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房子裏鴉雀無聲,向瑩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喳喳你說什麽呢?”

陶楂完全沒覺得自己說得有什麽不對,他重新倒在床上,“媽媽,你說我什麽時候才能超過林寐?”

向瑩松了口氣,她還以為……

緩過來後,她一語中的,“可是他高三,你高二,他肯定會走在你前面啊。”

“……”

陶楂覺得向瑩不給自己留面子,少年心事好像變得無理取鬧一樣,他用被子捂住頭,把自己團在牆角,“我想靜靜,幫我帶上門。”

他,讨,厭,林,寐。

陶楂咬牙切齒,什麽肯定會走在前面,他才要走在前面。

對面二樓林寐的房間,男生輕輕推開窗戶,他聽見那聲清晰的“我是想林寐想的”,嘴角起先往上勾,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慢慢地抑了下來。

換做其他任何人,這樣說話都應該代表了比較暧昧的一些事情吧,可從陶楂嘴裏說出來,幾個字自動轉換成了“因為我讨厭林寐”。

讨厭嗎?

為什麽?

.

雖然讨厭林寐,陶楂還是會坐着林寐的車上下學,他讨厭一個人,不會因為讨厭就去完全否定他。

比如林寐騎車很穩,不會像同齡那些男生橫沖直撞,每天都很準時,從不闖紅燈,也不會一路上不停說話,腰抱起來的手感也很好,有的人會很肥,抱起來膩膩的,雖然陶楂并沒有抱過別人,他是自己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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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林寐的校服也很好聞,不是林寐好聞,是校服,是洗衣粉的功勞。

但這些都不影響陶楂讨厭林寐。

陶楂覺得自己也很讨厭。

但自己不能讨厭自己,所以留着讓別人讨厭自己好了。

路上只能聽見兩側騎車來回的呼嘯聲和汽笛聲,早上的風在夜晚裏沉寂過,露水、樹葉、青草,還有車尾氣的味道混在一起。

“滴————”

“滴——”

兩聲騎車的長鳴将發呆的陶楂驚回神,寧鑫示意司機把車速慢下來,他把頭探出來,“陶楂!好巧啊!”

在大馬路上這麽扯着嗓子對話,陶楂做不出來。

他就只是向寧鑫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開近點啊,我要和我的好朋友說話!”寧鑫大聲喊道,他恨不得直接把陶楂拖進自己車裏來,“你跟我說說話嘛,你為什麽一直都跟林寐在一起啊?”

陶楂本來靜靜地聽着,越聽越不對勁,他覺得寧鑫太笨了,有可能直接說出“你不是讨厭林寐嗎為什麽我都看不出來”這樣的蠢話,他只得扭頭,熱着臉回應寧鑫,“這樣說話不安全。”

寧鑫接受得很坦然:“你說得很對。”

寧鑫:“學校的運動會你準備報什麽項目?”

陶楂好奇心被吊了起來,“什麽運動會?”

“趙清靜發在群裏的通知啊,下個月的秋季運動會,分常規項目和非常規的,常規項目就是跑步跳遠啊,非常規就是兩人三足拔河傳兵乓球,你報嗎?”寧鑫看起來很來勁。

陶楂搖頭,“我不想參加。”他可以趁別人參加的時候多做幾道題,卷死他們。

他還不忘抓抓林寐腰間的衣服,“林寐哥哥,你參加嗎?”

要是林寐參加就好了。

那豈不是就浪費了學習的時間。

“我對這些不太感興趣。”林寐淡淡答道。

陶楂以前好像也沒看他參加過什麽項目,不參加的話,可就有些可惜了。

..

寧鑫沒說錯,趙清靜昨天就在班群裏發了通知,讓體育委員周一統計報名人數,每個項目有最低的報名人數,必須要報滿。

踴躍參加的人是少數,每次都報不滿,每次都是體育委員求爺爺告奶奶地求告大家報名。

一年兩次的運動會,大家圖的也就是那三天沒課還沒作業的“假期”,只要不參加任何項目,那跟放假有什麽區別。

“陶楂陶楂陶楂,報一個報一個報一個,咱倆這關系,就一個,你就報一個!”馬藏文拿着報名表和筆,快給大家跪下了。

陶楂記仇,完全沒忘記馬藏文上次對自己的嘲諷。

他看也不看報名表,“我沒有想要參加的項目。”

馬藏文已經忘了自己出言傷過人,他掰着手指頭細數,“鉛球跳高跳遠籃球五十米一百米兩百米四百米一千米兩千米…只要你想,應有盡有,就參加一個吧求你求你求你了。”

陶楂見不得別人把姿态放得這麽低,他眼皮落下來,“你上次說我不是真男人……”

馬藏文立刻幹淨利落地扇了自己兩巴掌,“我不是真男人我不是真男人。”

陶楂:“……”

“好吧,你還有什麽項目缺人?”陶楂無奈道。

運動會的報名流程結束,陶楂跟寧鑫都被填進了五千米,陶楂不可置信,“你是笨蛋嗎?你為什麽要報五千米?”

除了那群體育班的,他們其他班的有幾個人能跑得下來五千米?

寧鑫喝着果汁,“沒關系啊陶楂,反正盡力而為嘛,跑不完的話我們可以裝暈,或者直接玩消失,老師又不會說我們,反正重在參與,我們參與了不就行了。”

陶楂握着筆,皺着眉,頭疼得很。

他既然參加了,就肯定是要拿第一的。

問題是,五千米他可能根本就跑不了,別說拿第一了,能跑到終點就不錯了。早知道不讓馬藏文直接随便填的,選一個兩百四百,可能還有贏的希望。

抱着作業回來的數學委員抱着一沓試卷,他大喊:“陶楂,外面有人找!”

陶楂沉浸在對五千米能不能拿第一的擔憂之中,心不在焉地走出教室,看清了眼前的小卷毛,他呆呆地看着對方的頭發,想:學校能燙頭嗎?不能吧。

“你好,那個我那個,”小卷毛的局促寫滿了整張臉,他雙手用力地在身前搓,齒關打着顫,“我叫蕭餘,我是高三的。”

見陶楂一臉茫然,蕭餘想道,他不認識自己,可他認識林寐啊,只要提林寐,他肯定就知道了,他恍然大悟,“我是林寐班上的同學,你跟林寐不是朋友嗎?”

陶楂這才回過神來,他慢慢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是認識林寐,但我跟他不是朋友,只是鄰居而已。”

陶楂不冷漠的态度讓蕭餘的緊張散去了許多許多,對于陶楂的回答,他也沒有覺得奇怪,因為昨天他和鍋蓋問林寐是否認識陶楂,林寐也說不熟。

現在陶楂也如此說,想來,兩個人是真的不怎麽熟吧。

“我們能認識認識嗎?我想跟你交個朋友。”蕭餘把手機拿出來,萬分期待地望着陶楂。

進出的同學都開始把視線往陶楂和蕭餘身上投。

蕭餘穿着的是高三學生的校服,一瞧就瞧出來了不同,又還是個長得挺不錯的卷毛,大家紛紛往會觸犯學校紀律的事情上面想——學校可是不允許早戀的,命令禁止不允許。

陶楂第一次被人主動要聯系方式,雖然是個男的吧,但被人喜歡的感覺很不錯。

陶楂把微信的個人名片翻出來,“交朋友可以,但我不談戀愛,因為早戀會被處罰,而且我想要等到大學以後再說與學習無關的事情。”

他的發言讓蕭餘又重新緊張了起來,他連連擺着手,“不會不會,我就是想先認識你。”

兩人加了聯系方式,蕭餘很高興,“六三廣場周日下午有一家火鍋店新開業,聽說老板是渝市那邊的,我請你去吃,你要不要吃?”

“好啊。”陶楂完全不作他想,他已經很久沒有交新朋友了,而且還是主動請自己吃飯的新朋友。

他剛答應,就又想起來,周日他要補課,他又臨時改口,“我可能去不了,林寐每周日晚上都會給我輔導功課。”

蕭餘:“你剛剛不是說,你們……不熟嗎?”

陶楂:“就是不熟,但是我們住得很近。”

蕭餘了然了,“那我去跟他說,問他能不能改一下時間,可以嗎?”

陶楂立刻點頭。

其實他自己也能說,他又不是沒有林寐的聯系方式,但是他不想跟林寐說話,他昨天就覺得自己跟林寐之間太親密了,要少說話,話說得太多,太了解對方……萬一他要因此不再讨厭林寐,那可就太糟糕了。

林寐他們班也在報運動會項目,曹嚴華被按頭報了遠跳傳兵乓球以及跳高,沒人敢來纏着林寐,林寐一句“不好意思我沒有參加的意向”就讓體委不好再說下去了。

“去年運動會,我跳遠啃了一嘴的沙,在論壇裏被他們笑瘋了,本少爺的臉都丢盡了!!!”曹嚴華趴在桌子上幹嚎。

林寐翻着高二的題冊,他在給陶楂整理這一周新的習題,他不鹹不淡地說:“跳遠也需要訣竅。”

徐序靠在桌沿,“我撐杆跳我說什麽了?”

曹嚴華:“哈哈哈哈哈哈。”

正聊着,小卷毛從後門過來了,看着三個男生在一塊兒的場景,他有些不太想靠近,這三個人當然不是校園惡霸那樣的人物,只是兩個富二代和一個頂級顏霸學霸,總讓人覺得他們跟其他人不在同一個世界。

但想到了陶楂,蕭餘立刻又擁有了滿腔的勇氣。

“林寐?”蕭餘站在林寐身後。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林寐慢悠悠地回頭,看着來人,他禮貌地笑着,“嗯,怎麽了?”

林寐有一雙仿佛能看穿對方一切想法的眼睛,蕭餘撓了撓頭,看了教室窗外一會兒才看回來,說道:“周日我約了陶楂去吃火鍋,但他說你周日要給他輔導功課,所以我來問問你,能不能把輔導的時間挪一挪?”

曹嚴華和徐序本來嘻嘻哈哈的,聽見蕭餘說的,反應比林寐還大。

兩人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動作,先去看林寐手裏的練習冊,再去看蕭餘,最後去看林寐。

不——是——吧?

林寐把手裏的水筆一丢,他眼底沒半點笑意,嘴角卻噙着似是而非的笑,“讓他自己來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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