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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賀雲宇說過，他也不清楚為什麽不讨厭溫佟，大概本性就有點姐控，又是有血緣關系的親姐姐。

而沈霞骨子裏是個溫柔的女人，她的孩子必然心腸不會太硬，事實證明賀雲宇确實這樣，就是臭着的臉和說話嗆人的毛病着實不敢讓人把他和一系列好人标簽聯系到一起。

宋叔飲料喝多了，捂着肚子去找公共廁所。

燒烤攤前只剩他們兩個，氣氛突然安靜下來。

如果是以前，溫佟倒不會在意太多，但是這個年紀的賀雲宇心裏有些敏感，溫佟已經不記得那時候和他一起吃飯是抱着怎樣的一種心情。

應該沒什麽心情。

賀雲宇從盤子下面抽了串相對熱乎的烤面筋，遞給溫佟。

“我聽他說，你見我媽了？”賀雲宇老老實實的問，但語氣難免有些小心翼翼。

溫佟點頭:“對。”

賀雲宇看一眼她的臉色，躊躇道:“那你們……”

他在斟酌着該怎麽表達自己的顧慮，溫佟以為他會說“吵架”“打起來”一些詞彙，但是最後他問的是“聊的怎麽樣”

看看，連賀雲宇都知道，自己并不讨厭沈霞。

賀呈衛卻躲着藏着不讓兩人見面。

溫佟拿筷子把抻長的面筋壓縮，然後咬了口:“你覺得我們會聊的怎麽樣？”

賀雲宇着急，按捺着脾氣:“哎呀，你就別繞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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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佟把筷子放下:“沈阿姨和我媽關系挺好的，我也不能一直活在過去，既然都能接受你，為什麽不看開點。”

“我跟我媽不一樣。”賀雲宇說。

“有什麽不一樣。”溫佟說完才發覺這句話有問題，賀雲宇也變了臉色，她又趕緊找補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沈阿姨是默默無聞對我好，她不求我對她的态度有什麽改變，不像你，跟屁蟲。”

賀雲宇板着臉:“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問吧。”溫佟把最後一口放進嘴裏。

街市越來越火熱，熱油的滋滋聲和聊天聲纏繞，煙火袅袅間，賀雲宇低低的嗓音清晰的傳過來:“如果我不是爸的兒子，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對我嗎？”

“……”

話題一下變的沉重。

溫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們認識是溫佟剛得知賀呈衛和溫芳婷離婚的時候，她太小了，腦子根本別不過彎，所以有段時間她誤會賀雲宇是沈霞和她前夫的孩子。

最開始的厭惡是真的厭惡，後來大概是血緣的力量，賀雲宇小時候的眉眼跟她很像，見過的人都這麽說。

溫佟想了想:“那我可能不只是說說，會真的薅你。”

賀雲宇:“……”

“我弟長大了，會跟他姐談心了。”溫佟掩面假哭。

賀雲宇這一輩子的好脾氣幾乎都用在溫佟身上了，他無奈的扶着額頭:“有本事你真的擠兩滴淚下來。”

“如果我真的哭了，那你會安慰姐嗎？”

賀雲宇義正言辭的拒絕:“不會，我甚至會嘲笑你。”

溫佟剛想吐槽兩句，就見對面的人神色慌張，一個箭步沖到她這邊，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緊接着溫佟身後“砰”的一聲，近在咫尺。

塑料椅子落在地上，砸出的塑料碎片掉在溫佟腳邊。

“賀雲宇！”溫佟扒開他的胳膊，“砸哪了？”

他捂着頭，整個身子弓起，相當于給溫佟罩了個保護層。

賀雲宇從小嬌生慣養又怕疼，裝酷沒裝成:“後背疼，應該斷了。”

預想中的安慰沒聽到，溫佟冷冰冰的說道:“先斷着。”

“……啊？”

賀雲宇以為自己聽錯了，摁着後勃頸，扭頭見他姐已經沖到嘈雜擾亂的人群裏。

“我去，你有病啊。”賀雲宇顧不上疼，怕溫佟被誤傷，趕緊跟上去。

各種不堪的辱罵肆意橫飛，陣勢已經蔓延到旁邊的小攤，拉架的打架的鬧成一團，有學生有大人，現場一片狼藉。

溫佟在人群的縫隙中看到了熟悉的校服，在一群五大三粗和狼狽扭打在一起的人中，清冷的氣質很難不被注意到。

衣領扯起，被他對面的男人死死拽着，男人胳膊上紋着青色的龍，在虎口處收尾。

如果不是被後面的人拽着，拳頭應該已經落在紀清檐的臉上了。

她看見紀清檐的嘴巴動了動，距離太遠聽不清說了什麽，沒等她上前，只見他握住男人的手腕，使勁往下壓，另一只手把校服和書包一起掄過去，動作很兇，不等對方反應，他一腳踹過去。

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勁，男人順勢松了手，和後面拉扯的人一起往後退，被路中央的椅子絆倒，摔在地上。

溫佟腦袋一熱跑過來了，但是之後呢，她又不能幫着打架。

人群中已經有人報警了，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最近的警察局出警大概十分鐘。

她不敢想象十分鐘後這裏會變成什麽樣。

紀清檐并沒打算收手，拎着旁邊一個還算完整的椅子朝紋身男人走去。

紋身大哥往後退，忽而露出一抹陰森森的冷笑，指着他:“小子你踏馬別忘了，他欠我們錢，你今天當了出頭鳥，以後遭罪的是他，還有他的家人。”

“還是打算，你替他還？”

他指的，是紀清檐身後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男生臉上劃了好幾道血印，身型修長，表情跟紀清檐如出一轍，都是偏冷一挂的。

三中的校服。

紀清檐認識的人？

胳膊一緊，溫佟從人群裏被拽出來。

“這種熱鬧也看？”賀雲宇絮絮叨叨，“你就不怕再來個椅子，倒時候誰給你擋？”

溫佟掙開他:“等一下。”

“怎麽了？”賀雲宇察覺出不對勁，他順着視線看去，“你同學？”

溫佟沒說話。

見她的擔心都快從眼睛裏溢出來了，賀雲宇有點不爽，盯着那邊穿着校服的兩個男生。

長得還行，比他差一點。

“溫佟，宋叔還在等我們呢。”

賀雲宇連姐都不想叫了。

他有些煩，這種人跟他姐的氣質不搭。

戴眼鏡的男生抹了抹嘴角，拉住紀清檐:“他們報警了，今天就這樣吧，你快走。”

紀清檐扭頭掃他一眼，張開嘴還沒說話，餘光裏有藍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精準砸在準備搞偷襲的紋身男身上。

“卧槽，哪個兔崽子？”紋身男怒火中燒。

一個兩個的都愛半路逞英雄？

溫佟懷裏抱着賀雲宇扔來的校服，騰出手把往前走的賀雲宇拉回來。

“你別鬧！”溫佟着急，“給我回來。”

賀雲宇只是長得兇，根本不會打架，真要出了事，沈阿姨和賀呈衛那邊她不好交代。

賀雲宇瞪着她:“剛剛想扔椅子的不是你？”

溫佟:“……”

是，看見紀清檐會出事她下意識想救他，但她沒想到賀雲宇會搶先一步。

紀清檐冷冷的目光望過來，和溫佟短暫相觸後移開。

幾秒後

警笛聲由遠及近，人群一哄而散，幾個鬧事的四處逃竄，小攤老板叫嚷着不讓走要賠錢。

不知道報警的人添油加醋了些什麽，來了兩輛警車，後面還有幾輛警用摩托。

這麽大陣仗，再數數鬧事的，恐怕還沒警察多。

車還沒停，穿着警服的男人從副駕駛探出身子，拿着擴音器大喊:“都別動，老實待在原地。”

三中的男生一看就習慣了這種事，拍了拍紀清檐的肩膀，淡定道:“跑。”

“……”

十分鐘後，鬧事的人被一網打盡，聲勢浩大的進了警局。

晚上九點，城淮市慕中路警局分局燈火通明，裏面雞飛狗跳，六七個“極惡分子”靠牆蹲着，其中兩個穿校服的男生臉上挂彩，皮膚卻被白熾燈照的發亮。

紋身男抱着腦袋叽哇亂叫:“我冤枉啊，您看我的臉，都是這兩小子打的，我跟他們說句話他們就要打我，現在高中生都這麽狂了……”

值班的女警冷臉訓斥:“閉嘴！難道我們不會看監控嗎！也不嫌丢人。”

紋身男小聲嘟囔:“看監控也是，我确實沒動幾下手。”

幾個人做完筆錄，已經九點四十了。

歸根結底，就是一句嘴賤導致的結果。

三中的男生家裏出了事，借了點錢，統共不過五千塊，紋身男和他幾個小弟吃燒烤碰巧看見，犯賤調侃他，被罵回去氣不過由此動了手。

調查完，幾個片警就把他們拉起來帶走。

一部手機遞到紀清檐面前，他懶懶擡頭。

女警彎着腰說:“給家裏打電話，讓他們來接。”

紀清檐不吱聲也沒接，旁邊的男生用手肘捅他，紀清檐倏然回神。

“我沒有——”

“您好。”門外渾厚的聲音打斷他說話。

女警直起身走上前:“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忙嗎？”

話音未落，他身後跑進來兩個學生，溫佟四周環顧，看見紀清檐後松了口氣。

即使是以前，她的神經都沒有這麽緊繃過，這種感覺很不好，明明是重來一次，她卻沒有能力改變任何事。

曾經她因為紀清檐存在于她的17歲而暗喜，現在她只想，紀清檐能好好活着。

溫佟嘴唇蒼白，身體不穩，被賀雲宇扶住。

女警在監控裏看見過這個男孩，因為他是正常幫忙，所以才沒有被帶來警局。

“你們有什麽事嗎？”

宋叔指着牆邊的兩個人，說道:“我是旁邊那兩個孩子的親戚，他們父母忙沒時間，我來接他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