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23章
◎這是什麽?情書?◎
方妍說那是一封信。
其實, 用“情書”稱之,應該更為準确。
孟枝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答應她的請求——她怕被方妍看出自己的心思,又或者是她想找個合适的機會, 去靠近沈星川。單方面切斷聯系,拒絕他好意幫助的人是她自己,想要去找他,哪怕只是說一兩句話的人也是自己。孟枝知道這很矛盾,但本能驅使着她如此。
孟枝手插在口袋裏死死攥着信封, 緩慢道:“我會送給他, 但他收不收, 我沒辦法保證。”
“沒關系!”方妍連忙說,她沖着孟枝笑的親昵:“反正他又不知道是誰送的,信裏我也沒寫, 就怕他不答應了尴尬……你可千萬別說啊!”
“嗯。”孟枝回答。
“謝謝孟枝!”方妍飛撲過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我們下午放學去後街覓食走,我請!”
“不了。”孟枝拒絕,她伸手輕輕推開她的胳膊,不動聲色往邊上避開了些:“我有些頭疼, 下午放學想回宿舍休息會兒。”
她說的是實話,真的覺得很累。
吃飯什麽都不想,只想安安靜靜的一個人躺着。
“啊?沒事吧?”方妍關心道。
“沒事, 可能是昨晚沒睡好。”
“那好吧,改天我們再去吧。”
“嗯。”預備鈴聲恰好在此時響起,孟枝道:“我先回教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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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天的所有課程,孟枝幾乎都是心不在焉的。她很困,困的上下眼皮打架, 坐在那邊就能睡着了。下午一放學, 孟枝就回了宿舍。從下課到晚上上晚自習, 中間只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宿舍沒人回來,只有她一個。孟枝躺在床上,困意卻消失的無影無蹤,睜着眼看着頭頂的天花板。
半晌,她起身,從校服兜裏拿出方妍的那封信。
純白色的信封,沒有任何修飾,整潔素淨,湊得近了,還能聞見似有若無的香味。信件很薄,充其量不過兩張紙,透過頭頂的燈光,甚至能模模糊糊看到裏面黑色的字跡。
孟枝盯着看了好久,直到瞳孔失去焦距,眼睛酸脹到難受,才終于肯阖上眼。
時間在寂靜中悄悄流淌。
快上晚自習的時候,她起身穿好衣服,去洗手間洗了把臉。鏡子裏的人瘦的顴骨都凸出來了,卻仍舊算不上好看,甚至臉上還有些紅疹子下去後留下的疤,并不明顯,但孟枝很介意。她戴上口罩,将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臨出門前,她終于拿出手機,給沈星川發了一則短信。
【下晚自習後你有時間嗎?我有事想見你一面。】
幾秒之後,手機屏幕上顯示出發送成功的字樣。
孟枝盯着屏幕愣神了片刻,收起手機。
不知什麽時候,外頭雨又下了起來,她撐着傘,低頭沉默的走進雨裏。
一整個晚自習,孟枝都是心神不寧的。
手機在課桌裏安靜安靜躺了一整晚,孟枝時不時拿出來看一眼,過一會兒又看一眼,但始終沒有沈星川的回信。直到晚自習快要結束,手機終于震了一下。
點開,只有四個字,答非所問。
【不躲我了?】
孟枝眼睛泛酸,忙低下頭,雙手握着手機放在腿上。她手指在鍵盤上逡巡了一圈,卻遲遲擱在上頭不肯按下去——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正犯難,手機又震了下。
沒等來她的回複,沈星川發來地址。
【老地方。】
【好。】
孟枝收起手機,擡眼看向窗外。
夜色濃重,窗戶上氤氲出一層霧氣,雨水打在玻璃上,落下斑斑水痕。孟枝很不喜歡這種潮濕的天氣,悶得她簡直快要喘不過氣來。
過了大概十來分鐘,晚自習下課。孟枝沒急着過去,而是等到教室的人差不多走光的時候,才收拾好書包出教室,信封被她塞在書包側兜裏。
上樓到自習室的時候,沈星川已經在了。
他坐在正對門口的位置上,手裏正把玩着手機,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雨傘沾着潮氣被他随手扔在腳邊。聽見腳步聲,略一遲鈍,緊接着擡眼朝門口看過去,在瞧見來人之後,眼底的光又重新變得淡漠。
孟枝頂着他沒有溫度的視線走進自習室。
她站在邊上,兩手下意識的握住垂在身前,模樣像極了一個犯了錯的小學生。
“沈星川。”孟枝叫他的名字:“你最近,一切還好嗎?”
“好。”沈星川嗤笑一聲,近乎冰冷的吐出三個字:“好的很。”
孟枝知道,他顯然是帶着火氣,還正在氣頭上。
她語氣帶上了小心翼翼的讨好:“今天叫你過來,實在不好意思。”
沈星川頓時臉色更難看了幾分。他聽不得她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他有些疲倦的皺了皺眉,語氣變得煩躁:“你有什麽事直說吧。”
孟枝沒說,沉默了好久。
直到沈星川耐心即将告罄,才終于有了動作——她從書包側兜裏取出了一封白色的信件遞了過去。
這一瞬間,沈星川竟也罕見的愣住了。
呆滞了足足好幾秒,他才從震驚中回過神。
“這是什麽?情書?”末了,語氣不自覺地都緩和了些:“你寫的?”
“信。別人托我給你的。”孟枝回答。卻低垂着眼睫,不敢看他。
沈星川沒說話,也沒接信。
氣氛至此降至了冰點。
走廊上有風吹過,夾雜着夜雨的涼意,在這春末夏初的時節裏吹的人冷嗖嗖的。孟枝身上起了一層寒意,她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是涼的,捏着信封的指尖尤甚,像是結了層冰。
“別人是誰?”沈星川嗓音都帶着冰碴子。
孟枝抿了抿唇,艱難的解釋:“她不讓說。”
沈星川直接氣笑了。
空無一人的自習室裏,他再也沒了顧忌,将手上原本正把玩着的手機往桌上一拍,整個人在盛怒當中站起身。動作幅度有些大,腿邊的凳子被帶的往後挪了半米遠,木腿在地板磚上滑出吱一聲銳響,印下了一道鋒利的劃痕。
沈星川個字很高,一米八零還要往上的樣子。孟枝站在他邊上,被壓了足足一頭。盛怒中的人幾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的,就連沈星川也不能例外。
“孟枝,你什麽意思?”他質問,血絲瘋狂湧進眼底:“你當我是什麽?你又當你是誰?”
沈星川雖然脾氣算不上好,但更多時候都是事不關己的冷漠,鮮少有情緒如此外露的時候。自從認識他,孟枝只見過他發過兩次火。一次是她被堵在校外小巷子裏,另外一次就是現在。
孟枝站在原地,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口腔裏蔓延出一股鐵鏽味,伴随着疼痛,讓她整個人艱難的維持着表面的冷靜。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什麽意思?”沈星川步步緊逼。
孟枝拿着信封的指尖控制不住的輕顫,剛要收回手,信封卻被人一把奪過。她錯愕的擡頭,沈星川鐵青着臉,像是扔垃圾一般,毫不留情的将那封信扔在地上。
見狀,孟枝第一反應并不是難過,看更多完結文來企鵝裙妖兒巫妖四要撕藥而而是一種難以言說的輕松,如釋重負一般地松了口氣。她雖然帶着信來,卻自私的、卑劣的、甚至是惡毒的希望,沈星川不要收。
她彎下腰,想要撿起信封,卻被沈星川打斷。
他說,“孟枝,我以為……”
孟枝停下動作,安靜的等着他說。
沈星川卻沉默下來。
他定定的凝視了她半晌,最後,自嘲一般笑了聲,說:“算了。”
孟枝心裏的弦,也随着這兩個字出口的瞬間崩斷。
沈星川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再度恢複成那副冷靜,甚至是冷漠的樣子。他掀開唇,聲音已然沒了方才的怒氣,變得淡漠:“信我不會收的,你看着處理了吧。”
他說着,俯身将地上的信封撿起來遞還給孟枝。
孟枝眼睫輕顫,僵站在那裏遲遲沒有動作。
她知道,如果此刻自己收下了這封信,沈星川必然不會有半分遲疑轉身就走。她不想他現在就離開,她知道他是帶着氣的,她怕沈星川這一走,就再也不會理會她了。
“沈星川,我……”
“你倆這麽晚了還站在這裏做什麽?”
孟枝的話冷不防被人打斷,兩人同一時間循聲望過去,卻意外的看到年級主任那張格外嚴肅的臉。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也不知道聽到了多少,總之,主任一張黢黑的臉上滿是狐疑。
“這麽晚了不回宿舍還逗留在這裏幹什麽?”年級主任黑着臉訓話,視線在兩人臉上來來回回的掃着,驀地,餘光瞥到了沈星川還沒來得及收起的信封,臉色一凜:“這是什麽?交上來。”
沈星川沒交,不僅沒交,手指收縮用力,将信封揉進掌心攥緊。
這是一個明顯反抗的動作,年級主任瞬間就嗅出了問題。他沉下聲,臉色也越發難看:“沈星川,交上來!”
“老師,沒必要吧。”沈星川撩起眼皮,不為所動:“我自己的東西,我會看着處理,不麻煩您費心了。”
此話一出,教導主任直接哽住了。
他任教這麽多年,什麽樣的刺頭沒見過,最後還不是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沈星川是特殊的,因為他很優秀,成績從沒掉出過年紀前五,獎項拿到手軟,是各種意義上的優秀學生。偏偏今天這個優秀學生出了問題……教導主任更覺得該給他剔了這個毛病。
“沈星川,我是你的老師,我有權利教導和監督你。你把東西交上來,如果真的是無關緊要的東西,我會還給你的。”教導主任耐心道。
沈星川卻依舊不為所動。
他手背在身後越攥越緊,紙張硌的掌心發疼,他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平靜且倔強的對峙着。
孟枝在邊上大氣都不敢喘。
從教導主任出現的那一刻起,她的頭腦就一片空白,知道此刻才稍稍反應過來。孟枝有些害怕,額頭上甚至滲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當下這種情形,她從沒設想過,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直到教導主任再次開口,用幾乎是暴怒的語氣喊沈星川的名字:“沈星川,你……”
“老師。”女生的聲音小小的,帶着恐懼與怯懦。
教導主任話被打斷,獰着眉頭看向這個存在感極其微弱的女孩子。
孟枝害怕,卻仍舊繼續說道:“信是我拿來的,跟其他人沒關系。”
語畢,又看向沈星川,艱難地扯出一抹笑:“沈星川,你把它還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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