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35章
◎知道了,孟醫生◎
在連軸轉了兩天一夜後, 孟枝終于好好睡一了覺。
第二天她輪休,晚上難得沒做夢睡到了自然醒,早晨起來只覺得神清氣爽。
她坐在床上清醒會兒, 腦子裏将今天要做的事情率先縷了一遍——其實也沒什麽要做的,主要是去沈星川家幫他收拾換洗衣物和日用品送到醫院。
孟枝看了眼時間,已經早上九點了,她沒再耽擱,洗漱完後去了沈星川給她的住址。
估計也是為了工作方便, 他的房子距離市局不遠, 是一棟新建成的小區, 沈星川家在次頂樓。孟枝輸入密碼後推開門,被裏頭明亮的光線晃了下眼睛。房子兩室一廳,裝修也比較素淨簡單, 客廳的陽臺做了落地窗,可能是主人走的急,窗簾大敞開着,清晨的陽光從窗戶射進來, 照亮了整個空間。
孟枝反手關上門,在玄關處駐足了好幾秒鐘。地上的拖鞋只有一雙男式的,孟枝索性脫了鞋, 穿着襪子走進去。
他家裏收拾的很幹淨,東西不算多但該有的都有,孟枝去卧室衣櫃裏幫他拿了裏裏外外穿的衣服,又把睡衣也疊好放了進去,之後又去洗手間拿了護膚用的, 至于毛巾刷牙什麽的, 去超市買套全新的更加方便。
孟枝将所有東西歸置好裝進帶來的旅行包裏, 臨走之前,怕缺了什麽東西,又不放心的給沈星川打了個電話。
“我帶了一套睡衣,灰色的毛衣,還有一件黑色的厚外套,洗漱用品準備去超市買。還有什麽沒拿到的嗎?”
那端,沈星川半天沒說話。
手機裏傳來他輕微的呼吸聲,還有病房裏其他人發出的瑣碎聲音。
孟枝将手機從耳旁挪開,屏幕上顯示正常通話中。
她又重新貼緊耳朵,疑惑問:“喂,能聽見我說話嗎?”
“能。”沈星川說,兩天沒能喝水,他聲音幹啞的不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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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你還有什麽需要帶的嗎?”
那頭又沉默下來。
足足過了好幾秒鐘,沈星川才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時,他像是怕被旁人偷聽見似的,刻意将嗓音壓的很低。饒是如此,那兩個字還是異常清晰的傳了過來。
“內褲。”
“……”
一瞬間,孟枝素白的臉頰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電話還沒挂斷,沈星川說話那兩個字就沒了聲音,像是再等着她回答。
可孟枝哪顧得上回答,直接把電話挂了。
她站在客廳中央,空無一人的房間裏,臉上燙的能煎蛋。按理說這個年紀真的不應該再有這種過份的反應,但孟枝從小到大,活了多少歲就單身了多少年,異性的隐私物品從來沒有出現過她的生活圈裏頭,更遑論這是沈星川的貼身衣物。哦對,手術室裏頭不算。
孟枝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才重新回到卧室裏頭。
她蹲在地上,去拉衣櫃抽屜的手都是哆嗦着。不知道怎麽一回事,抽屜滾輪好像卡住了,孟枝頭一下力氣用的小了,竟然沒能拉開。她頓了一下再次嘗試,胳膊彎曲用力使勁兒,然後就只聽見“咔嗒”一聲脆響,滾輪滑出軌道,在外力的拉動下一整個全部滑出櫃體摔在地上,裏頭原本整齊疊放的貼身衣物經此一役,茍延殘喘的趴在抽屜板上,淩亂不堪。
孟枝絕望地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她也終于鼓足了勇氣,從那一堆黑色灰色藏藍色的布料中随手拉出兩條塞進包裏,把剩下的湊合着整理了下,一把将抽屜塞了回去。
整個過程她都是別開視線的。
到醫院的時候已經臨近十一點了。
孟枝去旁邊超市買了洗漱用品,又去一家經常去的店裏要了碗紅棗粥打包帶走。進到病房時,沈星川床前難得冷清着。護士把床頭幫他升了上去,他斜靠在上面,一手挂着水,另一只手拿着手機翻看。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他偏過頭看了一眼,随即,視線定格。
“你來了。”沈星川率先打招呼。他下意識的想坐直身子,剛用了一下力,左腹部就傳來尖銳的痛感,疼的他蹙起了眉,人也卸了力道靠了回去。
“你別動!”孟枝忙說,她走到跟前,将手裏的紅棗粥放到一旁床頭櫃上,語氣不自覺就變得嚴肅:“你傷口才剛開始恢複,沒事不要亂動。”
沈星川幾乎沒見過她生氣的樣子,不免覺得新鮮,他有些失笑,略微偏了下頭,調子故意拖的長長的:“知道了,孟醫生。”
“……”
孟枝嘴笨,不知道說什麽,幹脆站在一旁無奈的看他。
“行吧,不逗你了。”沈星川投降,又看見她手裏還拎着碩大的旅行包,便随口問了句:“東西帶全了嗎?”
話音落下,孟枝的表情立刻變得詭異的尴尬。
她将旅行包放在沈星川的病床尾部,別開頭看他,聲音也很小:“全了。”
沈星川還真不是故意的,他是看她那副表情才想起方才那檔子事兒。他平常周圍都是一堆糙漢子,有時候難免會打個嘴炮,況且一內褲這種剛需品,直到那會兒電話被她直接掐斷,沈星川才咂摸出一點不對勁來。
昨天林桦在這兒說要去他家,他想都沒想就覺得不合适,就讓孟枝幫忙去一趟,倒是也沒想過,孟枝可能也會覺得不合适。
沈星川索性換了個話題:“你今天不上班?”
“輪休。”孟枝猶豫了下:“你住院的事,跟家裏人說了嗎?”
“沒,怕他們擔心。”
“那陪護怎麽辦?你還有傷,做什麽都不方便。”
“我自己可以,放心吧。”
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全然沒當回事。哪怕那天血淋淋的躺在擔架上頭,最後腹部縫了八針,仍然不放在眼裏頭去。
孟枝卻不能不放在眼裏。
她現在只要一想起來在急診室外頭看到的那幅場面,整個人就一陣後怕。當時沈星川半昏着,意識不太清醒,沒看見匆匆趕來的孟枝,也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有多擔心他。
“你有什麽事就叫我吧,我離得近,走兩步就來了。”孟枝勸不動他,幹脆不勸了:“對了,剛進來的時候問過護士,你今天可以喝水,流食得等到明天才能吃。”
沈星川兩天沒喝水沒進食,肚子早就癟了。歡迎加入企鵝君羊一五二而七五二把一剛見孟枝拎了份兒稀粥進來,以為是給自己的,結果還是不能吃。沈星川氣樂了,他咬了咬自己唇上因為缺水起的一層幹皮,喉結滾動:“行,水就水。”
孟枝拿着杯子從水房接了杯熱水回來,路過護士臺的時候,要了根吸管插裏頭。
沈星川烤在病床上,沒打點滴的那只手握着孟枝從超市新買的水杯,粉色透明款的。他手很大,因為在警隊訓練各種項目,虎口起了一層繭子,手關節指骨上也有經年累月磕碰積攢下來的疤痕。這麽一雙手,此刻卻握着個粉色水杯,銜着吸管小口小口的嘬水喝,可能他自己也覺得違和,臉上沒什麽表情,就是看起來不怎麽高興的樣子。這麽一來,場面更加滑稽了。
沒辦法,誰讓門口超市只剩下這一個顏色了。
孟枝有些想笑,低下頭,偷偷彎起了唇角。
喝完水,孟枝把其餘東西歸置好,自己把那碗紅棗粥喝了。她又陪着沈星川坐了會兒,到了晌午十二點,沈星川就叫她去吃飯休息。他自己吃不了,也見不得孟枝陪着他一起挨餓。
孟枝并不餓,她本身飯量就小,剛又喝了一碗粥,肚子還有點撐。
她說不去,沈星川就蹙起了濃眉。他病情轉好,精氣神也回來了,雖然人是靠在病床上不能動彈,但氣勢還在,上上下下掃孟枝那幾眼就跟看犯人似的。
“吃點吧,你太瘦了。”
“真不怎麽餓。”
沈星川便不好再說什麽。孟枝坐在凳子上,兩手交握放在床邊上。沈星川稍一垂眸,就看見她細的一掐就斷的手腕。她很白,又白又瘦,青紫色的血管清晰的晃眼。
沈星川挪開視線,看她的臉。
重新遇見之後,他不是第一次這麽看她,但這次尤為認真。他眸色很深,看人的時候眼底會映出對方的輪廓。孟枝被他看得心慌,想別開臉,卻怕讓他瞧出端倪,最後只得任由他打量着。
“孟枝,有沒有人跟你說過……”
“說什麽?”
沈星川喉結滾了滾,将後半截話又咽了回去。
“算了,沒什麽。”
-
孟枝這一來,就一直留到了下午快兩點。
最後一瓶液輸完,護士給他拔掉針管,重新封好留置針,臨走之前将床位降了下去,囑咐孟枝讓他多休息多躺平,能不坐起盡量別坐,對傷口不好。
孟枝一一應下後,護士才離開。
沈星川坐着打了半天的吊瓶,這會兒有些困了。孟枝看他神色困倦,就讓他睡會兒,自己下午再來。沈星川說不用,因為他因公負傷,又是自己一個人在這邊,隊裏特地排了看護值班表,一人來半天。
沈星川嗓音帶着困倦時特有的含糊:“孟醫生,下午好好休息。”
“好,那我先走了。”
她一離開,隔壁床的大哥終于忍不住了。
他憋了一晌午,這會終于能說話了,頓時羨慕的直誇:“小夥子,你女朋友對你可真好啊,又是倒水又是陪床的,沒有一點怨言,不像我家那口子,每天就給我送個飯,還老嫌棄我多事。”
沈星川打了個哈欠,并沒有想聊天的欲望,禮貌回複道:“大哥,她還不是我女朋友。”
“還不是啊?”病友大哥驚訝的瞪大了眼:“那小夥子,你可得把握住機會啊,這麽好還這麽賢惠的姑娘不多啦,真結了婚有你小子享福的!”
沈星川笑了笑,合上眼睛沒再說話。
他有必須把握住機會的一萬個理由。
但沒有一個,是因為所謂的“她賢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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