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038.呼嘯山村（十二）

李嬸已經蹭了一頭一臉的灰，此刻正滿臉驚恐瞪視着他們三人，完全說不出話。

這是主屋內剩餘的部分吃瓜群衆發現了這邊的動靜，也紛紛過來湊熱鬧，小屋門口頓時擠得滿滿當當。

看到小屋內情景，衆人驚訝不已。

大力哥第一時間撥開衆人，以一副下一秒就要揍人的姿态沖着何不凡大吼：“你他媽想幹嘛？快放開我媽！”

何不凡見衆人都湊了過來，放松了手底下的鉗制，站起身來，再順勢扶了李嬸一把。

李嬸茫然地看了看自己手裏仍緊緊握着的手機，想要站起身來，嘗試了一下居然失敗了，于是也沒再堅持，就那樣原地坐着。

何不凡拍怕膝蓋上的浮灰，對大力哥笑笑：“既然已經有了這麽多的見證者，放開她當然沒問題。何況，我的目标人物本來也不是她！”

大力哥不滿地皺皺眉頭：“你什麽意思！”

何不凡略一偏頭：“什麽意思你應該知道！”

說着走到小屋一側的寫字臺旁，上面有個原本放書現在放着雜物的小書架，他從上面一堆雜物中抽出了另一個手機，那個手機的攝像頭正對着屋內，盡職盡責地記錄下了剛才屋內事情的經過。

他大致回看了一下視頻，沖李嬸揚揚手機：“誰告訴你只有一個手機的？剛才錄下來的視頻可是不用處理就能看得一清二楚哦！”

李嬸驚愕地看着他手上的手機，整個人頹然嘴唇翕動幾下，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然後就見何不凡點擊了一下手機裏的視頻，又拖動了一下進度條，再把屏幕沖向圍觀的衆人。

畫面上何不凡和衣側躺在小床上，面朝着牆壁的方向。他的手機随意放在枕頭旁邊靠外的那一側。

一個背影出現在畫面中，那人蹑手蹑腳地閃進屋內，拿起枕側的那只手機後旋即轉身準備離開。

那人正是李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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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畫面清晰完整，方輕芳都不能想象矮矮胖胖走路都好像會喘的李嬸動作竟能如此輕盈迅速。

而就在李嬸轉身的同時，何不凡卻像早有準備似的立刻暴起一手拉住李嬸握着手機的手臂，另一只手朝她肩頭按下去。

李嬸驚駭萬分地發出一聲尖叫，下意識地想要掙脫何不凡的鉗制，卻不料腳下被何不凡輕輕一掃便正面撲到在地。

何不凡順勢伏下身将她雙手反剪制住，這就有了大家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不得不說何偵探反應十分靈敏，而且動作潇灑流暢，還是很擔的起主角人設的。

這下再不必多說，所有人都明白事情真相了。

“哎呦，他李嬸，你這是幹嘛啊？”

“就是，那可是何偵探的手機，你拿它幹嘛啊？該不會是……？”

“這還用問？肯定是她給村長下的毒呗！現在知道何偵探手機裏有了證據了，她就想消滅罪證啊！”

……

聽着群衆們七嘴八舌的議論，李嬸之前驚惶地表情倒是漸漸散去，她仍維持着那個委頓的坐姿，艱難地清清嗓子，開口說道：“沒錯，就是我幹的。我一直恨透了王鐵牛，本來能當村長的應該是我們家老李，都是王鐵牛，他找人把老李的胳膊打斷，然後我們老李不僅沒能當選上村長，那條胳膊後來一直也沒完全養好，我們家就少了一個勞動力啊！”

“再然後，他王鐵牛的日子倒是越過越好，現在錢也有了，勢也有了，你們這些人也就敢背後罵罵他，當着面誰不捧着他，就想着從他那裏撈點好處對吧？哼，我就是看不過！”

李嬸說着在周圍人臉上看了一圈，眼中帶着滿滿的怨毒。

方輕芳心下嘆息，村長這個人還真是壞得沒邊了，這種毆打競争對手致殘的事都幹得出來，李叔那條胳膊也真是可惜了。

她不由得問出了聲：“村長居然能這麽膽大妄為？當年為什麽不報警呢？”

李嬸見提問的是她，擡眼看看對方清澈的瞳仁，無奈地嘆氣：“當時我們并不知道主使的是王鐵牛，也不知道找誰去！而且我們這種小村子，又是幾十年前，即使報了警，哪有人會好好來查這種鬥毆的小事情呢？”

方輕芳生出些許同情，覺得這世道真的是太不公平。

何不凡也發出了一聲微不可查的嘆息，然後問李嬸：“你說是自己調換了酒瓶。你能說說你當時是怎麽做的嗎？”

李嬸的臉上布滿了緊張和戒備，她想了想大聲答道：“還能怎麽做的？不就是那個放在電視機後面的酒瓶子嗎？我本來就一直待在廚房，就趁你們都在院子裏的時候，走過去把那個瓶子拿出來和地上那瓶換了個個兒。”

何不凡臉上帶着些無奈：“那你是怎麽知道電視機後面的酒瓶裏被王嬸下了毒？”

李嬸一時語塞，她眼珠轉了幾圈，無措地搓搓雙手，半晌擡眼看着何不凡：“我看見了不行嗎？我今天來得早，村長媳婦來得晚些，我看到她過來的時候衣服裏放着什麽，然後她又鬼鬼祟祟地放了個什麽東西在電視櫃那兒。我早就知道她是被拐賣來的，心說她肯定使了壞心了……”

何不凡搖搖頭，低頭盯着李嬸的雙眼：“不對，這不合理。首先，王嬸既然是有心下毒，她一定會挑個無人注意的時機把酒瓶放在那裏；第二，你即使注意到了她的舉動不合理，第一反應應該是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而不是僅憑一個幾乎空了的酒瓶就能推測到她有可能想要對村長下毒。”

李嬸有點着急了：“何偵探，何大偵探，我已經承認了你就把我抓起來吧！是我犯了罪啊，我願意受罰的，給王鐵牛抵命也好，坐牢也好，左右我老婆子也沒幾年好活了，你就抓我吧！”

說着伏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何不凡聽了她的話，無奈地皺皺眉頭，猶豫了片刻還是理智地開了口：“李嬸，您先別激動。一件刑事案件并不是只要有人認罪就可以直接定罪的，而且你的證詞裏漏洞實在太多。且不說你當時不可能知道那酒瓶被放在那裏，即使知道了也未必會想到裏面有毒。”

李嬸擡起滿是淚水的臉，怔怔地看着對方：“認罪了還不行嗎？”

何不凡苦笑着搖搖頭：“那其實我想說的還有第三點，你其實一直待在廚房沒有離開過，也沒有去過主屋吧？這一點從之前你和王嬸的證詞裏就可以看得出來。”

何不凡補充道：“王嬸說她有離開廚房出來收拾一些空碗碟回去洗，而你說自己一直待在廚房看着竈頭。如果你是趁她出來收拾的時候來過主屋，那已經在外面的王嬸一定會看到你；而如果你是趁王嬸在廚房的時候離開廚房來過主屋，那麽身在廚房的王嬸也能知道你離開。而王嬸一直沒提起這件事，就說明你其實是一直留在廚房的。對嗎王嬸？”

最後這句話何不凡是看着王嬸問的。

王嬸聞言回想了一下，點點頭：“她一直待在廚房！”

何不凡點點頭：“既然你一直待在廚房，調換瓶子的人就不是你。而能讓你冒險過來偷拿我的手機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你想包庇那個調換瓶子的真兇，而那個真兇是你最親近最看重的人——比如你的兒子李大力！”

說最後這句話時何不凡不再看向李嬸，而是轉頭盯着站在一旁的李大力。

李大力聽到這話，臉色驟然變得晦暗無比。他咬了咬下唇，擡頭跟何不凡對視：“你有什麽證據？”

何不凡勾勾嘴角：“本來是沒有，或者說，是沒有完整的證據鏈，只有推測。可是你母親對你的維護其實是最好的證據。本來她應該不知道你才是真兇，可是一直在廚房的她，看到了在後院稻草垛前藏瓶子的你！對嗎？李嬸？”

李嬸聽了這話，像是全身的骨頭都被瞬間抽走了一樣，頓時癱倒在地，肩膀下垂，手臂無力地聳耷在身側，之前一直下意識地緊握着的手機也掉在了地上。

李大力愕然地看向自己的母親，半晌說不出話來。

何不凡摸了摸下巴，在原地踱了兩步：“事件還原起來其實很簡單。王嬸準備在方奶奶的壽宴上給村長下毒，于是準備好了毒酒瓶，偷偷帶過來藏在主桌前的電視櫃那裏。然後王鵬過來把王嬸喊出去，二人在方家後門附近談話，言談間王鵬力勸王嬸停止行動，王嬸最終答應了。而他們的談話碰巧被李大力聽到。當然，談話的後半段被方輕芳聽到了，這也就是為什麽李大力會跟方輕芳在門口碰到而且同時進門。這個時間點也是佐證之一。”

“然後由于兩家的舊怨，李大力對村長也十分不滿，就打算借此機會給村長王鐵牛下毒，反正東西已經準備好了，王嬸的證據鏈完整，殺人動機也具備，你幾乎是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能達到目的。于是，在衆人都到院子裏看熱鬧的時候，你偷偷調換了酒瓶。我猜你選擇的時機應該是拜壽環節的前半段，等大家都走出去的時候，因為那個時候人的注意力都在院子裏，不會有人留意屋內的情景。而你把調換的酒瓶藏在外套裏，只用随便找個出去抽煙或者透氣的借口就能走到後門處把酒瓶藏起來。”

李大力臉色慘白，目光咄咄地盯着何不凡：“你就那麽肯定不是王嬸幹的？就只因為她說她放棄了？明明她才是最有嫌疑的那個！”

何不凡搖搖頭：“不，不是她！如果是王嬸，她完全沒必要把另一只酒瓶帶走，她只需把兩個酒酒瓶調換一下，讓原本放在地上的那個酒瓶留在電視機後面就可以了。兇手為什麽要大費周章地把調換的酒瓶拿到後院藏在稻草垛裏呢？如果是王嬸，她拿着酒瓶走到外面藏酒瓶的過程太怪異了，也一定會惹人懷疑！”

方輕芳聽到這裏，終于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很想問出口的疑惑：“那大力哥到底為什麽一定要把瓶子拿走而不是留在原地呢？就調換一下不是更省事也更容易？”

何不凡聽到這裏，挑了挑眉毛：“這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因為調換瓶子的人害怕王嬸臨時改變主意，又想要給村長下毒了。那樣瓶子就會被調換兩次，村長就會喝下沒有毒的酒。于是他索性将瓶子拿走藏起來。”

方輕芳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而且這也更能證明調換瓶子的人不是王嬸！”

何不凡勾勾嘴角：“沒錯！”

然後轉向一旁呆立的李大力：“對嗎？”

李大力看看何不凡，又看看攤坐在地上的李嬸，一時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化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我以為一切都萬無一失，沒想到居然會被我媽看到！”

何不凡的表情忽然變得異常冷峻：“從來就沒有什麽是萬無一失的，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即使不是李嬸，也會有別的環節。還有一個最直接的證據其實你一直帶在身上！”

李大力驚愕地張大了嘴：“你什麽意思？”

這時魏桐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接完電話後對何不凡說：“是使公安局的刑警，已經到村口了，我去接一下！”

何不凡點點頭，繼續對李大力說：“能采集證據的人來了，他們也會告訴你，你拿走酒瓶的時好候，如果是用手直接接觸，那不用說一定會留下指紋。如果你有基本的反偵查能力，沒有用手直直接接觸而是用衣袖之類包住手指，那瓶口的少量殘酒一定會沾在衣物上。”

李大力下意識地看看自己的衣袖，試圖回憶那酒瓶的瓶口上到底有沒有殘酒被自己沾上。

何不凡堅定地結束自己的推斷：“即使只有很少量的殘留也一定能被檢測到，這就是現代刑偵技技術的進步。而你并不坐在主桌上，理論上那瓶鹿血酒你不會有機會碰到。”

“我是個偵探，比起證據，我更喜歡還原案件真相！而作為一個偵探，當我排除了一切不合理的判斷，剩下的只會是最接近真相的推理。你說對嗎兇手先生？”

李大力看着從正門走過來的幾個刑警，臉上有些恍惚的茫然，他脫力地靠在牆壁上，再說不出一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案子結束咯，明天繼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