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朱棣登基後恢複了錦衣衛制度,最上頭有一個都指揮使大人管着,底下分為十七司與南鎮撫司和北鎮撫司,南司管理軍匠,北司專管诏獄,向貪官污吏對症下藥,二者雖是平起平坐,可往往北邊的權力總比南邊的高那麽一點。
李星瀛就是北鎮撫司的頭頭,官居正五品,而崔貴妃的父親便是那高高在上的指揮使大人崔豹。
紀綱被封的是正四品佥事,就是指揮使大人崔豹的助手,分掌軍紀與訓練,協助老大哥崔豹監管手下所有的錦衣衛。
這種官位最需要家世清白,膽子又大的初生牛犢來做,朱棣這才肯慷慨封他一個小侍衛如此體面的官職,不過不是所有的漫陽都能輕而易舉地變成紀綱,最重要的還是要看機遇。
所謂小貴靠勤,中貴靠命,大貴靠德。
“持之以恒才是王道,封官加爵只是官途這篇文章的開頭,為天下蒼生造出一星一點的福祉便是書寫下文的墨跡,福德壘壘還是惡貫滿盈,全憑您握筆姿勢的高低,總之功過不相抵,還請佥事大人謹記。”
宦官宣讀完聖旨,又好生囑托了紀綱一番。
錦衣衛的冊封禮也沒有那麽繁瑣,按流程走的都齊齊整整過了一遍,接着便是一些好高骛遠的小羅喽們來送禮吹捧,聽得紀綱一愣一愣的,推脫着像扇蒼蠅一樣把他們哄走完了。
前天科考又揭了榜,宮裏掌管禮儀事項的大大小小的官吏都忙得車仰馬翻,身為司醞女官的薛藻寺亦是如此,憑借禦賜美酒的名義在各個宮宇間游走,領着一大班小宮娥端着一壇壇瓷盅,規規矩矩地把東西送到,還真不是個簡單活計。
忙了大半日,薛藻寺總覺得腳底下得活生生軋出幾個火泡來,眼下還剩最後一趟——翰林院大學士兼皇太孫陪讀侍郎。
邱家大院裏排着好幾位女官,有送錦羅綢緞的,有送珍馐美食的,有送金玉瓷器的,都在等着上報禮箱數目,極個別手裏的工作都做完了竟不樂意走,還徘徊在院裏找新進來的女官們搭話,原因是皇太孫朱瞻基的鸾轎也停在院裏,他人此刻正待在屋裏跟狀元喝茶。
甲女官:“你瞧那牆根下站着的那根蔫兒蒜苗,小小年紀就當上了司醞,也不怕德不配位?”
乙女官:“別看人家年齡不大,其實她還是個小寡婦呢,說不定就是她把丈夫給克死的,瞧她那張晦氣臉,鐵定是拖了關系才進宮的。”
丙女官:“我聽浣衣局的王二丫講,幾月前她還被四公主取樂過呢,合該說是報應,哪有這麽年輕就坐上高位的女子?憑什麽咱們要從女秀才做起,她卻能一步登天,呸!”
甲女官:“诶,你瞧瞧,你瞧瞧,她還打盹兒犯困呢,這皇太孫的金駕撂在院子正中央,竟然還這麽沒規沒矩,你倆去提醒提醒她。”
三人成虎,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史仗着捧了幾下宮正大人的腳跟,便在這天子腳下的方寸之地信馬游缰起來。
乙女官:“借過,借過,我有個手絹被風刮到那邊去了。”
乙女官惺惺作态地從牆邊擠過去,故意撞了一下薛藻寺的胳膊肘,只聽酒壇子落地聲的蔥脆,身後緊跟着的丙女官趕緊推着乙女官離開作案現場。
丙女官: “蠢驢,你的手絹在那邊的牆角呢,快調頭。”
甲乙丙三個女官又重新聚到一起,嬉皮笑臉地望着手足無措的薛藻寺,恨不得把嘴角都咧爛了。
薛藻寺自知犯困在前,失職在後,無論有沒有第三只手的攝入自己都難逃一責,此刻只能老實跪在地上把碎掉的瓷片撿到托盤裏,然後再思忖如何領罰的事。
別的女官見薛藻寺果然這麽好欺負,也為虎作伥似的來說閑話,一句句刀言劍語把蹲在地上默默收拾爛攤子的薛藻寺的脊梁戳得直不起來。
須臾,躁動的人群倏然變成一片鴉雀無聲,薛藻寺咽下一腔淚水,擡頭見眼前走來一雙蟒鱗紋的官靴,邱橋輕輕踩進酒漬裏蹲下,用骨節分明的長指蜻蜓點水般沾了下水面,擱在高挺的鼻下嗅了嗅。
“好酒,可惜了。”
薛藻寺沒敢繼續擡頭,縮着腦袋,害怕再不縮,以後就沒機會縮了。
邱橋一早便從倒影裏識出薛藻寺,他喜出望外地抱住薛藻寺:“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小寺姐姐,終于找到你了,天賜良緣這四字誠不欺人,你在宮裏還擔任着要職,想必還沒有另尋夫婿吧?”
皇太孫朱瞻基站在屋檐下,拍着掌叫好:“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邱郎,你好大的福氣,這位女官可是你的青梅竹馬?本太孫最喜歡全人之美,今日就由本太孫為你們賜婚。”
“亦是青梅竹馬,亦是恩人,亦是心上人。”
薛藻寺還沒緩過神就被邱橋攙扶着起身,又經邱橋引着回過頭拜謝朱瞻基,他眼裏的星星都要冒出來了,只是薛藻寺還呆頭呆腦的,有些轉不過彎來。
《竹書紀年·龍門赤河》果然不是僅局限于朗讀與字面,當年那個因薛藻寺嫁人而嚎啕大哭的少年長大了,他中了狀元,來應誓娶她了。
跟在薛藻寺身後的女史看到局勢發生了變化,立刻指着一旁恣意妄為的三個小女官向邱橋告狀:“侍郎大人,方才明明是她們幾個故意來我們薛大人面前來滋事搗亂,請侍郎大人為我們薛大人做主。”
三個小女官心虛不已,瑟瑟發抖地耷拉着頭。
皇太孫從石階上走下來,重重将袖子一摔,指着她們便吼道:“她們一看就不像是好好幹活的樣子,遲早有一天能把二十四司搞成一片烏煙瘴氣,不如早日翦草除根,省的留這樣幾個敗類在後宮恃強淩弱,惡心人。”
身後的老宦官上來對着三個小女官就是一頓嘴巴子伺候,一邊打還一邊招呼着手下的小太監上來分工。
這世上的芸芸衆生,有千萬人,能得長輩助,得友人助,得妻助,得夫助,這些都是值得慶幸的事。
如今薛藻寺也終于成為有郎君肯為自己出頭的女子了,她不靠夫君而活,但在原本茕茕孑立的懸崖峭壁上又多了一條退路。
薛藻寺預備着大婚,司醞一職就要告休了,正好順位将職權留給了當天為她說話的小女官。
薛藻寺的哥哥薛祿得知自己的庶妹與翰林院的大學士結了親,一時更加得意忘形。
邱橋與薛藻寺大婚當夜,廖魚年與紀綱、李星瀛俱在,薛祿喝得爛醉如泥,等酒席過後,新郎官進了洞房,賓客們走得也差不多了,此時,薛祿徑自端着一口金樽來給正打算起身離開的紀綱敬酒。
薛祿:“佥事大人,這綠蚊酒啊,是個好酒,可埋在野山洞裏上百年,難免鑽進去肮髒的蜘蛛蟲子什麽的,說不定這裏頭泡的還有蛆呢,大人別怪,畢竟是土旮旯裏刨出來的,比不上宮廷玉液,偏偏有些人啊就愛喝這種野勁兒,來,小的敬大人一杯。”
紀綱也喝大了,看眼前人的樣子十分殷勤,便急着去接,沒想到薛祿将杯子一躲,收進懷裏,繼續絮叨:“大人您先別急,小的話還沒講完呢。小妹天人之姿,卻入不了大人的法眼,聽說佥事大人有孟德之癖,喜歡觊觎她人之妻,與北鎮撫使李大人家的廖夫人頗為親昵。”
紀綱起初歪着腦袋認真去聽,越往後聽越覺得荒謬,他怒火四張,揪住薛祿的領口警醒道:“她是我家的大小姐,我不與她親近,難道還與你親近?”
誰曾想薛祿非但沒半分收斂,依舊猖獗地笑着說:“那佥事大人您一直不娶妻,是不是因為男人那方面的事不行啊?怕被名門閨秀的姑娘們嘲笑,所以只能私下裏偷着去教坊司,別怕!小的有一妙招……”
薛祿話沒說完,紀綱就賞了他一記飚出鼻血的耳光,紀綱拿食指戳着薛祿的鼻尖,咬着下牙槽喊道:“你他娘的給老子閉嘴!今晚上看你喝大了,不跟你計較,若是再給老子蹬鼻子上臉……”
薛祿閉着眼,慢悠悠地伸出一只胳膊高高舉起,将金樽一斜,冰涼的酒水從紀綱的官帽上淅淅瀝瀝地澆了下來。
“佥事大人,您息怒。”
李星瀛剛把喝多了的廖魚年送上轎辇,回來拿遺忘在酒桌上的佩劍,正巧碰見這觸目驚心的一幕。
暴怒如雷的紀綱抄起酒鼎上浮着的瓜瓢,抓着薛祿的領口像拿磚拍核桃一樣拼了死勁地往薛祿腦袋上砸去,嘭的一下,把一個雄壯無比的漢子砸得仰翻在地。
如此還不解氣,紀綱又徒手搬起酒鼎,把缸裏剩下的酒全部倒在薛祿的身上,僵倒在地上的薛祿嗆了好大一股濁酒猛然驚醒,他癱坐在濕漉漉的酒窪裏呼哧呼哧地喘着氣,白眼翻的比難産的孕婦還能讓人脊背一涼。
紀綱揚起繡春刀,駕在薛祿的脖子上,兩眼發紅,入魔一般。
李星瀛抱住紀綱,将其連根拔起,又奮力推出三四米。
“漫陽,你家小姐在轎子裏嗷嗷吐,喊着找你去伺候呢,我是伺候不了,你趕緊去看看吧。”
說罷,李星瀛又在紀綱耳邊小聲說道:“喝酒誤事,當下又是那翰林學士的大喜之日,何必苦苦落人口舌?若是來日遭那一堆文人紙墨石硯上一頓讨伐謾罵,你又是新官上任,難免吃虧啊,這筆賬先記着以後慢慢算,聽哥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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