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首演

第5章 首演

“你怎麽會突然低血糖呢？”

和這句話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陣咕嚕聲，秋萌猛地捂住自己的胃，一臉尴尬的左顧右盼，心裏默念：“聽不到聽不到聽不到！！！”

可是，莊奕的下一個問題就無情的打破了她的祈禱。

“你餓啦？？你沒吃飯嗎？？”

秋萌擡起頭，無力的看向他，無聲的控訴他：你聲音小點會死嗎？？？！！！

莊奕也發現自己的表現太過激動，旁邊的人都向他們幾個看過來，莊奕低下頭，壓低聲音問：“是不是因為餓所以才低血糖的？”

秋萌嘟嘟嘴，撇過頭：我不想和你說話！

王芮驚訝的對着秋萌說：“我的乖乖！你是不是早上從宿舍出去到現在就一直都沒吃飯？！”

秋萌一臉可憐的看着王芮：“根本沒時間吃呀！”

王芮、莊奕：“……”

“你好好坐着，我去給你買飯”王芮說着，扭身就向外面走。

莊奕拉住她：“都這會兒了，化妝都來不及了，你就別亂跑！”然後扭頭看着秋萌：“我包裏還有一塊沒拆的面包，你……”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興奮的聲音打斷。

“好呀好呀！我覺得我都快餓的胃穿孔了！”秋萌聽到面包。兩只眼睛“叮”的一下就亮了，然後連連點頭。

莊奕看着對面包露出一臉感激表情的秋萌，充滿怨念，真希望自己是她手裏這塊面包！！！

坐在旁邊的王芮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莊奕，心裏深深的嘆息：你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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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奕高她們兩屆，是表演系的優質帥哥之一。長相陽光俊朗，性格溫和，簡單的總結，就是鮮肉暖男。從秋萌入校之後，就總開始向王芮、安曉英她們暗戳戳的打聽秋萌的動向。于是，秋萌在地方十有八九都會出現莊暖男的身影，固定打招呼語句：“好巧啊”。後來，秋萌都學會搶臺詞了：“師兄，好巧啊！”orz……

莊奕對秋萌的那點心思，秋萌同宿舍的都看的分明，可惜，只有秋萌這個當事人仍是一腦袋迷糊，真的把“巧遇”當“偶遇”！安曉英曾經旁敲側擊的問她：今天是不是在哪哪哪兒又見莊師兄了？她淡定的點頭表示：“咱們學校太小了，到處都是熟人，聽說安華大學超大的！同專業的同學一學期都碰不到一次呢！！！”聽了如此回答的安曉英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表示：這談話……好像無法繼續了！

王芮也曾裝作無意的挑明：莊師兄喜歡你吧？秋萌一臉驚訝的看着她：“你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想法！！你哪只眼睛看出他喜歡我的？？別亂說了！！”王芮表示：她兩只眼睛都看出來的！！而且你感覺不出來才奇怪好麽？！！誰知，還不等她說話，秋萌同學就義正言辭的表示：“以後千萬不要再說這樣的玩笑啦！！萬一別人聽到，我們兩人多尴尬呀！都沒有辦法好好的做同學啦！！”王芮被秋萌嚴肅的話語驚得岔了一口氣，一邊咳嗽一邊憤憤不平的想：秋小萌我要是再管你的事兒，我就是個棒槌！！！

王芮一邊想着，一邊瞟了莊奕一眼，心裏再次嘆息：這位仁兄，估計終歸是要單相思了，秋小萌這丫頭估計壓根兒就沒往這方面想！！！

莊奕發現了王芮的視線，看過去，不由得心裏一突：這滿臉的同情是個什麽情況？！！

晚上7:00，戲劇學院北劇場門口已經被花籃和橫幅裝點的一派熱鬧，劇場門口兩側分立着兩塊一人高的大牌子，左側牌子紅底黑字，上面寫着：2015年暑假文化節暨話劇演出周開幕。右側的牌子就比較複雜，底色一張做舊的全家福的舊照片，照片上面的留白，四個大字突顯分明《四世同堂》，題目下面字號小一點的演職人員名單，透着歷史的沉重感。

從前臺不停傳來某某部長、某某局長、某某團長莅臨演出現場的消息，秋萌的心也在這些消息中越跳越快：這真的是自己第一場演出呢，而且還是重要的演出！

話劇表演周是暑假文化節的一個組成部分，2000年帝都政府為了豐富暑假期間青少年的文化生活，聯合帝都數所著名大學，發揮其所長，各進行為期一周的文化藝術展。比如秋萌所在的帝都戲劇學院就舉辦話劇表演周；國家舞蹈學院就舉辦舞劇表演周；美院就舉辦美術作品展；而最熱鬧的應該是中央體院就聯合各高中開展體育比賽，全國排名前1、2的安華大學、中央大學就會舉辦一些類似機器人展、生物細胞展等科技展會，等等……

這些活動在整個暑假期間搞得是紅紅火火恍恍惚惚，每次都能到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今年，由戲劇學院打響暑假文化節的第一炮，來看演出的聽說除了一般群衆，還有文化界的各個重要人物，同時，因為今年是反法西斯戰争勝利70周年，所以《四世同堂》被定為話劇表演周的開場話劇。

想到這裏，秋萌只覺得自己呼吸緊張，不僅手心出汗，好像腦門也有汗滲出，她一邊鄙夷自己的沒出息，一邊問旁邊的王芮：“我臉上沒出汗吧？妝沒花吧？你緊張嗎？你怎麽不緊張的呀？你怎麽緩解緊張呀？”

聽得王芮只想擡手給她一巴掌，王芮心裏說：我也很緊張，好麽！！！

“演員注意，倒計時1098……”

話劇《四世同堂》即将開始，秋萌穿着略微寬大的戲裝，站在舞臺右側，頭發一絲不茍的盤在她的腦後，妝容遮蓋了她本身精致漂亮的樣貌，她垂着頭，閉着眼睛，回想白川對她說過要點，調整自己的狀态…“韻梅不漂亮，所以你在舞臺上一定要注意用神态來掩飾自己的長相……”

随着大幕拉開，秋萌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用手按住心髒的位置，仿佛這樣可以安撫自己緊張的心情看着演員一個一個的登場，秋萌的漸漸的忘記了緊張，她的情緒随着整個劇情起伏。

到她上場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就是韻梅，賢淑懂事、勤勞能幹、相夫教子，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任勞任怨的承擔起一家老小的吃喝穿戴，竭盡所能的讓家人過的順心，具備了一切賢妻良母所具備的的優秀品質；但同時她又堅強、勇敢，沒有随波逐流，也沒有出賣自己的內心，用自己說不出來大道理的實際行動诠釋着那個時代中國女性最美好最閃光的品質！

勝利是戰争的結束！然而卻無法起死回生……

眼看日本就要投降了，然而韻梅的小女兒卻無法在堅持下去了……

“妞子、妞子！”天佑太太把小女孩抱在懷裏不住的叫，小妞子卻一動不動。

“我去請大夫，”瑞宣好像大夢初醒，跳起來就往門外奔。

天佑太太把手放在妞子唇邊試了試，沒有呼吸……孩子已經沒有了呼吸！天佑太太的手就那麽停在半空。妞子動不了了，妞子死了再也不會叫奶奶了……

韻梅瞪大眼睛看着天佑太太，看着天佑太太木木不動的手，脖子像生鏽了一樣緩慢的轉向妞子，哆哆嗦嗦的伸出一只手，戳了戳妞子，小心翼翼的叫：“妞子！妞子！”妞子依舊一動不動……

韻梅突然撲過去，将那小小身子緊緊抱住，她張大嘴巴，覺得一口氣卡嗓子眼，不上不下，她叫不出來也咽不下去，她的眼睛幹澀的發酸，鼻子酸脹的好像就要爆炸，胸口放佛有一把火在燒！她低頭用自己的腮幫子挨着妞子的胸脯，沒有聲音…那麽安靜，安靜的！安靜的讓人發狂！！

韻梅突然大喊：“妞子啊！我的肉呀！”

觀衆席上一片寂靜，有着輕輕的啜泣聲，好些觀衆拿着紙巾擦拭眼角，整個劇場被一種強烈的悲怆籠罩……

舞臺上的演出還在繼續……

祁老爺子想從韻梅懷裏抱過妞子，韻梅卻将孩子抱得更緊了，沖着老爺子發狂的叫起來：“您要幹什麽呀！！！”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恨不得再和自己的小女兒合為一體！

老人将韻梅拽開，抱起小女孩，踉踉跄跄的走到舞臺前端，大口的喘着氣，不住的低聲呼喚：“妞子，妞子，跟我來呀，跟我來！”

天佑太太跟在老爺子後面，直愣愣的……

舞臺後面一直跪着的韻梅就那麽呆呆的看着祁老爺子抱着妞子向前走去，她的手還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懷抱的姿态，她瞪着眼睛，目光開始慢慢渙散。德國投降了，日本也開始撤軍了，妞子，你再等等好麽，再等十幾天，就有吃的了，一切就都好了呢！不不不！不用十幾天，你再等等，再等一會會兒好麽？你爸爸去找大夫了，他回來了，你就好了啊！妞子……妞子啊！韻梅的目光集中到老爺子懷裏的那個小身體上，她掙紮了一下，想站起來，可是卻只是無力的微微一動，她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只能跪癱在地上，看着老爺子繼續緩緩向前，突然發出一聲嘶啞的哭號……

燈光漸漸暗了下來，觀衆席上一片抽泣聲……

秋萌神情恍惚的走下舞臺，任由化妝師給她撲着一層又一層的米分，她的情緒還陷在劇情中沒有出來，手腳冰涼，胸口發悶，整個人看起來失魂落魄……

日本投降啦，整個小羊圈胡同和北平的其他大街小巷一樣歡天喜地，大家臉上都洋溢着笑容，韻梅也随着大家一起笑，但是眼裏含着一股哀傷。勝利了！侵略者投降了！可是她的妞妞卻餓死在勝利前夕，她的魂也跟着死了一半！只是未來的日子還長，她還要繼續照顧眼前這老老小小一大家。韻梅緩緩的吐出口氣，伸手摸了摸順子的頭，看向觀衆席，目光堅定又飽含希望，是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随着最後一幕落幕，話劇場掌聲雷動，秋萌和其他演員一起走上舞臺，向觀衆鞠躬感謝。

站在舞臺上，聽着臺下響亮的掌聲和絡繹不絕的稱贊，看着閃光燈閃爍，她接過觀衆送上來的鮮花，聽着與他們握手的文藝界大咖：“真的不錯！真的不錯！”的誇贊，秋萌滿心欣慰，她想起自己為了這個角色在圖書館不眠不休的看書查資料，想到了自己跟着視頻不停的模仿，拿捏聲調讓嗓子過度疲勞，想到了自己為了揣摩角色記得密密麻麻的劇本……這一刻，她覺得所有的努力都得到了回報，而這樣的自己，好像真的很不錯呢！

觀衆席上，白川一邊鼓掌一邊對旁邊的孫裴鳴說：“怎麽樣？”

孫裴鳴鼓着掌說：“眼裏有戲，技巧不足，不過情緒很感染人，有天分。”

白川聽了這樣的評價，笑着對孫裴鳴說：“有前途嗎？”

孫裴鳴轉過身，看着白川：“你如果問我，她會紅嗎？我會告訴你，她絕對會紅！但是你問我她有前途嗎？我只能告訴你，我不知道……”

孫裴鳴看着舞臺上捧着一束花和話劇其他演員合影的女孩兒，緩緩的道：“這個圈子很浮華，這條路也很艱難，多少人懷着和她一樣的夢想紮了進來，卻被眼前風光迷了眼睛，只想着走捷徑，卻忘了初心；用青春做交易，漸漸的成了那團烏糟的一部分；她太年輕，又太耀眼，名利、虛榮是最可怕的腐蝕品，我不知道她的以後是黑還是白……”

白川沉默了，看向舞臺上的每個年輕的演員，脫離了角色，眼角眉梢都透着年輕人特有的意氣風發，“我也不知道他們以後怎麽樣，但是我會永遠記住他們此刻充滿靈氣并且努力認真的樣子！”白川低聲說。

謝幕結束，秋萌整個情緒才慢慢的緩過來，坐在後臺的椅子上，秋萌覺得好累啊！一放松就整個人都癱在椅子上了，貼着椅背時才發覺到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汗浸濕了，有點發涼，十分的不舒服，她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悄悄的用手拉起後背的衣服抖了抖了……一轉身看到莊奕在看她，她十分不好意思的朝着莊奕笑了笑，直起脊背，坐的端正。

莊奕沉默的看着她，有點黯然，她真的很有天分，這樣好的姑娘，自己好像有點配不上了呢……半響看着她認真的說：“你演的真好！”

秋萌聽到這個誇獎，笑的眼睛彎彎：“我也這麽覺得，我自己都能感覺今天演的最投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