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028
第28章 028
◎見色起意◎
上書房內, 商侑安坐得端莊,聽着太傅的教學,旁邊的謝謙強忍着瞌睡, 自從商侑安入了太傅門下學習,他謝謙不曾一日偷懶,每每上課之際, 也會同商侑安暗地較勁。
幾番下來,謝謙的學業成績, 是肉眼可見的速升。
謝康禛将顧原傳至禦書房,細細詢問着兩人的學習情況,在聽到謝謙的成績之時,不免欣慰點頭:“不錯,太傅辛苦了,難得這孩子用功一回,你說朕該不該賞?”
顧原微微拱手:“聖上過譽, 此乃老夫之職, 近日來, 盛安王殿下也是不錯,一些不曾教于他的內容, 也能對答如流, 想必私下熟讀也應不可少。”
謝康禛斂起笑容,審視顧原片刻, 儒雅如玉, 若不是謝康禛了解他,定是會覺得他這番話有私心之舉。
“難得見太傅如此誇獎一人, 難得, 難得啊。”
顧原只是微微低頭, 不語,謝康禛大手一揮:“好了,太傅也累了,回去吧。”
顧原退去後,謝康禛眼神一暗,摩挲着指腹,思考着什麽。
“殿下,李省公公來了。”殿內的謝謙慵懶斜靠在椅上,對于殿外下人的通傳,有些漫不經心,待李省領着一衆奴才,個個端着賞賜進來,他才起身,“李公公,可是我近日哪裏惹父皇不高興了?”
李省笑道:“太子殿下,這回可不是什麽挨罵之事,是聖上聽聞您近日在上書房認真學業,特意封了賞賜給您。”
謝謙挑眉,掃過這些昂貴的賞賜品,問道:“商侑安可有?”
“不曾。”李省如實而說,臉上始終挂着笑意:“這是聖上對殿下您的期望,殿下只要往後繼續用功,聖上定會看到殿下的刻苦,相信殿下會越來越好的。”
聽聞商侑安沒有,謝謙臉色高興幾分,手一揮,命人将賞賜的東西擡了進去,順便拿了甸銀子賞了李省。
待李省走後,謝謙扭動着脖頸,洋洋灑灑往椅上靠去,面露煩意:“這以後,難不成都要去上書房?日日作樣未免也太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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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身邊的侍衛立馬為他按摩着酸疼的頸肩,“殿下,都怪那個商侑安,讓殿下累着了,不如奴才想一個法子,讓他去不了上書房,這樣殿下也不用去了。”
謝謙轉手就是一敲:“你以為我父皇傻嗎?他不去我便不去,這不是明擺着告訴別人,本王是争着跟他比才去的嗎?是不是傻!!”
侍衛立馬低頭挨罰,謝謙白了這個愚蠢的下人一眼,又覺得若是整一整商侑安,也是好的,“此事交于你辦了。”
到時候,他再去上書房裝裝樣子,相信母後也會誇他用功。
謝謙得意地挑眉,日常聽着下人彙報商侑安的行蹤,“派去盯梢之人回報,見他進了百楚閣。好似是近日對百楚閣的樓主挺感興趣的。”
“哦?”謝謙笑了,看不出來,他竟也喜好這一口?“繼續盯着。”
百楚閣,雙月雅間,一席軟榻處,淡青水色長袍男子慵懶而席,墨發微束,随着男子整張清冷的臉龐而風雅幾分,他微着杯盞,晃動着玉釀,眉峰微挑,帶着幾分波動的眸子,給人種醉熏模樣。
圓臺之上,紅衣女子一邊随着樂曲舞動着身姿,一邊打量着男子的神情,直到一曲舞畢,蘭竺緩緩走至商侑安面前,她每走一步,腳踝之處銀鈴随之晃動,帶着異域女子的血統,生得驚豔至極,勾人心魂。
商侑安擡起迷離的眼眸,勾過蘭竺薄瘦的下颚,在她耳邊輕吐幾字:“繼續跳。”
明明是一副醉熏模樣,可在那雙迷離深眸之下,是清醒冷靜。
蘭竺餘光可見門外之人的監視,盡管知道這只是做戲,可在此對上那雙眸子時,她還是心下一漏,忙忙避開商侑安的視線,起身走往圓臺,再接着跳舞。
直到他喊停,結束了這場舞,他悠悠起身,蘭竺停下動作,有些擔心,方才之際,雖是做給外面之人看的,卻也還是喝了不少酒:“殿下,沒事吧?需要屬下送您回宮嗎?”
“不必。”他說得清楚,眼裏沒有了恍惚,只見他并未多留,清冷出了門,待至雙月雅間剩蘭竺一人之際,她松懈了端莊模樣,擡着酸痛的腿,也退了出去,沒有一聲怨言。
蘭竺靜靜站在五樓欄庭處,從下望去,那抹清冷身影,見至消失,她微微垂眉,在寒夜裏吹着涼風,倚在欄亭處,眼裏露着落寞。
忽然,眼前放了一壺酒,她微微一瞥,随後一笑:“區區無名酒,也敢拿來撩哄?”
蘭竺不屑一顧,像是見多了這樣見色起意之人。
身後之人卻是否認道:“此酒并非無名,此乃妃子笑,是在下自制而成,見美人獨坐瑤臺,似心煩甚多,正需要這樣一杯酒來解解愁。”
蘭竺扭頭,擡眼見去此人,“我能有何愁事?”
她低笑一聲,不知是被人說中心事還是本就不屑于此,“這酒說好聽些是什麽妃子笑,不過是拿荔枝釀制而成,當真以為我不懂?”
“哎?姑娘怎的毫無雅致,都說這酒一品名,二聞香,三至味,方覺有意,哪有你這般直白而言的?”
蘭竺微微側頭,暼眸,瞧着他,确定此人在閣中少見,“稀客?”
男子一身水藍錦袍,腰間至白玉,腳踏祥紋靴,蘭竺收回視線,這又是哪家的世公子?
日日在這百楚閣,多是無趣,見慣了那些纨绔公子,對這京城也并不稀奇,她倒是更願意跟随殿下出生入死,總比每日同這些不正經之人交道要好。
“在下賀聿唯。”
賀聿唯打量着眼前這位高冷又令人驚豔的女子,他近日才發現京城竟有這號美人,已暗中注意她幾日,每每時日,總會遙坐高欄,從她的眼神之中他看出了一絲傷凄,他沒法理解,這樣的美人,還在憂愁什麽?
蘭竺對此人沒有印象,卻知曉賀姓一氏。
京城賀氏,當今最有權勢的武将便是賀鋒,岱延國戰無不勝的老将軍--振國大将軍,軍功顯赫,更是世代武将之首。
如此,蘭竺将視線放去,打量着賀聿唯,都說老将軍老來得子,對其寶貝兒子寵溺無度。
一身的功勳,幾代家族的戰功傳襲,偏偏到了賀聿唯這裏,棄戎從商,倒也是個奇人。
她笑了笑,收回視線,見到那抹笑容,賀聿唯微微一愣,失神其中。
“賀公子,這酒蘭竺可以收,人,就不方便留了。”她勾起烈焰紅唇,拂去被風吹亂的碎發,聲音清涼如雪,淺棕的瞳孔裏倒映着賀聿唯怔怔模樣,這樣一個充滿異域風情的女子,何人不愛呢?
賀聿唯對上那勾人心魄的明眸,深知自己失态,忙收回視線,低低咳嗽兩聲,匆忙告退,從一副風度翩翩轉化成一純情小郎君的模樣。
落荒而逃。
待人走遠,蘭竺收起笑意,眼底一片平靜,喚來貼身侍女,“将這酒,扔了吧。”
她淡淡起身,往閣樓上走去,侍女小潇抱起那壇酒,一瞥酒名,只覺可惜,京城之中,能将荔枝釀比瓊漿的,只能是賀家小公子,若不是合眼緣之人,縱使權貴滔天,也不見得能喝到。
只可惜,她家姐姐,心冷得很。
天色漸晚,盛京的長街上,空無一人。
那抹淡青水色的身影走走停停,腳步緩緩頓住,默然停在赫赫金輝牌匾的府前,看了許久,好似被寒風吹散了情緒,他清醒幾分,擡步往回走去,回了宮。
那抹稍顯孤獨的背影踏進了盛行殿,殿外有李幟等待已久,見來人,李幟忙将拿在手裏多時的大氅披去商侑安的肩處,帶着小心翼翼的關心:“王爺,您去哪了?”
男子的寡言在李幟的意料之中,他攙扶着商侑安,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李幟詫異:“王爺您喝酒了?禦醫說過您不能...”
那雙深如潭水的眸子視着李幟,也不說話,盯得李幟心裏發寒,他是不是多嘴了?
李幟低頭,躲避着那視線,他怎麽覺得喝了酒的王爺,比清醒時還要可怕幾分,特別是那雙無言暗沉的眼神裏,包含了太多事情,好似那裏面一直積壓着什麽,就快要爆發出來了。
大抵是今日,聖上賜了太子殿下獎賞,而王爺卻沒有。
商侑安躺下後,殿裏熄了燈,好似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他昏昏沉沉,似夢似醒般,看見了那張稚嫩白皙的小臉,離他很遙遠,他沒多想,伸手去拉她,卻感覺到胸口傳來一陣刺痛,那鮮血染紅了他的視線。
在天旋地轉之際,他好似看到了母妃,幼時最後一次見到母妃,是她熬着最後一口氣,強撐着病弱的身子,來到只有他一人居住的天成殿中,摟着他安詳入睡。
那時,八歲的他,還不知接下來發生何事,只覺間,是天下最幸福的時候了,因為自他有記憶起,父皇不曾同意他與母妃席一張床,不曾想唯一一次的幸福竟是母妃離開這個世間的那天。
驚慌無措的哭聲,還有那破門而進的男子,那人霸占着母妃,對他厭惡至極,那人說,若不是他,母妃就不會離開,可看着母妃被湯藥強灌續命而水腫不堪的身子,孩童竟覺得這是母妃想要的解脫。
兒時的記憶襲進他的夢中,是那般寒冷,比侵入骨髓的嚴寒還要冷上百倍。
那一刻,床上的少年睜開眼睛,瞳孔微微回縮,似從夢魇中抽離出來,許久,神定後,他緩緩擡起瘦骨的手,捏了捏眉心,沉沉盯着帳頂至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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