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五代進士案
五代進士案
章府的祠堂裏從未有過今日這般場景。
黑壓壓的人跪了一地,上首唯有一個身穿明黃龍袍的男子,袍角綴着海水江涯的圖案。面如斧刻,眉目俊朗,眼神深邃,只是靜靜坐在那裏,整個人的氣勢便如山壓海覆,讓人不敢小觑。
章懷禮跪在下首,連口大氣都不敢喘,頭皮緊緊貼在地上,強忍脖頸酸痛。
“人呢?”李璟亦沉着臉問道。
散笙哭喪着臉,一邊在心裏默默把江予城罵了一萬遍,一邊無奈低聲道:“陛下,咱們只知道那一位是在章府,卻不知究竟是哪一個。您也知道,那玄鏡盟的扮裝本事……”
李璟亦擺了擺手。“朕知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用手指在桌上彈了彈,這才悠悠問道:“底下跪得是什麽人?”
章懷禮的腰更加匍匐,幾句話在腦子裏轉了又轉,趕緊回道:“回聖上,老朽乃章氏族長。章府是五代進士府……”
這話還沒說完,散笙便已經嗤笑一聲。
章懷禮的老臉頓時漲得通紅。他也知道自己是丢下人了,這是在聖上面前,一個小小的五代進士府的确沒什麽好炫耀的。
好在李璟亦并未怪罪,而且方才沉郁的氣氛也被攪散了許多。“你說說,你們章府近來都有什麽事?”
既然她不出來,李璟亦只得從章府入手。
章懷禮一怔,随後按捺住心裏的惶恐,一點點說起今日祭祀的安排來。接着,他便感受到上頭的氣壓越來越沉。
章懷禮不知自己錯在何處,只得強打着精神繼續說下去,直到鬓角的冷汗刷刷往下淌,他才終于說到了章靈珑的親事。
他本是打算一帶而過,卻沒想到上頭的人動了一動,他趕緊又垂眉沉目的多說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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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章靈珑現在何處?”李璟奕擡眉問道。
錢玉鳳憑着直覺覺得這是時機到了,趕緊乍着膽子說道:“回陛下,在殿門口,紫色衣裳的便是小女。”
葉氏蹙了蹙眉,下意識覺得事情要不好,趕緊推了推身邊的丈夫。她丈夫倒也不傻,趕緊想法子往章懷禮那遞眼色。
“紫色?”李璟奕淡淡一笑,眉間閃過一絲溫和。
散笙在心底又把蘇雨棠罵了一萬遍,而後才以躬身,謹慎低低道:“陛下,微臣記得您之前讓我們查探那一位時說過,她喜着紫衫。”
瞧着李璟奕微微點了點頭,散笙的心底才長舒了一口氣。
“方才他說什麽,把雨……不,把靈珑許配給誰?”李璟奕的眉頭忽然又蹙起來。散笙趕緊哼了一聲道:“陛下,我看這章懷禮怕是老糊塗了,靈珑姑娘乃是五代進士之後,身份貴重,怎可冒昧定親,嫁給區區商賈?”
五代進士後?方才陛下不是還嗤笑這名頭麽,怎麽如今又身份貴重了?章懷禮一頭霧水,直到一擡眸對上散笙的眼色,心裏忽然恍然大悟,趕緊一個激靈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是是是,老朽記糊塗了,許給商賈的不是靈珑丫頭,是……”
章懷禮本想直接編一個,可話到嘴邊,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記不準那幾個孫丫頭的名字,于是只好拿眼去尋殿內的幾個孫女,以期想起她們的名字。可那幾個孫女跪得極遠,他一時尋不得,又不敢在陛下面前話說一半,不知不覺間便又是冷汗直流。
恰在此時剛好對上了兒子的眼神,他一咬牙,索性脫口說道:“是婉玉丫頭。”
“什麽!”葉氏低低呼了一聲,驚得臉都白了。章婉玉跪在近前,也是一臉驚詫的看向自己的祖父。
可惜章懷禮此刻想得只有自己,根本顧不得瞧這母子兩。他再傻也不會不明白,這章靈珑怕是皇帝看上的人。他這小老兒有幾個膽子,敢把皇帝相中的人往外推。
“原來如此。”散笙點點頭,心道這章懷禮還算識相,于是回身自去向李璟奕解釋。可此時的李璟奕,已把目光投向了遠處的紫衫少女。
轉瞬,也有兩年不見了。
“陛下……陛下……”散笙低低喚道。
李璟奕這才回過神,擺了擺手,唇邊淡笑道:“行了,回青玉樓。對了,把那位靈珑姑娘請回去。”
既然到了青州,他自然會住在青玉樓。只可惜遇不到青玉樓的老板,所以他才只能親自往這章府走一遭。
“再有,章家既然要嫁女,不如送份賀禮。”李璟奕淡淡說道。
散笙聽見這話,不由得暗自冷笑一聲。皇帝這一手,便是要坐實那章婉玉的婚事了。不過這事,也是那章老爺子自己說出來的,可怨不得旁人。
而那章婉玉聽見這句話,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湧向了腦袋,雙目一閉,直接暈死過去。
大事已了,皇帝自然不屑在章家停留,很快便起駕回了青玉樓。章家的人卻是在他走後依然跪了好久才敢起身。
那章懷禮更是跪得骨頭都酥了才緩過勁來,一個勁的摸着自己的胸口後怕。
反倒是葉氏最先從天子之威裏回過神來,摟着章婉玉哭天抹淚。而後便是葉氏的丈夫也便是章懷禮的兒子對章懷禮好一頓埋怨。當着衆人的面,章懷禮雖然自知理虧,但也是十分強硬,雙方一時争執起來。
還是錢氏忽然開口,打破了這屋裏的喧鬧。“我若是你們,就該想想靈珑的事兒。”
葉氏正驚慌章婉玉一事,聽見這話不由得冷哼一聲。“靈珑什麽事?你怕不是真以為陛下能瞧上那個丫頭吧?要模樣沒模樣,要身段沒身段,人家聖上坐擁六宮佳麗,哪個不比那章靈珑強一萬倍!”
錢氏并沒有被葉氏吓住,反而淡淡一笑。從當今聖上走進這大殿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蘇雨棠做到了。
“既然如此,那你也說說,偌大的青州城,緣何陛下只帶走了靈珑一人?”錢氏徐徐一問,葉氏頓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啊,那章靈珑是被皇帝開了金口要走的人。哪怕成不了天子妃嫔,也總歸要比青州城的其他姑娘尊貴幾分了。
想到這裏,葉氏的心頭愈發堵得慌。皇帝要走的,怎麽偏偏是那個賤丫頭呢!難道婉玉不比她強百倍?
葉氏想到這裏,章懷禮自然也能想到這裏。他的臉色不由得肅穆了幾分,随後看向姚氏道:“老太君,您也說說看。”
姚氏的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穩當當說道:“我看,如今當務之急,是趕緊讓士昌和錢氏認回自己的女兒。”
聽見這話,章懷禮的唇邊忍不住閃過一抹冷笑。呵,這老太君果然是人精。如今眼看着皇帝帶走了章靈珑,就忙不疊的要認回章靈珑這個孫女,可真是唯恐肥水流了外人田。
想到這,章懷禮的後背不由得一陣寒意。姚氏聞風而動,可見章靈珑的身上的确有利可圖。那麽,若是章靈珑真的成了天家妃嫔,定然會追究自己今日将她擅自許給宋成業一事。到時候,自己豈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章懷禮在心裏暗罵宋成業害苦了自己。
而旁邊的葉氏,此刻也是煞白煞白的一張臉。她萬萬沒想到,這錢氏竟然真的在今日誤打誤撞認回了自己的女兒。
而這就意味着,當初二人打的賭,是自己輸了。
葉氏的牙齒緊緊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感受到所有的血液都在往頭上湧。先是折損了自家的女兒,如今又要給錢氏跪下磕頭,她這是造了什麽孽。
想到這一幕,她連呼吸都遲滞起來。“我看這事還是再放放吧,萬一陛下找靈珑不是什麽好事,咱們這不是觸黴頭麽。”葉氏開口勸道。
章懷禮沉着臉不說話,姚氏便呵呵一聲道:“葉氏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既然如此,那若是來日靈珑回府,我只說是你這做嬸嬸的攔着她們母子相認,免得那孩子跟老身計較。”
“這……”葉氏頓時打起了退堂鼓。
姚氏知道葉氏扶不上牆,淡笑一聲也就撇下她不提,而後轉頭沖着章懷禮說道:“旁人看不出,你該看的明白。天子進門之時,神色焦急煩悶。天子離開之時,卻是一臉舒坦。這其中之意,難道你看不出來?今日我也把話放在這裏,若是此時不在祠堂認下靈珑,往後只怕你我都沒有好日子可過。”
章懷禮的眉頭蹙得緊緊,自知此時已是別無退路了,只是卻不知這章靈珑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緣何會得了皇帝的青眼。可此時不是計較這事的時候,他若是再不讨好些姚氏與錢氏二人,只怕将來這族長之位也岌岌可危。
想到這裏,他換上了一副笑臉。“靈珑這孩子乖巧懂事,若非成業百般與我相求,我之前也不會貿然将她許配旁人。如今既然天子降臨,也算是她的福氣。老朽從小看着她長大,怎麽會舍得不給她這份體面。”
“嗤。”姚氏忍不住笑了一聲,暗想這章懷禮也算是有趣,分明是畏懼天威才讓靈珑認母,卻偏要擺出是施加恩惠的樣子來。
“也好,也好。”姚氏淡淡再笑,随即再看向錢氏的眼神卻比往日多了幾分尊重,倒是沒了當家婆母的架子。“錢氏啊,一會祭拜過宗廟,咱們一道去拜拜菩薩吧,也算給靈珑祈福。”
錢氏颔首,随即從椅子上撐起身子來,輕輕笑道:“正是這個理兒。只不過,兒媳還有一樁事沒辦完。”
“什麽事?”
“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兒媳幾日前與弟妹打了個賭。”錢氏的眼神漸漸轉到葉氏的臉上。葉氏的臉旋即一白。“嫂,嫂子,你莫不是當真的?我當初只不過是一時戲言,不作數的,不作數的。再說婉玉才剛醒來,您就算不心疼我,也該心疼玉兒。”
“玉兒已經是半個宋家的人了。”錢氏哼道。她也算看明白了,平日裏自己一向柔弱,反倒害得靈珑任人作踐。如今左右自己也活不得幾日,倒不如趕緊出了心頭這口惡氣要緊。
青玉樓裏,一位身着青龍紋樣綢袍的男子蹙眉立于屋內,眼前跪着一位紫衫的少女。他伸出手,一把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眼神淩厲問道:“你再說一遍,你真的不認識蘇雨棠?”
少女連連搖頭,晃得梨花帶雨,圓圓的眼睛閃出無辜。“回陛下的話,民女不知蘇雨棠為何人。”
男子氣急敗壞的撤了手,忿忿摔了身邊的琉璃盞,手上青筋頓起。“混賬!混賬!朕是天子!她竟膽敢戲弄天子!”
外頭的人很快聞聲而動,正要推門時,卻又聽李璟奕斥了一句滾遠些,衆人便立時不敢再動了。
地上跪着的章靈珑也不開口,只是任眼淚從白皙的臉蛋上滑落。
因着天子入住,青玉樓下的一整條街都被清的幹幹淨淨,除了柳樹蕩漾的風聲和時而響起的蟬鳴,便再無旁的動靜了。
屋裏的茶涼了又涼。
李璟亦才終于開了口。“你與朕說說,近來可曾見過那些不一樣的人,遭遇過那些不一樣的事?”
章靈珑的頭垂得更低,聲如蚊吶道:“近來……”
“朗聲!”李璟亦蹙眉道。
章靈珑立刻清了清喉嚨,略大了聲音道:“近來未曾見過不一樣的人,未曾遭遇過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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