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石榴花

第二十三章 石榴花

雖然僥幸度過一劫,任聽琴還是支撐不住,病倒在床上。就連福兒被放回來侍候他,病情還是不見好轉。

如果人質病得死了,又怎麽能起到威脅的作用!所以,名醫們依次出入,藥方換了一個又一個。也許是心裏的恐懼與壓抑仍在,他的病情絲毫不見好轉。

那一日,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出現在他的面前,他穿着幹淨整潔的藕荷色的衣裳,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摸了摸床前的藥碗,說道:

“有些涼了,去端一碗新的來!”

“是!”福兒面露喜色,施了一禮,轉身下去了。

“見過恩公!”他朝床上深深地施了一禮。

“你是……”任聽琴疑惑道。

“我叫百月。”男子道,“六年前,我去京城狀告我的丈夫李鶴,是你的妻主方靜玉施以援手,幫我打贏了官司。”

“哦,我想起來了,”任聽琴驚喜道,“我聽靜玉說過此事!你怎麽會在這裏?”

百月淡淡一笑,說道:

“我的家本來就在這裏。我的母親忠于上一個朝廷,我們一家都被稱為叛臣賊子,前朝的餘孽。我為了清清白白地嫁人,自然要有一個說得過去的身份。那李鶴負了我,他們怕我傷心,一直瞞着。我脾氣硬,知道了之後,果然去京城裏告她。若不是杜公子和方小姐幫忙,我的結局一定悲慘極了。”

“後來呢?”任聽琴追問。

“後來,方小姐派人護送我回鄉,誰知道那右相之子懷恨在心,千裏迢迢派人追殺我們。幸虧,上官小姐及時派人接我們回來,才将賊人殺死。那李鶴,在去邊疆的路上,就被人借故放走,上官小姐氣不過,也派人将她殺了。現在,我與我的孩兒就住在這裏。我的父親在這兒,我的母親在這兒,我們的主子上官小姐也在這兒,我們被世人不容,這裏就是庇護我們的家啊!”百月緩緩道來。

是啊,這兒對他們來說不但不可怕,反倒是溫暖親切的家園。

任聽琴心中的情緒漸漸地舒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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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月接着說道:

“哪一朝當政其實與我無關,我們這些男子只不過是想找個平平靜靜的地方,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我的兒也年齡漸大,總要找個合适的人家嫁過去。唉,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就要改頭換面再給他一個新的身份了。又怕到時候他受了委屈,我這當爹的不能名正言順地替他出頭……”

聽着百月的喜怒哀樂,任聽琴漸漸地平靜了心緒。

“上官小姐是好人,她保護我們不被別人欺負!我敢用我的性命擔保,公子你是不會出事的,她辦完了事情,就會放你回去。公子請寬心居住,若你出事,我一定擋在前頭,我願時刻相伴,用我的性命保護你的安危!”百月信誓旦旦道。

“我信你!”任聽琴說。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有一個人肯因為他的妻主對他以命相護,他心中湧起一種莫名的感動,有一種安全感,他忽然覺得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來,可以不必時時刻刻地戒備、提心吊膽!

這時候,忽然傳來了琴聲,那熟識的曲調裏夾雜着莫名的心煩與焦躁。任聽琴側耳聽了一會兒,琴聲卻戛然而止。

是啊,應該着急的人是她!她肯費盡心思放一顆十幾年的棋子,就不會沖動地輕易地将他放棄。她一定在想下一招,改走哪一步棋來轉敗為勝!

他想明白了,忽然覺得有了胃口。

“我想吃櫻桃。”他笑着說。

方靜玉幾日幾夜沒有合眼,與暗衛一起在京城進行了一次地毯式的搜索,仍一無所獲。

“他們定是出了城!”方靜玉斷定。

“主子,”春柳走進書房禀告道,“城裏有幾位名醫曾被人打昏,蒙住雙眼,綁架到一間屋子裏給人看病,聽她們描述,那個人的脈象很熟悉,多半就是任正夫。”

“哦?”方靜玉又驚又喜,驚的是,任聽琴竟然就在京城附近,喜的是,綁架他的人還肯在乎他的生死!

“我馬上去太女處借兵,把城外的村鎮一個一個地全搜一遍。”方靜玉興奮地說着,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太女很爽快地借給了她兵馬,卻把她本人留在了太女府,一起謀劃一番。

“杜大人是書香門第,左相是從民間出身的新興權貴,那右相卻代表了百年的貴族。這些貴族之間互相聯姻,盤根錯節,勢力極大。這些年來,她們的勢力不減反增,可見擁有一股暗中勢力的支持。我猜,那股暗中勢力,就是前朝的餘孽。”太女侃侃而談道。

“那些老狐貍,”方靜玉撇撇嘴,道,“幾十年前,她們就在上官王朝和方氏王朝裏做了雙向選擇,一股勢力支持上官,一股勢力支持方氏,不管那方落敗,都能保住本族的繁華。現在不過是舊調重彈!”

“沒錯!兩相勾結,狡兔三窟,才使得圍剿賊人幾番失利!”太女點點頭,道。

“若想打破這個局面,只有削弱貴族,再将前朝餘孽一網打盡!”方靜玉氣狠狠道。哼,膽敢綁架她老公,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若是此時明目張膽地削弱貴族的勢力,不過是逼她們造反,所以母皇才會一忍再忍,為了百姓平安休養生息,一再給她們機會。如果借此時機,可以将匪類剿盡,再順勢削弱貴族的特權,就可一舉兩得了。”太女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道。

“嗯,我會看準機會再出手,找到她們的老窩,斬草除根!”方靜玉發誓一般堅定道。

陽光明媚的下午,任聽琴站在桌前寫大字,他寫的是各朝各代的詩詞。第一張紙上寫道: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

“小樹枝頭一點紅,嫣然六月雜荷風。攢青葉裏珊瑚朵,疑是移銀金碧叢”。

第二張紙上寫道:

“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第三張紙上寫道: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似火山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豔中閑。一朵佳人玉釵上,只疑燒卻翠雲鬟。”

不知何時,一名女子走到了他的身後,她伸手拈起一張大字讀道:

“似火山榴映小山……這說的卻是杜鵑了。”

任聽琴身子一僵,平靜道:

“願聽詳解。”

司馬小姐笑道:

“杜鵑花既紅且豔,但身價低賤,故古代文人墨客稱其為‘山石榴’,以擡高身價。山石榴并非石榴花。”

“原來如此。”任聽琴道。

“為免方小姐擔憂,我願将此字當做信物,送與方小姐。”司馬小姐文質彬彬道。

“多謝。”任聽琴莞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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