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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清醒沉淪◎
孟枝緩了好一會兒才從床上起來。
拉開窗簾時候, 才發現外頭不知道時候竟然下起了雪。說是雪也不太準确,更像是碎碎的冰渣子,一落地就化了, 只留下濕漉漉的水漬。
孟枝洗漱完後去客廳,外頭空無一人。昨晚上的殘羹剩飯已經被收拾幹淨了,餐桌和廚房都是一片整潔。孟枝想了想,轉身進了廚房。
昨天買的菜還剩下很多,沈星川說是備年貨, 整整買兩大包, 除去昨晚做飯, 剩下的全塞進了冰箱,雙開門的冷藏櫃被堆得滿滿當當。孟枝費了點力氣才從裏頭取了兩個雞蛋一盒培根,想了想, 又拿了一大桶牛奶。
雖然從小就在廚房幫大人打下手,但其實孟枝并不擅長做飯,僅會的幾道家常菜在去了蘇城開始住校之後,也遺忘的差不多了。
起鍋, 點火,燒油。
油燒的溫度差不多之後,将雞蛋磕進去, 再放四片培根。她聚精會神的拿着鍋鏟在邊上嚴陣以待,生怕一不小心燒糊了,繞是如此,最後盛出來的時候培根還是有點焦黑。
孟枝對着餐盤思索了片刻,将那塊焦了的放進了自己的盤子裏。
剛做完這一切, 筷子還沒放下, 身後冷不防的傳來一聲:“做什麽呢?”
孟枝吓了一跳, 手抖了下,餐盤被她撞的直往竈臺邊緣去。眼看着快要摔地上,千鈞一發之際,被一只手穩穩的扶住了。
沈星川也是剛起床洗漱完,原本打算簡單做點早飯,更多資源在企我鳥群夭屋兒耳七五耳爸一卻不成想剛進來就撞見了這一幕。他比孟枝高上一頭,過程中,身體不可避免的往前傾,影子将她整個人包裹了進去。
孟枝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溫熱,還有須後水獨特的清冽氣味。這種明顯超過安全距離的親密讓她整個人下意識的往前一步,然而前頭就是竈臺,她半步也動彈不得,雙手抵着大理石岩板邊沿,只得任由他将自己桎梏在方寸之間。
沈星川站在她身後,将餐盤重新放了回去。
他沒有要起開的意思,站在原地居高臨下的問她:“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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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孟枝咬了咬唇,克制住那種想要逃離的沖動,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一些:“煎蛋培根和牛奶,煎蛋弄了點。”
“看起來很不錯。”剛起床,他聲音有些沙啞,卻偏偏故意拖着音調,在她耳畔輕喃道:“辛苦了。”
溫熱的氣流沿着耳廓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猶如細微的電流帶來的異樣感。孟枝沒能忍住,眼睫劇烈顫抖着,她整個人下意識的再往前,兩手無措的撐着竈臺,小腹抵住大理石的邊沿,一直到不能再往前為止。
孟枝從來沒有這麽緊張過,全身上下每一處好似都僵住了,半點動彈不得,連心跳都幾乎停滞。
她是一個邊界感很強的人,從來沒有跟誰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超過安全距離會讓她有種想要逃離的不适感,更遑論異性。
孟枝閉上眼,慢慢的理順呼吸。四周的空氣停止了流動,黏膩的包裹在四周,她費了好大力氣,才終于逐漸适應。孟枝攥緊了手指,鼓足勇氣回頭:“你……”
僅說了一個字,話音戛然而止。
害得她緊張了半天的罪魁禍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退出廚房,此刻正坐在餐桌邊上遙遙看過來,長腿伸展,人散漫的向後靠在椅子上,嘴角輕勾,笑的慵懶又肆意。
“站那兒發什麽呆?”他問。
孟枝在那麽一瞬間,尴尬到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她極度懷疑他是故意的,但沒證據,問又沒法問,只能忍着咽回肚子裏,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來了。”孟枝應聲,轉身端着餐盤往過走。
她沒留意到的地方,沈星川臉上的笑意越發深,到最後,不得不用手抵住唇畔清了清嗓子,才勉強壓制住即将傾瀉而出的笑聲。
自認為方才丢臉了一番,孟枝早餐吃的極為拘謹,連話都不說了。沈星川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又沒法安慰,只能假裝看不懂。
早飯快結束的時候,他喝下最後一口牛奶,放下杯子:“吃完早餐收拾行李,準備好就出發。”
對面,孟枝愣住:“去哪兒?”
沈星川閑閑的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清水鎮,昨天說好的。”
孟枝回想了一下,的确是有這麽回事:“我記得。”
“那就好。”沈星川說,緊接着又意味深長的吐出一句話:“我還以為你喝醉時候說過的話,酒醒了就不認賬了。”
“……”
-
早餐結束,外頭雪下的越發大了起來,甚至草坪裏頭都落了白,細看之下是雪和冰晶夾雜在一起的混合物。好在地面上還只是濕噠噠的水漬,并不影響行路。
沈星川端了餐盤去廚房清洗,孟枝幫他把洗幹淨的盤子擦幹放好。收拾完已經是上午十點了,從這邊到淺水鎮高速兩個小時,剛好能趕上午飯。
兩人各自去整理了行李,因為一共就兩天時間,孟枝只拿了換洗的貼身衣物和洗漱用品,連行李箱都不用,大一點的包就能裝下。沈星川跟她也差不多,也是一個登山包的東西。
臨下樓之前,沈星川從玄關櫃子裏拿出昨晚買的春聯和福字,端端正正的貼在入戶門上,看上去總算有些過年的氛圍了。
淺水鎮是有名的江南小鎮,小橋流水,白牆青磚,近些年因為名氣越來越大,游客越來越多,被幕後公司統一開發管理,商業化氣息也逐漸嚴重,褒貶不一。不過沈星川和孟枝沒得選,兩人假期都太短,只能擇近出發,好在孟枝并沒有來過這裏,也算是新奇。
這次旅游出發的太倉促,什麽都沒來得及準備,上了高速走了能有五六十公裏,就因為堵車不得不放緩了速度。一路走走停停,到清水鎮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趕了大半天的路,兩人都沒什麽體力和心情去逛,直接到了酒店辦理入住。近兩年春節旅游的人越來越多,清水鎮又是熱門景區,沈星川訂房的時候已經沒什麽空房了,最後撿漏了一家民宿的标間,立馬就下單。
民宿靠水邊,裏頭又冷又滲。孟枝一近房間,率先被撲面而來的陰冷凍的打了個噴嚏。
沈星川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空調遙控打開。他無奈的聳聳肩:“條件有些艱苦,堅持一下。”
孟枝本就不是嬌生慣養的人,只是剛進門那一下沒緩過來。這會兒空調打開,燥熱的風從出風口吹過來,立馬就沒那麽瘆人了。她吸了吸凍紅的鼻子:“沒事,這裏也挺好的。”
沈星川将行李放到椅子上,聞言不免失笑:“哪裏好了?”房間又小又潮,唯一的優點就是看上去還算幹淨。
孟枝說:“就……能訂到房間,挺好的。”
沈星川樂了:“真好說話。”
他将換洗衣物從包裏取出挂進衣櫃裏,又督促孟枝也整理一下。
沈星川忽又想到什麽,起身往浴室走:“我去調熱水,洗個澡會舒服一些。”
孟枝說:“那你先去洗,我東西還沒收拾好。”
沈星川不置可否:“行,我先,等會你進去也暖和。”
孟枝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其實沒什麽好收拾的,就是有些不知所措。今天在高速上訂房間時,孟枝本來以為是訂兩間房,但最後沈星川說只能下單一間空房,別的都滿了。孟枝當時就想打退堂鼓,但是,她們早已經成年,又是名正言順的情侶關系,睡一間房本來也無可厚非,更何況還是标間,兩張床鋪,各睡各的。
但孟枝就是覺得尴尬。這種尴尬來源于她本身對親密關系的排斥,對她與沈星川當下這種……她們明明是戀人,但卻又不像戀人。
沒有擁抱,沒有接吻,沒有做過親密的事情。
疏離到跟普通朋友沒什麽兩樣。
孟枝想着,原本出來旅游的明媚心情也随之回到低谷。她晃了晃頭,不願意繼續深想下去,幹脆起身将自己帶來的衣物拿出來挂進衣櫃。
原木色櫃子,一半是沈星川的衣物,一半是孟枝自己的。明明在同一個空間裏,緊挨着沒有縫隙,一眼看上去卻又泾渭分明。
孟枝收拾好,坐在床邊又出了會兒神,直到浴室裏頭淅淅瀝瀝的水聲戛然而止,她才終于收斂了思緒。
片刻功夫,洗手間的門被推開,沈星川從裏頭出來。
孟枝擡眼望過一瞥,視線當即被定住。
洗完澡的沈星川渾身濕漉漉的,他只穿了一件睡褲,上半身放肆的裸着,脖子上随意挂着條毛巾,一手正拿起擦着頭發。繞是如此,額前的發絲上依舊有水珠兒滴落,沿着脖頸一路下滑,滑過胸膛,腰腹,最終隐沒在睡褲邊緣。
除去手術臺上的特殊情況,孟枝還是頭一次這麽直觀的看到一個男性的軀體。職業使然,沈星川的體格是健壯的,從胳膊到腰腹,每一寸骨骼與肌肉都張弛有度,襯着麥色肌膚,線條尤為明朗。
他走出來的樣子太過坦然,不遮不掩,反倒讓孟枝愣住了。
沈星川留意到了,眸色越發深沉。
他走近,放下手中的毛巾:“好看嗎?”
“什麽?”孟枝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看你緊盯着不挪眼,我還以為……”沈星川故意頓了頓:“以為你覺得很好看。”
“……”
他語氣太過于理所當然見怪不怪,孟枝嘴笨,喉嚨哽了又哽,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句話,急的整個人都開始冒汗,臉色也變得緋紅。
最後,還是沈星川見她實在可憐,大發慈悲的放她一馬:“開個玩笑。你快去洗漱吧,浴室正暖和着。”
孟枝徒勞的抿了抿唇,再沒敢看他,拿起自己的睡衣匆忙進了浴室,背影大有落荒而逃的架勢。
等她再出來,已經是大半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吹風機沒再浴室裏頭,孟枝只能穿好衣服濕着頭發出來。
這會兒的功夫,沈星川頭發已經幹了,正倚在床頭上看手機。孟枝推開浴室門,他瞬間循聲望過去,然後,視線定格在她素淨白皙的臉上。
高二那年的孟枝剛從北方過來,瘦的穿衣服都兜風。大抵是沒什麽人管她,馮婉如又不上心,那時的她總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皮膚也算不上白,就連頭發都是幹枯的,像把柴禾豎在腦後,直到後來才上好一些。
這麽多年過去,如今的她還是很瘦,但整個人早褪去了那副貧瘠的模樣,整個人變得溫潤細膩。她身上穿着白色的睡衣套裝,緞面的料子,貼膚度很好,柔順的包裹在身體上,塑出輕微起伏有致的曲線。
唯一美中不足的,還是太瘦了。
沈星川目光挪向她垂在身側的手腕,細瘦的仿佛輕輕一捏就能折斷。他的目光過于直白,絲毫不遮掩,裏頭的複雜情緒讓孟枝讀不明白。
孟枝被他看的赧然,便出聲試圖轉移視線:“沈星川,吹風機在哪兒?”
“窗臺。”沈星川回答,緊接着又明知故問:“要吹頭發?”
“嗯。”
得到肯定的答複,他站起身走到窗臺邊,先她一步拿起吹風機。他眼底明明壓抑着熾熱,偏偏又得故作清明,喉頭上下滾動幾番,才道:“過來,我幫你。”
孟枝站在原地躊躇幾番,最終還是走近。
民宿裏空間很小,僅有一把凳子,上頭被兩人的行李包占據着。孟枝只能坐在床邊,半低着頭,黑色的長發濕淋淋的搭在兩側肩膀上,好在底下墊着毛巾,不至于弄濕衣服。
沈星川給吹風機插上電,然後一步跨過來,站在孟枝身前。她的臉不偏不倚,正對着他懷中。兩人之間的距離被無限拉近,孟枝閉上眼,悄悄咬住了唇。
吹風機打開,溫熱的氣流吹向她腦後。沈星川一手持着風筒,另一只手撩起她一縷長發放在手心吹着,等到半幹時又放下,換另一縷。他極為認真,整個過程話也不說,專心致志的像是在做什麽大事。孟枝全程閉着眼,任由他動作。
吹風機的電源線長度不夠,吹到腦後那部分的發絲時,明顯有些夠不着。孟枝并不太清楚,只是聽到沈星川啧了一聲,兀自呢喃了句“線有點短”。緊接着下一秒,他的手突然扶在了孟枝的後腦上,掌心用力,将她往自己懷裏的方向按了按。等孟枝睜開眼時,鼻尖距離他腹部只不到兩公分。
孟枝頓時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這個距離,絲毫不用懷疑,她呼出的氣流毫無意外的能打在他身上。
偏偏沈星川跟未曾發覺似的,還繼續道:“靠近我些,後面有些吹不到。”
孟枝啞然。半晌,她艱難的側了側頭:“沈星川,我覺得可以了。”
沈星川動作未停:“是嗎?後面還有點濕。”
孟枝喉嚨哽住:“沒……沒事了,等它自然晾幹吧。”
“行吧。”沈星川說。
他關閉吹風筒的開關,松開她的頭發,後退半步,重新站直了身體。他伸展開手臂,從插座上拔掉插頭,将吹風筒的電源線一圈一圈的繞在風筒上。
兩人之間的距離重新被拉開,那股萦繞在周圍無處不在的男性荷爾蒙氣息總算消散了些,孟枝暗自呼出一口濁氣。
她自以為動作謹小慎微,殊不知全然落在另一人眼裏。
沈星川繞好線,将吹風機反手放在窗臺上。做好這一切之後,他并沒離開,反倒是好整以暇的靠在窗邊看過來。半晌,忽然問:“孟枝,你緊張什麽?”
孟枝頓是有種尴尬被戳穿的慌亂:“有嗎?”
“有。”沈星川語氣篤定:“要給你拿個鏡子看看嗎?臉都紅了。”
聞言,孟枝下意識的擡手摸自己的臉頰。也不知道是她手太涼,還是空調太幹燥的緣故,總之,臉頰很燙。
孟枝放下手:“可能是空調太熱了。”
“那就行。”沈星川說着,低笑一聲:“我還以為是你怕……”
“怕什麽?”
“誰知道呢。”沈星川嗤笑一聲:“可能是怕我突然做一些什麽事兒?”
他沒說明白,孟枝卻聽懂了弦外之音。
她忙不疊的否認:“沒!我沒這麽想過!”
沈星川站定在原地,喉結聳動:“那就好。”
話音落下,下一秒,他上前一步,屈膝半跪在孟枝身前。獨屬于男性那種熾熱滾燙的溫度迎面席卷而來,帶着薄荷洗發水的清冽香氣。他略為粗糙的大掌不由分說的扣住了她細瘦的腰肢,指尖微微用力,陷進她腰側柔軟的肌膚裏。
不待她反應過來,他另一只掌心便撫在她的脖頸上,帶了些力道,壓着她的頭往下傾。
孟枝心髒漏跳了一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她隐隐有了預知,卻偏又不知該如何應對。濃睫劇烈的顫抖着,原本落在身體兩側的手下意識的攥緊了床單。耳邊靜悄悄的,一切雜音全都消失,她只能聽見耳蝸裏血液流動的聲音,和越發劇烈的心跳聲。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猶如鼓槌重敲。
咫尺距離,她看見沈星川的眼底霧沉沉一片,嘴角卻噙着笑。
他說:“怕就閉眼。”
一令一動。
孟枝閉上眼睛。
然後感官在這一片混沌中被無限放大。她感覺到嘴唇被人噙住,輾轉研磨……
孟枝感覺自己被分成了兩個。一半像是陷入沼澤,被剝奪掉呼吸、意識和一切反抗的能力,任人予取予奪。另一半卻始終清醒。
清醒地看他帶着自己浸入,清醒地感知到意識越發朦胧,清醒地配合着他親吻的動作,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沉淪。
作者有話說:
2024第一天,希望大家未來365天順順利利,讀喜歡的故事,過想要的生活,萬事勝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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