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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季葉秋做夢也想不到，報應會來的這麽快。稚子抱金行于鬧市，她就是行走的金條本條。

細數自己的炫富行為，在短短不到兩周的時間，十根手指頭已經數不過來了。認識的不認識的，為了巨款全都有動機。

人人都有內心的小陰暗，但綁架這種事不一樣，對方要麽窮兇極惡，要麽生活所迫，再或許是被她得罪過。

破木頭門響了幾聲，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再次進來，正是錄音棚樓下的保安。

一個饅頭，一袋榨菜。

他輕輕放在桌上。

“大哥，我都給你轉兩百萬了，你就給我吃這個？”季葉秋不氣反笑，抱着肩膀求一個答複。

是兩百萬不多，還是她不配吃點好的？

攻擊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家裏只有這個。”保安似是苦笑，神情晦澀。

季葉秋滿頭黑線，她窮的時候都沒這樣将就過，你起碼……給瓶水啊！

話說回來，他給的水還是算了。

沒有什麽比她這條小命更重要了，再來一次那什麽聽話水，腦殼至少要再暈上半天時間。

事情的起因還要往回倒5個小時。

在樓下大堂等待網約車的季葉秋，接過保安遞過來的一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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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她渴死都不會喝這瓶水，然而現實——

“我幫您打開吧。”

确認過瓶蓋沒有動手腳，她才放心地請保安幫忙擰開，可惜還是着了道。

不能怪她警惕心不足，根本就是防不勝防。她不知道藥是什麽時候加進去的，居然還無色無味！

一口咽下去昏昏沉沉的，整個人馬上失去神志，任由保安将她塞進車裏，一口氣拉到了廢品回收站。

也不能說是回收站，畢竟保安的家就在這裏，比她們家的城中村還要破舊。

季葉秋從黑暗中醒過來，第一先檢查自己的身體，當她發現衣服褲子完好，心肝脾肺腎都健在的時候，霎時還松了口氣。

手腳沒有被綁起來，也不是見色起意，那是為了什麽？

“咣當”一聲，門開了。她摸了半天沒找到的開關，果然藏得很隐蔽。

忽閃忽閃的燈泡，看樣子壽命不久。

她揉揉眼睛，适應了燈光的強度後，才看見換下保安制服的綁匪。他的肱二頭肌看起來真的很唬人，像季葉秋這種小身板，大概一胳膊能掄倆。

既然沒有掙紮的空間，季葉秋也就不費力氣了。

她表現得格外鎮定，比第一次見池嵊九的時候，要平靜得多。

用腳指頭想一想也知道，大哥奔着她的錢來。

錢是命根子，但是錢能買命麽？

想想有錢沒命花，誰還會在乎那幾個0的餘額。哪怕送出去一半家産，她也心甘情願！

“大哥，你缺錢嗎？”

季葉秋烏黑的眼珠一眨一眨，滿臉真誠地告訴綁匪，她有錢，她是散財仙女。

掏錢就能解決的問題，那根本不叫困難。

保安悶聲不說話，看向她的眼神帶着幾分懷疑，和悲憫。財不露白，能被人惦記上，這姑娘也不無辜。

“大哥，你別不說話，你既然為了錢綁架我，咱們就好好談一談。”

季葉秋微微皺起眉，對這悶葫蘆的反應不太茍同。

“有什麽可談的？”

略沙啞的嗓音，帶着濃濃的喪味，帶有幾分孤注一擲的倔強。

也許他明知道自己是棋子，或是棄子？

如果這樣……

她還有救嗎？

季葉秋心裏咯噔一下，翕動着鼻子擡頭看他：“當然是談錢啊，你不說你要多少，我怎麽幫你呢？”

保安輕笑一聲：“你？幫我？”

這姑娘怕不是腦回路有點問題，現在的局面明明掌握在他手裏，想逃出去能理解，但是大可不必說胡話，這對他沒有用。

“你別笑，真的是我幫你。”

季葉秋認真到一定程度，也能唬人三分。

“我和你科普一下，咱們國家有命案必能破，所以你被抓到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所以我現在是在救你啊！”

而綁架案上升到命案的概率大約在80%，除了嬰兒之外，綁匪幾乎不會留下活口。

由此可見，她必須要做點什麽。

“監獄多沒有自由啊，我看大哥你雖然兇了點，一時走歪了路，但是沒關系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咱們及時回頭，還是可以上岸的！”

保安大哥無動于衷，臉色較之方才更黑了。

“你說咱倆不認不熟的，今天也是第一次見面，為啥就不能有話好好商量呢？”

“你幕後的指使人只關心自己，哪裏像我這樣，還關心大哥你的前途，你的人生。”

腦子靈光一閃，季葉秋突然猜到了他的打算。

——他只是想要錢，沒有想害人。

“你帶我走的時候，沒有躲避攝像頭，說明你不怕抓對嗎？”

“可是你為什麽要放棄你自己？你沒有父母、妻兒嗎？”

三十歲的年紀，已經有了五十歲的滄桑感，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誰又會淪落至此。

“說說你的苦衷呗，也許我能幫你。”她為了自己求生，也想多拉一個人脫離苦海。

保安眸光一頓，嘴上挂着諷刺地笑容：“你能送給我兩百萬嗎？”

“能啊！”

聞言，他收回笑容，直直地盯着季葉秋。

小姑娘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只不過這年頭的人，哪有真心。

“卡號拿來，我現在就給你轉錢。”季葉秋是認真的，還以為會獅子大開口，結果才要了兩百萬。

和她的命相比，兩百萬根本就不叫錢好伐！

不等拒絕，她又想了個完全的法子。

“你先打開手機錄像，我季葉秋自願送給你兩百萬度過難關，這筆錢不是你勒索敲詐的，我本人完全是真心送給你的，不需要還，也不會報警抓你。”

寬大的指腹點了錄像的停止鍵，他人才從迷糊中清醒過來。

兩百萬的天文數字。

真的就白白送給他？

僵硬地低了低頭，季葉秋甚至看到了他眼眶裏含着的淚水。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她不知所措，只好迅速地點着手機，一遍遍輸入指紋，将錢打過去。

一張從自己卡轉出，一張從季母的卡轉出。

至少要給自己留條後路，萬一保安大哥說話不算話呢。

在他忙着查看到賬金額的同時，季葉秋迅速發了個地址定位給季母。兩百萬是小錢，前提是她能安全到家。

“如果你不信，出門打印合同，我按手印。”

“我信。”他終于開口了，輕聲說了句，“謝謝你。”

他的妻子患了骨癌，需要兩百萬的手術費，本就貧窮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他打算直接将錢沖進醫院的卡裏，然後去自首，從肉。體和道德層面，對人質進行雙重綁架。

玩得一手好輿論。

可惜季葉秋不按套路出牌。

“我算是激情作案，真正想害你的另有其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他拿出了一張你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她，是剛畢業的她。

真相近在咫尺，卻不能徹底給綁架事件畫上一個句號，她不甘心。

“你打電話，就說人抓到了。”

……

算盤撥得啪啪響，可惜千算萬算，警車先來一步。

這回輪到季葉秋傻了眼，emmm……有一句你們來早了不知道該不該說。

警察将保安大哥铐走，池嵊九上前試圖安慰她，擡起來的手還頓在空中，就聽見略帶遺憾般的一句話：“抱歉啊學長，請你吃飯可能要下次了。”

池嵊九：“……”

看來人沒有大事，還想着吃飯呢。

不過這頓飯暫時是吃不上了，因為季父冠心病複發，目前還在醫院搶救。

季葉秋謝過學長，搭了她的順風車去醫院。

“別自責，錯在綁匪。”池嵊九看出她心裏所憂，一語點破。

她搖搖頭，明亮的眸子撲朔迷離。

急救室的燈滅了，季父也終于在CCU住下，衆人無疑松了口氣。

季母拉着她直掉眼淚，安慰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這一晚上鬧哄哄的，像是從地獄裏走了一遭。

出去打熱水的功夫，隐約有呼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斷斷續續，并不清晰。

“葉…秋…”

“季…葉…秋…”

季葉秋脊背一涼，雞皮疙瘩開始暴起。

這裏是醫院，也有可能是地府的入口，無數怪力亂神的故事在此展開，該不會自己這麽點背吧。

“葉…秋…”

呼喚的聲音再次響起，與之伴随的還有哭聲，那哭聲很熟悉。

“秋秋！”陸詩美從正面出現，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臉色好差啊。”

仿佛一下子重回人間，季葉秋捏着她的手都在下意識的用力，講話的聲音也帶上了哭聲。師妹安慰了兩句，才讓她感覺到溫度。

她借了個膽子，側頭看向晚間空蕩蕩的走廊，燈火通明，空空如也。

猛地拍拍胸脯說道：“我剛剛聽見有人叫我，吓死了。”

師妹無聲凝視着她，悠悠開口：“據說走夜路的時候，有人叫你千萬不能回頭，否則不幹淨的東西會上身。”

季葉秋：“……敲裏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