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最初的相遇
最初的相遇
我們坐在翠園餐廳裏,他吃着臊子幹拌面,我吃着炸雞飯,一人舉着一瓶冰峰狂灌。
許子昂給碗裏放了很多油潑辣子,辣得他滿臉通紅,額頭上不斷滾落出新的汗珠:“咱學校挺好的,我挺喜歡,環境比城裏好太多了,地方也大,食堂飯也好吃。”
我把米飯一點一點向嘴裏扒拉着,漫不經心:“嗯呢,是挺好,不知道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麽樣子。”
“你小女友呢?”我忽然問許子昂。
“你說的是哪個?”許子昂說着,就着大蒜往嘴裏送了一大筷子面。
我很無語,恨不得抽他兩耳巴子:“高中咱倆後桌的那個。”
“嗷嗷,那個呀!早分了,她去南京的學校了,說是不想異地,就分手了。”許子昂含糊不清地說。
我剛想問他:“其他的女朋友呢?”可我還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這個人一向認親不認理,他是我朋友,只要不犯法,什麽事情我都可以包容,哪怕他是個渣男,朋友在我這裏就是最重要的。
不過許子昂這家夥是真的帥,籃球還打得特別好,性格也直爽,高中的時候俘獲了無數小迷妹,單單是我們班,追他的女生都有快十個,于是他和班裏的漂亮女生玩起了排列組合。
每每和他走在一起,我總是很納悶:我到底是怎麽和這個家夥成為兄弟的?按理說和他在一起呆了這麽久,我也應該受他熏陶變得更帥一點才對啊?這不科學。
剛開學第一件事必然是新生軍訓。
我們土木789三個班被安排成了一個連。
連長是空軍工程大學一個大四的學生,面容姣好,瘦瘦高高,脾氣很好的武漢人。
他總喜歡在休息的時候跟我們像朋友一樣開着各種或大或小的玩笑,每當我們說他不正經把我們都帶壞了的時候,他總跟我們說:“我是軍痞,你們連兵痞都不算,你們不是兵。還是好好讀書吧,我當年是因為家裏條件不好才考的軍校。土木是你們學校的強勢專業,以後祖國的建設就靠你們了,那麽多的樓要去蓋,那麽多橋梁和鐵路要去修,你們就是未來中國基建的希望。”
當時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似乎未來建設國家的使命就在我身上,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可六年後的今天,我只覺得這些話有些可笑。至于我?我更荒誕 ,荒誕到離譜。
其他連的口號是那麽的正經那麽威武,無時不刻不透露着保家衛國的雄心壯志,而我們連的口號……
“一二三!我們連長單身!家裏有礦!長得帥!還會唱歌!”
“一二三!對面的學姐看過來!”
“一二三!老子的意大利炮呢?”
……
後來輔導員嫌我們太自由散漫,給我們印了一條紅底白字的大橫幅:土木二營無病號,死也死在陣地上!
“爺!你們都是土木的爺!”輔導員氣急敗壞,恨鐵不成鋼地望着我們,甩下了這麽這一句話。
從此我們都以土木的爺自稱,這個綽號傳遍了整個校園。
在如此吊兒郎當的教官帶領下,我們也不自覺地放松了起來,尤其是我。
我似乎沒經過變聲期,聲音一直奶奶的很幼稚,和小時候一樣,由于生理構造的原因,我的聲音總是喊不大。
連長盯着我,沖我大聲喊:“你怎麽這麽軟綿綿的!說話能不能硬氣一點?”
我奶聲奶氣地喊着:“我可以!”
頓時,連隊裏傳出來了一陣又一陣的憋笑。
連長氣不打一處來:“誰在笑?誰笑就陪他一起受罰!”
連長伸着脖子,嗓門倍兒大,一字一句地問我:“你軟不軟?”
我昂起頭,鼓足了吃奶的勁兒:“不軟!”
連長不依不饒:“你不行!聲音再洪亮一點!告訴我,你軟不軟?”
我雙手緊貼褲縫,挺了挺胸膛,聲色嚴肅:“不軟!”
可還是透露出一種奶聲奶氣的感覺。
我知道,這個我沒辦法,天生就是這樣,無論我怎麽努力怎麽壓低嗓子,我聲音就是很細,就是不洪亮。
連長摘下帽子,嘆了一口氣:“要不然你給團長說一聲,以後你去女生連隊裏訓練吧。趴下!一百個俯卧撐,開始做,不許偷懶。”
我俯下身子,開始吃力地做着俯卧撐,心裏想着還有這好事啊,快讓我去女生連隊吧。
八月底的烈日燒灼着全身,汗水浸透了衣服,額頭上一滴又一滴的汗珠掉落在操場的草皮上,我面目猙獰,緊咬着牙,用不标準的動作繼續做着俯卧撐:“67……68……啊……69!”
忽然,一雙纖細的小腿出現在我的視線裏,白色的運動鞋,幹淨的沒有一絲污漬,腳踝處有着賞心悅目的弧線。我目光向上移,藏藍色的短裙半掩着雪白的大腿,頓時渾身洩氣,趴在了地上。
我翻過身,平躺着,氣喘籲籲,只見一個女生正用單反相機對着我拍照。
她輕松地按了幾下快門,然後俯下身沖着我笑:“呦,累不累,等下姐姐請你吃西瓜好不好?”
我長氣不接短氣,惡狠狠地回複:“吃妳個頭啊,我這麽狼狽妳還拍我?”
她拿起相機,翻閱着剛才的照片,幸災樂禍:“土木學子鬥志昂揚,烈日下艱苦訓練!這不,今天推文的素材又有了,我還得謝謝你呢。”
“不許歇!繼續做!要不然加罰一百個俯卧撐!”連長的咆哮從遠處傳來,我連忙雙手撐起身子,接着受罰。
我現在可沒心思理會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學姐了,要不然連長讓我吃不了兜着走。
俯卧撐終于做完了,我坐在草皮上,用衣服擦着汗。
“髒不髒呀,怎麽能直接用衣服擦呢?”剛才那個學姐再一次出現在我面前,遞給我一張餐巾紙,“喏,給你紙巾,剛才肯定累壞了。”
我說謝謝。
學姐用手攏了攏短裙,坐在我旁邊,把玩着相機。
面前傳來一股淡淡的香氣,我分不清是紙巾上的,還是學姐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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