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君璟

君璟

嘈雜的殿內陡然響起一聲琴音，下一秒，一人從大殿之外飛身而入。

蕭顏一身華裳，手中一柄銀劍，穩穩落在殿中央。琴聲漸起，似崖上飛瀑，若山澗清泉，高山流水之音铿锵有力。

蕭顏劍舞有力，身姿矯健，一時間殿內武将也忍不住紛紛叫好。

就連君瀾也忍不住在心裏暗嘆，女兒家有這般英姿，着實讓人豔羨。

“魏國公何時得了這樣一個英姿飒爽的女兒？”蕭顏一曲結束，上座的皇帝君從盛也忍不住拍手贊嘆，“這英姿不比男兒差。”

蕭愈起身：“皇上謬贊。蕭顏乃老臣長女，幼時體弱，養在外面，前些日子剛剛回京。”

君從盛點點頭道了句：“賞。”

枯燥無味的歌舞宴總算是結束了，君瀾扶着腰從座上起身，早早地溜出大殿。

以前她就很不喜歡與人寒暄，如今她的情況更不能與人多攀談，一個不小心便會露出馬腳，容與又是個極精明的人。

禦花園中早有女眷相約出門賞花，三三兩兩幾個女兒家湊一堆兒，叽叽喳喳，抿嘴嬉笑。就連蕭顏身邊也湊了幾個郡主似乎是想與她搭話，只是蕭顏面色清冷，連對郡主都是愛答不理的模樣。

君瀾尋了個小亭子，坐在廳中遠遠地看着這群芳華正好的少女們。

“太子殿下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容與不知何時站到了君瀾的身後，他突然說話，君瀾也是一驚，連忙站起身來。

“殿下見到臣似乎很驚訝？”容與微笑，從君瀾的身後轉到君瀾的身前坐下。

君瀾重新坐下，伸手欲拿桌上的桃花糕，卻在瞥見容與面上的微笑時，不着痕跡地拿了另一盤子裏的甜棗糕。

“本宮能喜歡哪個姑娘呢？丞相大人也許該問本宮喜歡哪家的公子。”君瀾将手中的棗糕放入口中，又重新拿起一塊遞到容與面前，“丞相大人不嘗嘗這甜棗糕嗎？與我阿娘做的一般甜。”

本以為容與會拒絕，畢竟他多愛幹淨君瀾是知道的，仿佛這世上別人都是污穢的，只有他一人是出水白蓮。但容與卻在君瀾意料之外的接過君瀾送來的棗糕放入口中，輕輕咀嚼。

“确實是甜，只是過于甜了。”容與說着，拿起另一盤中擺放整齊的桃花糕遞到君瀾面前，”倒是這桃花糕清甜剛好，他以前最愛吃。”

君瀾知道容與口中的“他”，指的是以前的自己。君瀾垂下眼睑，掩住眸底一閃而過的難過，接過容與遞來的桃花糕放入口中，還是老味道，是禦膳房的手藝，甜而不膩的糕點還有淡淡的花香。

以前君瀾最愛它。那時君瀾每日只喜歡坐在殿內聽坊間請來的先生講話本，吃禦膳房送來的桃花糕，還有好友容與替她處理冗雜的政務，如今想來那只是別人特意為她編造的沉淪夢境。

“皇兄與丞相大人的感情依舊是這般要好，真是羨煞旁人啊。”

熟悉的聲音傳來，君瀾擡頭看向來人。

小半年沒見，君璟除了長高了些，其他的還是老模樣，一身宮裝穿在身上人模人樣，卻掩不住他底子裏的惡劣。

皇帝君從盛子嗣不多，只有兩兒兩女，算上被史冊記載“墜湖而死”的二公主，算是三個女兒。

長公主君蓮、太子君瀾還有無名的二公主均是寧皇後所出。而二皇子君璟與小公主君暖是張貴妃所出。因寧皇後與張貴妃不和，因此君瀾與君璟從小也不對付。

“自是沒有二殿下與太子殿下兄弟情深。”容與見到君璟，從容地起身作揖。

見容與這幅淡然無争的模樣，君璟自是氣不打一出來，但還是忍着脾氣對君瀾道：“皇兄離宮這麽久，臣弟甚是想念，不知皇兄在外過得可還好，怎過得這麽久才舍得回宮？”

“勞二弟挂念，本宮好得很。”君瀾目光盯着桌上的兩盤糕點，回複君璟的話，頭也不擡。

“右相大人可否讓我兄弟二人單獨談談，聯絡一下我們的兄弟感情？”見容與一直站在一旁，君璟終是有點不耐煩，”還是說，我眼前的這個人是右相從宮外帶回來的‘冒牌貨’？右相離開，擔心他自己招架不住？”

容與的目光幽幽地落在君璟身上，笑道：“殿下說的什麽話，臣告退。”說完，容與看了君瀾一眼便轉身離開。

容與離開，君璟便直接上前坐在君瀾身前的桌上：“不知容與從哪裏尋得你，竟與我那草包大哥這般相似。”君璟說着，擡起君瀾的下巴，目光在君瀾臉上放肆逡巡，”這張臉乍一看一模一樣，但仔細看看，卻也有些不同。你這眉眼倒是比我那大哥更妩媚了些，讓人看了着實歡喜。”

君瀾冷笑一聲別開腦袋，掙脫君璟的束縛：“這麽久不見，二弟還是這般不長進。如此放肆，父皇見了可又得罰你。”

“這角色扮演的還挺入戲呢？”君璟起身，坐到君瀾身邊的石凳上，望向君瀾的眸中隐隐透出藏不住的戾氣。

君瀾倚着身後的欄杆，擡起頭來直直對上君璟的目光，笑道：“不知二弟為何這般篤定本宮是個假的？誰告訴你的？莫不是張貴妃？這世上除了本宮，怕是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二弟八歲那年，因貪吃吃壞肚子，在尚書房裏沒有憋住，搞得尚書房臭氣熏天。”

“你！君瀾！”君璟暴怒拍案而起，當年糗事被拿出來提，驕傲如他，怎咽的下這口氣。君璟怒喝一聲上前便拽住君瀾的前襟。

“怎的，二弟還想動手？”君瀾目光滿含冷意。

“你們做什麽！”就在兩人對峙之時，身着華服的公主君蓮趕到，上前将兩人拉開，斥道，”這般大的人了，怎還動不動就打架？”

“阿姐。”

“皇姐。”

見到君蓮，兩人這才松開手。

“阿姐，你怎來了？”見到君蓮，君瀾起身來到她的身前，擔心道。

君蓮是君從盛與寧皇後的長女，與君瀾均是寧皇後所生。但君蓮從小養在太後殿中，寧皇後“雙生禍國”時，君蓮也并未受牽連。

而君璟從小性子惡劣，卻極聽君蓮的話，小時候君瀾與君璟常常打架，也只有君蓮才勸得開兩人。

君蓮望着站在她身前的君瀾，眸中含淚：“瀾兒，阿姐好久沒見你了，來看看你。讓阿姐好好看看，你是不是瘦了。”

“皇姐，你前日風寒才好些，不該出來。”君璟道，也只有對君蓮，君璟才會表現得像個弟弟。

“阿姐得了風寒該好好休息才是。”君瀾擔心道。

“我已經無礙了。瀾兒，你與阿璟都長大了，你是兄長，是太子，他是你弟弟，讓着他些也是應該的。”君蓮依舊是苦口婆心地勸着。

君瀾面上是點頭同意，心中卻不住嘀咕，阿姐你可不知，你的這個弟弟時時刻刻不想着給我使絆子，估計我讓出這太子之位，他得了我這小命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