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開竅

第12章 開竅

這場戲剛開始沒多久，孫天就到了片場。秋萌已經開始拍攝了，小姑娘扮相很美，本就長得好，有一打扮整個人就更美了！他已經不帶學生很久了，但是學院裏的事兒他還是有聽說的，秋萌入校那年，他就聽幾個老師說表演系來了一個長相極好的學生，他也從新聞裏看到了那張“最美考生”的照片，活到他這個年紀的人，看人已經跳出了美醜，但是他還是一眼就看到這個姑娘的眼睛，明亮清澈，很靈動！

《四世同堂》首演那天他也受邀去看了，話劇演的很成功，他看到那些青年演員精湛的表演很欣慰，覺得國家的電影業後繼有人！秋萌演的韻梅也給他留下了很深印象！最初他看到演員表時，是有點擔心的，因為韻梅這個角色從形象上和秋萌相比，差距太大了！他有點害怕秋萌的韻梅讓觀衆把視線都集中到她的臉上而不是角色本身，但是看完他就知道他多慮了，小姑娘演的很好，打動了很多觀衆！雖然有些技巧不足，也有些青澀，但是情緒很有張力，确實是有天分。

在劇組看到她，孫天也沒有太過驚訝，孫裴銘請他的時候，給他說過。他看着小姑娘禮貌的和每一個人打招呼，分發自己從家帶來的禮物，認真的觀摩每一場戲，謙虛懂禮貌，同時也很努力，這是是秋萌給他留下的第二印象！

今天這場戲，除去初入鏡頭的緊張感，小姑娘的情緒一開始雖然有點外放，但是路子還是對的。接下來，随着孫裴銘一聲又一聲的卡，和越來越惱怒的批評，小姑娘越來越畏手畏腳。最後一次拍攝，他都看得出小姑娘已經都不知手腳要如何放了。

孫裴銘也是對她抱有太高期望了，所以看到秋萌的表現才會這麽失望。但是他忘了，這只是秋萌的第一次入鏡，他這樣的态度只會讓秋萌越來越緊張！孫天正想讓自己的助理去提醒孫裴銘收收怒火，注意下态度，就聽見孫裴銘發出了轉場的指令。

孫天嘆了口氣，準備站起來，助理急忙過來攙扶，将旁邊椅子上的一本劇本碰到地上，助理撿起來。劇本封面很幹淨，右下角寫着“秋萌”的名字，是那個丫頭的本子。他從助理手裏拿過劇本，揮揮手讓他離開。重新坐下來，拿起劇本，劇本很整齊，但是側邊已經變了顏色，可見常常被翻動。

孫天打開劇本，裏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幾乎所有的留白和空隙之間都是做的筆記。孫天帶上眼鏡，拿遠看起來。小姑娘很認真，劇本上不僅記着電影的背景和每一個角色的人物分析，甚至在留白處還記了幾本書名和頁碼，估計是內容太長，沒寫到劇本上，但是肯定帶着書來的。

孫天翻到今天這幕戲，看到了兩種不同顏色的筆跡，正看着，就聽見輕輕的一聲:“孫教授！”他擡起頭看到小姑娘有些怯怯的站在他斜前方，眼眶微紅，臉上愧疚不安，估計被打擊的不輕吧！孫天看着她，想到了自己在國外的小孫女，等她坐下，才笑着開口安慰到:“新人第一次入鏡緊張和ng是正常的！”

話音剛落，看着小女孩兒“啪嗒”落下眼淚，他讓助理從包裏拿出一張紙巾遞給小姑娘：“沒事兒的，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只要是演員都ng過，不丢人！”

秋萌接過紙巾，擦幹眼淚，抽了下鼻子，擡起頭對着孫天說：“孫教授，我覺得我特笨，我完全不明白孫導說的情緒收一收是什麽意思？也怎麽做都做不好……”說着，眼淚又控制不住的往外湧。

孫天笑呵呵的看着她說：“這不怨你，這得怪裴銘這小子，講戲都講不清！就着還大導演呢！回頭我得好好說說他！”

秋萌聽見孫老這麽說，含着眼淚咧開了一個笑：“謝謝孫教授。”

孫天嘆口氣說：“可不是吃人嘴軟嘛，吃了你的特産，就得替你說話呀！”

這下秋萌是徹底的破涕而笑了，孫天看秋萌的情緒好了不少，就拿着劇本對秋萌說：“我眼睛不大好，所以也有些看不清，不過我看到你在這句：鄭旦看着大殿裏面，立了一會兒，向內走去。後邊注釋着：情緒矛盾複雜，眼神悲涼，緊抓衣領，吞口水……”

孫萌看着孫天點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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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天接着說：“從你的備注上看，你的理解沒有問題的。如果這是話劇演出的話，那你今天的表演就是成功的！可是今天是電影拍攝，所以你的情緒就過于外放了，看起來會很誇張！”

秋萌若有所思說：“您的意思是我把演話劇的方法用來演電影是不對的？”

“不是不對，是不合适！”孫天看了眼秋萌繼續說：“你知道話劇和電影的區別在哪裏嗎？”

秋萌點頭：“話劇是直接面向觀衆，電影是通過媒介面向觀衆。”

“沒錯！所以電影有電影的表現方法……”

秋萌覺得自己腦海裏閃過什麽，卻沒有抓住，好像觸碰到一個關鍵點，可是卻又不是很明了。

孫天看着小姑娘突然亮了一下的眼睛，笑了下接着說：“話劇舞臺小，雖然直接面對觀衆，但是卻距離遠，電影是通過大熒幕這個媒介面向觀衆，但是卻距離近……”

“啊！我知道了，所以，話劇表演的時候演員需要通過明顯誇張的動作和表情來表現劇中人的喜怒哀樂，因為這樣才能讓臺下的觀衆感受到。”秋萌拍了下手，一臉了悟的說。

“沒錯，但是電影就不能這樣表現了！”孫天看着開竅的秋萌繼續講解：“你剛剛的表情和情緒其實都很到位，進入大殿之前的悲傷到堅定的過度，後面面對夫差時緊張又故作平靜的眼神都很好，但是就是太外放了！你表達感情的方式開合太大，小動作太明顯，有些過了，比如你趴在地上等待夫差的那個時候，你的手輕微顫抖就可以了。可是你太過用力，所以鏡頭不用特寫都可以看到你顫抖的手，這樣的話，觀衆就只會注意到你的手，而忽略你的表情、你的情緒！”

秋萌聽着孫天的講解，開始反思自己剛剛的表現，發現确實是存在這個問題。

孫天看着沉思的秋萌停頓了下，繼續說：“你過于誇張的小動作和外露的情緒就會讓觀衆忽略你深層次的感情的表達！看起來浮于表面，不走心！還有，這場戲是你和孟展成的對手戲，你不要怕他，你不僅要自己入戲，還要把他也當成戲中人！展成作為一個老演員已經很照顧你了，但是你和他的表演就像兩個層次，完全沒有碰撞！”

秋萌聽到孟展成的名字，頭又往下低了低，但是聽到說孟展成已經很照顧她的時候，她猛地擡頭看向孫天，一臉的不可置信。

“丫頭，你知道，如果孟展成不照顧你，今天你就不是僅僅只是情緒外露的問題了！他已經很配合你的将情緒也外放了不少了！讓你的表演看起來沒有那麽突兀！”孫天鄭重的說。

秋萌看着孫天，不知道要說什麽，她沒想到一直冷冷的孟展成居然也有在今天這場戲照顧她的表演。她沒演影視劇，今天以前，她對影視劇的表演理解完全來自課本。她入學後就按照學院的要求，沒有接過任何影視劇。在來這個劇組之前，她最完整的一部作品就是話劇《四世同堂》，她在話劇中打磨了自己的演技，完成了自己最初步的表演經驗的積累，但是今天的連續ng讓她對自己失望。

聽到孫天的講解，她才突然醍醐灌頂一樣的恍然大悟，光埋頭苦讀是遠遠不夠的，她需要從之前的經驗裏提取出最合适的表演方式來演好電影，她不僅要讓自己進入劇情中也要接受別人進入劇情中，在相互的碰撞下發揮出自己所有的演技，來感染到監控器前面的導演、大熒幕前面的觀衆！

孫天從椅子上站起來，秋萌趕忙扶住他，真誠的說：“謝謝你，孫教授！”

孫天搖搖頭說：“回去好好練練，別丢戲劇學院的臉！”

“我明白的，我會做到的！”秋萌堅定又認真的看着孫天保證着。

“嗯，去吧。別辜負任何一個人對你的期望。”孫天看着秋萌，語氣充滿期待。

秋萌看着秋天被助理攙扶着離開，她眼睛閃閃發亮，一掃剛才的垂頭喪氣和委屈，全省都籠罩着自信和躍躍欲試的喜悅！

卸了妝回到房間的秋萌，立刻打開自己的箱子，從裏面拿出dv。學表演的人，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照鏡子，不是看自己美不美，而是通過鏡子找到自己最美的鏡頭和每個情緒最美的表情。

秋萌開始也是對着鏡子練習，但是後來發現看不出變化，沒辦法去改正，所以就買了dv，把自己的表情錄下來，反複看。dv才買回來的時候，安曉英還說她：“哪哪哪兒都美，都不用刻意找角度，攝像機随便拍都行，你還買個dv回來研究！浪費！”

只有秋萌知道，她的優點和弱點都來自于她的長相，太好看，做兇狠、猙獰的表情，出不來效果！而且秋萌自己也不太放得開，所以解放天性的課，她的成績只是平平。秋萌沒打算一直演美女，她也想挑戰壞人、反派的角色，所以買了dv回來，秋萌一個人的時候，就自己對着攝像機做各種鬼臉，各種扮醜，各種發瘋，然後自己看，來鍛煉自己。

将dv擺好，秋萌對着dv走了一遍又一遍戲，不斷地剔出自己過于多餘和誇張的小動作和表情，只為一個成功的明天。

第二天，秋萌被鬧鐘叫醒，一看已經10點了。昨晚一直練到淩晨，終于她自己覺得滿意了才去休息。秋萌摁掉鬧鐘，穿衣下床，去衛生間洗漱，洗完臉，想到昨天張雪說的話，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休息好，好像狀态不怎麽好，從包包裏翻出一張面膜敷到臉上，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秋萌匆匆跑出衛生間，仰着頭在床上摸索：“喂？你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