸光溫柔而充滿苦澀,似乎在透過她看向其他人。
許久,她終于聽見老雷說話了。
向來大大咧咧粗糙的男人,頭一回用這樣低沉而認真的聲音說話。
他将一條挂着方形玉牌的項鏈從衣領裏抽出來,握緊了,然後說:“小姜,我們認識時間不長,但我很喜歡你。每次看見你就像看到了我的女兒,如果她沒死,也許她應該和你一樣高,一樣漂亮。”
2422年,雷流生帶着妻女從霍卡納逃出來,改名換姓流落荒蕪星。
原以為即便生活窮困潦倒,終日要進行無盡的逃亡,只要妻女在身邊,那麽一切都值得,可2423年9月9號,駐紮荒蕪星的上校巴裏一次醉酒就毀了他好不容易重新安定下來的生活,也僅僅是因為那次醉酒,歪歪扭扭從天際墜下的飛船如同張牙舞爪的龐然大物夷平了貧民窟,也一并将無數家庭的親人碾成了肉泥。
上天是愛開玩笑的,它讓他的親人以一種殘忍的方式死去,最後還讓巴裏憑借着初代異能者家族背景逃脫責罰。
9月9號那日,恸哭下白紙飄飄,可憐蟲們用哭泣吶喊不公,巴裏嚣張地拖着兩大行李箱聯盟幣,站在廢墟上沖他們高傲地撒下。
“你們哭什麽?”
“窮人就是這世界的蛀蟲,也是你們每個人家庭裏的蛀蟲,他們的死能讓你們茍延殘喘更多時間,你們應該感謝我。”
老雷永遠忘不了巴裏倨傲的表情,他們失去的親人在權貴眼裏只能被稱為蛀蟲,這是多麽令人憤怒的一件事!
于是暴動開始了。
這一場發洩怒火的暴動,是無數個因為不公平待遇而變得窮苦的人的吶喊,他們大多來自于各個星球,或真的是惡人,或不得不成為惡人,但暴動的目的,只想讓巴裏受到懲罰。
很可惜,錢權在身的巴裏輕而易舉鎮壓了暴動,之後調回霍卡納成為駭客的護衛隊總隊。
他好好地活着呢。
而他的妻女,冤魂難散。
老雷神情淡然,仿佛痛苦之于他只是随便能提起的玩笑,他撫摸了一下裝有妻女骨灰的玉牌,然後擡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姜姒頭頂。
“對不起我騙了你,我親人不是因星際強盜飛船而死,而是因為霍卡納。你也能看出來吧,估計要出事了,如果古地球也會有一場暴動的話,那老雷叔我呢,一定會第一個站出來。”
“為了我的家人,也為了你。”
姜姒沒想到随口提的一次暴動居然和老雷有關,她怔住:“為我?”
“是的。”
老雷眼中懷念褪去,終于專注地、認真地只看着姜姒。
有太多話他不能說,怎麽可能和小姜說我就是組織成員哦我們馬上要開戰了,他只能輕輕地點着頭,用實際行動來表達。
“這個世界充滿了陰謀與不公。小姜你看着吧,假如有暴動,那就是一場革新社會的暴動,必須有人獻出生命讓真相袒露,也必須有人犧牲在着前進的道路上,解放每一個已經或者有可能死在諸如巴裏的人手裏的人。”
“我很清楚你不是我的女兒,也清楚逝去的人就已經逝去,你還年輕,所以我要讓你擁有一個美好的世界,能夠平安順遂活着的世界。”
老雷對姜姒的喜歡從來不是替代品的喜歡,而是真真切切為稀爛生活中仍然存在的一抹純白而歡喜。
他也心知肚明。
錢滿來的每個人其實都心知肚明。
一個獨自從荒蕪星來到這裏的小姑娘怎麽可能如此簡單,秘密每個人都有,可她太美好了,總是溫柔地笑,乖巧又安靜,日常相處間無聲無息在他們每個人殘破灰色又充滿痛苦回憶的世界裏,留下了最明亮的痕跡。
【這份美好,就算是假的,都不應該被破壞】老雷在心中發誓般地說道。
姜姒徹底愣住了。
她從來不知道這些人其實在心裏懷疑過自己不簡單。
至少無論是表現還是心聲,這都是第一次發覺。
所以,從始至終他們都清楚或許自己并不如表現出來的這般,但仍然堅持認為她是‘美好的’,并且期待她能擁有一個新生活。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笨的人?
如果是她,可能會第一時間幹掉有所懷疑的人。
這或許就是她與普通人的區別,不,應該是心本良善的人,畢竟他們連對一個不太熟悉且身份神秘的桑泠都能奮不顧身相救。
這讓姜姒忍不住開始幻想,未來的自己在最初的時間線裏與他們相遇後,一同經歷過什麽樣的事呢?
太史薇的靈魂還在她随身空間,她打算回頭再還到仿地球去。
也許,有着玄學術法的神奇國度能讓太史薇複活,她有機會能看到一次未來的自己與太史薇相遇的片段。
沉默讓姜姒翹起的嘴角緩緩拉平,許久,她扯下老雷揉她頭發的手,冷靜道:“那之後呢。”
“如果有這麽一場暴動的話,你們都會去嗎?”
“失敗了怎麽辦,成功又怎麽辦?”
“失敗就失敗,大不了就是個死,你和我們又無關,你可以好好活着。”唐柔在心裏暗罵老雷怎麽跟交待後事一樣,雖然沒光明正大說出來自己是組織成員,不過也差不多了,聰明人都能聽出來。
她也被勾起了這悵惘情緒。
只是,算了,左右就是這幾天。
李艾瓊計劃天衣無縫,黑蜘蛛非常相信她的輿論戰能讓駭客親自找上門,并且他們在厄爾星等等留下的痕跡直指錢滿來,可能真的會招來橫禍。
思及此,先是沖老雷翻了個白眼,随後唐柔撫平姜姒被摸亂的頭發,美豔臉上露出一抹斐然笑意。
“成功了咱就遨游星際去,之前和你說的水冕星蠟頭魚還沒嘗呢,回頭有機會的話,一定讓麗姐給你親自做一頓飯,她做飯可好吃了。”
秘密算什麽東西,每個人都有秘密。
目前為止,姜姒從未對他們做過任何事情,那在他們眼裏就是一個擁有不忍過去的小可憐。
“外面吵死了,我去把人趕走。”陳幽麗被cue,嘴角抽了兩下,冷冰冰放下菜刀要出門。
可出門前,她在姜姒耳邊留下一句很輕的話。
她說:“這幾天不安全,好好在公寓呆着,明天那什麽校慶也別去。”
祁丁也不落下風,重重點頭:“就是,一群臭小子趕着送你邀請卡,卡我都沒收了哦,不準去!”
二話不說把邀請卡從姜姒兜裏抽出來,他一本正經唾棄道:“謝墨還守在門外呢吧?小姜你去拒絕他,我給你加油,異能高校校慶有什麽好玩的,明天我在公寓陪你!”
姜姒:“……”
姜姒就這麽被推搡着出去見謝墨了。
事實上她根本不打算見他啊喂!
*
錢滿來餐館外。
頭一回被強買強賣的姜姒在看到謝墨的第一秒就察覺到了不對。
按照祁丁個性,估計自己上去拒絕了,而不是峰回路轉把她推出去。
空氣中殘存的無形能量波動,一切有跡可循,結合謝墨心聲,姜姒額間青筋蹦了蹦,這家夥居然的幸運能力居然又成功了。
這一次不是對她,而是對事情發展動用能力。
他只是在心中祈望:【要是小姜會出來就好了】
“……”
好巧不巧,幸運降臨,對她無用,直接在祁丁身上生效。
姜姒冷冷盯着靠在樹下小紫車車旁的男人。
剛才沒仔細看,這回仔細看了能發現謝墨這幾天應該沒睡好,長長羽睫擋着烏青,讓他看起來有些憔悴。
不過依舊英俊養眼,一如既往挺拔俊俏。
與面對之前兩個身份的自己不同,沒有那種肅穆或是忌憚,随意撥弄樹枝上綠葉的動作悠閑而散漫,整個人很輕松。
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後,一身坦然,毫無顧忌。
猶豫兩秒,幸運異能催動下,祈丁再次推了她一把,并說:“加油!拒絕死他!讓他吃癟!”
姜姒:行吧。
姜姒慢吞吞緩步上前,她發覺謝墨真的敏銳,像只聞到肉香味的狗,第一時間擡頭,随即趕忙站好,瞪大的眼珠好似不敢置信自己就是随便想想居然成真了。
“……嗨。”謝墨真心有點措手不及。
他不怎麽主動用幸運異能,唯二兩次,一次就是之前想請她再喝杯奶茶,第二次就是剛才。
這個異能很古怪,A級情況下通常只會規避一些意外,很少會對人成功。
但這星河如此詭谲曼妙,兩次對姜姒使用,居然都成了。
就像是命中注定,她注定會為産生渴盼的自己停留目光。
想了想,謝墨又覺得接下來的目标又有了點動力,局促地掏出邀請卡,卻又在姜姒過于冷靜的眸光中收回手,撓撓頭才主動上前。
“我本來是想邀請你去校慶的。”
“那怎麽不給我?”姜姒不是想要,只是看到他忽然收回的動作心生疑惑。
“呃……”
謝墨很苦惱,總不能把還沒發生的事情說出來吧,況且他也不知道事情會不會成功呢。
自從得到李艾瓊那句話,他回到霍卡納和家人商議,對于謝家來說,他們一直在等預言之人出現,不然絕不敢輕易拿戰略合作協議的對象冒險,如今不确定是否出現,但李艾瓊的讓大家發覺人生還是需要賭一賭的。
無望的等待只會磨滅信心,不如就賭李艾瓊真的可以幹掉駭客。
這樣,所有人都會自由。
賭贏了大道順暢,賭輸了……謝墨腮幫子一緊,斂去思緒,故作輕松道:“我看那群小子們都争着給你送卡,我就不湊熱鬧了。”
“在塞班我見到你兩次,原本想和你打招呼,但你好像都沒看見過我。”
傀儡紙記憶裏都有,姜姒知道這事。
傀儡紙都是按照主人性格而産生簡單的應付行為,她本人都不一定高興跟他打招呼,更何況一個傀儡。
毫無波瀾地笑了笑,姜姒直接忽略他的寒暄,進入正題。
“那你找我還有什麽事嗎?”
“有!”
謝墨緊張兮兮從兜裏掏出一個鑰匙,朝姜姒遞來,眼神卻有些閃躲。
“我在塞班看到了一家賣複古車的店,這款車完全經過更高級的改造,塞班出品的長續航電池可以一個月都不充電,而且速度可以調檔,最快可以達到輕軌速度。我覺得很适合你,所以想送你這個禮物。”
“哦。”
姜姒心平氣和道:“謝上校,可是無功不受祿,這很貴吧,我不能要。”
說實話不知道為什麽,姜姒很喜歡拒絕他的這個瞬間。
尤其是當看見他眼珠子微微閃動時流出的無措情緒,這和用其他身份面對的感覺不一樣。
怎麽說呢,怪爽的。
“你拿着!”見姜姒遲遲不伸手,謝墨咬咬牙直接往她手裏塞,“也不知道還沒有機會,就當是我們相識的一個心意。”
“沒有機會?”
姜姒默了,今天都上趕着跟她說遺言是吧。
她倒要看看謝墨會說點什麽出來。
握緊鑰匙,姜姒淡淡揚起一個笑,禮貌并故作好奇問道:“為什麽沒有機會呢?謝上校,你要離職了嗎?”
【要真是離職就簡單了】
謝墨在心裏暗暗吐槽,真要是離職,他絕對火速甩掉霍卡納那邊職位,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也要直接搬到古地球來,他媽說過,烈女怕纏郎,好不容易碰上個有好感的那必須得努力一把。
可他很早之前就明白,身負重擔的人在沒解決自身問題時,根本沒資格談喜歡。
包括現在。
他擡眼,用無法言說的複雜眼神一絲不茍描摹這張讓人感到舒心的面龐,心沉着,不見底。
霍卡納和各方都在蠢蠢欲動,很多人都明白,輿論過後就是一場未知的旅程,李艾瓊挑起了各方對駭客的質疑,要想平定這場輿論,将會有一場血戰。
強權統治秩序,目前,唯獨鎮壓才是解決這次塞班引出來的問題。
而謝家,為了救出多年未見的父親,将會沖在最前沿。
所以,有好感不一定要擁有。
喜歡可以成為愛,可以産生濃烈的感情,但也不一定要擁有。
至少在塵埃落定前,沒人知道結局前,他選擇為這份好感劃下一個完美的句號。
謝墨心忽然定了下來,緩緩勾起一個意氣風發的笑的同時,他沖姜姒伸出手。
“是啊,可能要回霍卡納了。也許明天校慶,也許再過幾天。”
“所以很高興能在這裏認識你。”
他晃晃手,示意姜姒搭上來。
姜姒眉端輕皺,最終還是握住了他的手。
他握緊了,一秒即松。
克制而冷靜。
但他笑容更盛:“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和你再見面。”
如果可以的話。謝墨将這個期望埋入心底,說完就要轉身離去。
掌心空落落的,姜姒頭一回産生了類似迷茫的情緒,她以為謝墨會像之前的冷江流一樣愚笨地發表愛的感言,沒想到只是這麽雲淡風輕道別。
“謝墨。”
姜姒忽然出聲叫住他。
謝墨還在心裏頭偷偷摸摸複盤剛才自己是不是很潇灑,聽到叫喊,他一愣,停頓腳步後才回頭。
“還有事嗎?”
“有。”
姜姒把鑰匙丢回給他,這幅永遠都挂着溫柔體貼笑意的面具裂了些許,透露出一股從未被人見過的昂揚自信。
她一字一句地說:“我不喜歡這輛車的顏色,下次再送我別的。”
她也不喜歡這群人一個一個排着隊來說遺言,不僅沒意思,還是對她的一種侮辱。
有她在,結局早已注定。
謝墨接過呈抛物線般墜來的鑰匙,表情有些錯愕,不太明白她這篤信從何而來。
但他覺得好閃耀。
如同波夏黃昏隕落時分,黑紗女人身形瘦小卻偉岸,撥開昏暗天光,氣勢強大而令人望而生畏。
“明天見,希望你明天不要太過驚訝。”姜姒丢下這句話就轉身離開。
謝墨仍舊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直到校慶上反異能組織偷襲,他才體會到這句話的意義。
在漫長又短暫的人生裏也永遠忘不了,另一個完全不同且無比自信倨傲的姜姒,并且,死心塌地伴随一同進行未知的冒險。
直到很久之後,謝墨也才明白,唯獨兩回成功的幸運異能真的就是老天眷顧。
是一場宇宙意外的回響。
作者有話說:
晚點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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