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比拼

第32章 比拼

“何副将, 何副将!”

何弘祖正閉眼假寐,被士兵擾了清淨,頓時臉色一垮, 撐起身子不耐煩地問:“什麽事兒這麽急?沒見我正休息嗎?”

這士兵不是旁人, 正是負責擊鼓的張阿敖, 張阿敖道:“何副将息怒!小人是打探到了平南軍那邊的風聲, 特來向您禀報的……”

“平南軍的風聲?”何弘祖不屑地笑了聲, 道:“不過是我們的手下敗将, 還能翻出什麽浪來?”

張阿敖見何弘祖不信, 忙道:“聽聞平南侯府的世子妃,讓人出去買了酥山分給衆人,衆人吃完之後, 便揚言要将咱們比下去!”

“什麽!?”何弘祖眼睛一瞪, 道:“他們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慚!”

張阿敖順着何弘祖的話道:“是啊!都說平南軍治軍嚴厲,可沒成想, 他們輸了預賽居然還有賞賜,可咱們呢?明明在預賽裏拔得了頭籌, 可小王爺卻什麽也沒說……也不知賽後, 小王爺還記不記得咱們?”

張阿敖一面提醒着, 一面打量何弘祖的神情。

何弘祖自然也知道歐陽旻文這事後不認賬的調性,他唇角微抿, 道:“這有何難?我去問問小王爺便是!你們等着!”

于是, 何弘祖便翻身而起, 風風火火地找歐陽旻文去了。

這張阿敖是個嘴上把不住門的,一見何弘祖走了, 便立即回了營帳,他神秘兮兮地對衆人道:“弟兄們, 我方才同何副将說了平南軍賞賜一事,你們猜怎麽着?何副将也為咱們請賞去了!”

衆人一聽,頓時紛紛叫好,都翹首以盼。待何弘祖帶着好消息回來。

而何弘祖一出軍營,四處張望一番,便見歐陽旻文站在了不遠處,他略微思量了片刻,便擡步走了過去。

“末将見過小王爺。”

何弘祖不慌不忙地行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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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旻文見何弘祖來了,便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何事?”

他方才被李承允夫婦下了面子,正是心情不愉,因此說起話來,也有些不耐。

何弘祖面上堆笑,試探着問:“小王爺覺得,我淮北軍艦隊,方才表現得如何?”

歐陽旻文點了下頭,随口道:“差強人意吧,也算沒給我丢臉。”

何弘祖幹笑兩聲,道:“小王爺滿意就好……”

歐陽旻文見他不走,明顯是話裏有話,便問:“你過來就是為了問這個?”

何弘祖忙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小王爺的眼睛!方才弟兄們聽說,平南軍軍營裏發放了些好東西,都有些羨慕。末将想着,小王爺一貫體恤下屬,便安慰弟兄們說小王爺也一定不會忘了咱們的……不知末将這麽說,是否恰當?”

何弘祖這話雖然說得委婉,但歐陽旻文一聽便知他在邀功請賞,蹙眉道:“正賽還沒開始呢,你便開始惦記着賞賜了!?”

何弘祖忙道:“小王爺誤會了,并非是末将惦記賞賜,而是想給兄弟們一個盼頭,好讓他們在正賽中繼續努力,将那平南軍遠遠甩在後面。”

“打敗平南軍,本來就是你們分內之事!”歐陽旻文面色黑了半截,道:“平南軍輸了比賽還發放賞賜,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難不成還讓我學他?”

何弘祖一愣,連忙解釋道:“小王爺誤會了,末将沒有這個意思!末将不過是……”

“不過是眼饞別人有賞賜,自己卻沒有?”歐陽旻文本來就心情煩躁,被何弘祖這麽一激,脾氣便徹底爆發出來,“你若是覺得淮北軍不好,盡管滾去平南軍!你看李承允要不要你?”

何弘祖身形微僵,低頭道:“小王爺息怒!是末将失言了!”

“知道失言就把嘴閉上!”歐陽旻文怒道:“正賽還未開始,便來讨價還價,我是覺得我若缺了你們,便不成了?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讓你帶兵是看得起你,如今不過小小副将,便如此得寸進尺!?”

何弘祖胸腔氣悶,卻又不敢反駁,只能道:“都是末将思慮不周,這便回去好好管束部下,讓他們好好準備正賽!”

歐陽旻文冷聲道:“若正賽失誤,看我怎麽治你們!”

何弘祖擦了把額上的汗,連忙應是,便匆匆告退了。

待出了拐角,看不見歐陽旻文了,何弘祖才狠狠後瞪了眼,怒氣沖沖地“啐”了一口。

待何弘祖鐵青着臉回到軍營,卻見一衆士兵都滿臉期盼地看着他,之前報信的張阿敖,更是主動迎了上來,笑嘻嘻道:“何副将,小人見您方才去找小王爺了,小王爺怎麽說?”

衆人不禁紛紛豎起耳朵,都想知道贏了這龍舟賽,到底有什麽獎勵。

但何弘祖方才在歐陽旻文那裏受了氣,見張阿敖哪壺不開提哪壺,便氣得一巴掌拍了下去,“多嘴的混賬!”

張阿敖吃痛地捂住臉頰,不解地問:“何副将,這……小人哪裏做錯了嗎?”

何弘祖便将歐陽旻文附加給自己的怒氣,統統發洩在了士兵身上:“想要賞賜,你他媽怎麽不自己去問小王爺啊?讓老子去問,這不是把老子往火坑裏推嗎!?”

張阿敖聽得一頭霧水,而其他的士兵們也是莫名其妙。

張阿敖忐忑問道:“何副将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小王爺他沒打算賞賜咱們?”

這話無異于火上澆油,何弘祖的臉拉得更長,怒道:“別忘了你什麽身份,賤命一條,就是給人墊背的凳子,為人踩踏的石墩,還想要賞賜?簡直是笑話!”

說罷,何弘祖怒氣沖沖地踢開營帳門簾,便出去了。

士兵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而其他人也像打了霜的茄子一般,不說話了。

-

葉朝雲與歐陽如月在殿中聊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到了殿門外,便見到了候在一旁的蘇心禾。

蘇心禾主動上前,福身:“母親。”

葉朝雲點了點頭,問:“你既在此,惜惜呢?”

蘇心禾道:“惜惜已經先去看臺了,正賽很快就要開始,我們也可以過去了。”

葉朝雲溫言道:“你怎麽沒與她一起先走?”

蘇心禾笑了笑,道:“這兒裏看臺有一段距離,我怕母親找不到我們,所以過來接母親了。”

葉朝雲瞧了蘇心禾一眼,她本可以遣人來接,但卻自己頂着日頭站在廊下等,倒也是有心了。

葉朝雲含笑點頭:“走罷。”

蘇心禾陪着葉朝雲去了看臺。

這一路上遇見了不少官眷,官眷們見到葉朝雲,紛紛上前問安,葉朝雲與衆人寒暄的同事,也将蘇心禾引薦給了衆人。

衆人都聽說了李承允迎娶江南商戶女一事,有人心頭惋惜,也有人抱着幸災樂禍的心思打量起世子妃來,但看清了蘇心禾面容之後,卻又露出了妒忌之色。

蘇心禾自幼相貌出衆,被人來回打量早就習慣了,亦能應對從容。

葉朝雲見她在衆人面前落落大方,也對她更加滿意。

短短一短路,但兩人卻走了很長時間,待到坐席之時,卻只見到李惜惜一個人坐在此處。

葉朝雲問道:“承韬呢?”

李惜惜道:“他說平南軍都在操練出賽戰術,他得在門口守着,免得讓別家‘斥候’偷了消息。”

蘇心禾聽罷,忍不住笑了笑,道:“承韬倒是很有擔當。”

葉朝雲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平日裏讀書練武,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碰上賽龍舟,卻如此起勁。”

蘇心禾聽出了葉朝雲話中的失望之意,便寬慰道:“母親,承韬還小,他性格開朗,不受拘束,還能承歡膝下,這不是很好麽?”

葉朝雲思量着,庶長子與自己隔了一層,嫡長子又總是一副拒人千裏的樣子,也唯獨是小兒子能與自己親近幾分了。

這麽一想,心情也開闊了幾分,“也是,我也不想他如承允一般,過得那樣辛苦。”

做母親的,也希望孩子能平安康健,快樂無憂。

衆人坐定不久,便見李承韬回來了。

李惜惜一見他回來,便連忙開口問道:“怎麽樣?酥山他們都吃完了嗎?”

李承韬笑意融融,“自然是吃完了!個個都在誇贊嫂嫂呢!”

李惜惜撅起了嘴,“難不成他們只記得出銀子的,卻不記得出力的?”

李承韬笑道:“當然記得,也有不少人誇了你這位四小姐,如何,高興了罷?”

李惜惜這才笑了出來。

蘇心禾忽然道:“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李惜惜問:“你如何得知?陛下還沒到呢!”

蘇心禾下巴輕擡,指了指看臺入口處,衆人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列禦林軍魚貫而入,沿着兩側圍牆而立,他們身上的甲胄銀光閃閃,個個看起來都神情肅穆,頓時讓場中安靜了不少。

就在此時,尖細的太監傳唱聲響起——“陛下駕到!”

衆人紛紛起身,恭敬地候在一旁,葉朝雲将蘇心禾拉到自己身後,低聲問道:“蔣媽媽教你的禮儀可還記得?”

葉朝雲擔心蘇心禾出身民間,不熟悉皇室禮儀,故而有此一問。

蘇心禾小聲道:“母親放心,我都記得。”

葉朝雲這才放下心來,溫言道:“一會兒跟着我,千萬不要行差踏錯。”

蘇心禾點點頭,遂乖乖地站在了葉朝雲身側。

只見看臺入口處,禦林軍們讓出一條主道,長風獵獵,華蓋飄揚,身着明黃龍袍的年輕帝王,徐徐出現在衆人視野裏。

群臣與家眷們齊刷刷地跪下,蘇心禾也不例外,若不是此時擡頭可能讓被安上大不敬的罪名,她還真想看看古代的皇帝長什麽樣。

宣明帝沿着拾階而上,步履穩健,儀态軒昂,而禹王歐陽弘淵與平南侯李俨,則一左一右跟在宣明帝身後。

在衆人的簇擁之下,宣明帝行至看臺最高處,站定了才轉過身來。

他目光一掃,沉聲道:“免禮。”

衆人應聲而起。

蘇心禾借着起身的間隙,偷偷瞄了一眼宣明帝,對方看起來約莫二十七八歲,還很是年輕,但看上去卻有種異于常人的沉穩和威嚴。

宣明帝道:“來人,為皇叔和平南侯賜座。”

宮人連忙搬來座椅,放到了左右兩側,歐陽弘淵笑了聲,便直接坐了下來。

李俨則拱手對宣明帝一揖,“多謝陛下。”

說完,他才坐到了歐陽弘淵的對面。

歐陽弘淵摸了把胡須,笑道:“陛下,咱們恐怕來得晚了些,聽聞方才已經預賽過一場了。”

宣明帝問道:“預賽結果如何?”

歐陽弘淵瞥了李俨一眼,繼續答道:“得啓王與李世子承讓,最終犬子獲勝了。”

宣明帝似是有些意外,道:“旻文勝出了?”

歐陽弘淵點頭,道:“不錯,也是僥幸勝出罷了!”

他這話表面聽起來謙虛,實際卻有藏不住的得意。

“何止是僥幸勝出,簡直是所向披靡。”啓王人未至,聲先來,他快步拾階而上,走到宣明帝面前,俯身一禮,“參見皇兄。”

與他一起來的,還有李承允。

宣明帝見到啓王與李承允,面上笑意更甚,道:“頌臨,承允,你們方才得了第幾?”

啓王歐陽頌臨道:“臣弟不才,只得了第二。”

宣明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這麽說來,是承允落到最後了?”

李承允還未答話,歐陽頌臨便開口道:“是,承允原本第一,但不料淮北軍太過‘勇猛’,險些将平南軍的船艦撞翻,平南軍經此一役,才落到了第三,但勝負本來就差之分毫,到了正賽之時,結果還未可知。”

歐陽弘淵扯開嘴角笑了聲,“聽啓王殿下這意思,李世子是有些不服輸了?”

歐陽頌臨笑道:“皇叔這是哪裏的話,我不過是實話實說。”

李承允瞥了歐陽弘淵一眼,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勝不驕,敗不堕,方為長久治軍之道。”

此言一出,歐陽頌臨面色僵了僵,他幾個月前在南疆才添了一場敗績,如今聽到這話,總感覺被李承允戳了脊梁骨,但礙于情面,卻又不好發作,只得冷哼一聲,道:“李世子說得不錯,是勝是敗,需得看正賽的表現了!”

宣明帝适時開口,道:“看來,這今日的彩頭,朕是押對了,不然怎麽會有如此精彩的龍舟賽可看?”

歐陽頌臨笑着應聲:“皇兄英明。”

宣明帝大手一揮,道:“好了,你們都下去準備罷,一會兒可不要讓朕失望啊!”

李承允與歐陽頌臨沉聲應是。

-

看臺上座無虛席,朝中有頭有臉的官員,幾乎都到了現場。

平南侯府的位置上佳,蘇心禾坐在葉朝雲身旁,恰好能将大半的賽段收入眼底,而比賽還未開始,李惜惜便已經緊張了起來。

賽程起點處,一列龍舟已經就位,場面蔚為壯觀。

平南軍中,吳桐早已帶衆人上了龍舟,青松嚴陣以待,就連在預賽中受了傷的金大栓,都重新整裝待發。

隔壁的淮北軍和王軍自然也做好了準備,何弘祖不屑地瞥了一眼平南軍,冷哼一聲,“手下敗将,還敢再戰!?”

可平南軍們心中憋着一股信念,都對這話置若罔聞,何弘祖見沒人回應他,便也只得無趣地閉了嘴。

反倒是歐陽旻文,刻意站在了李承允和歐陽頌臨面前,他面無表情地盯了何弘祖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說:若是拿不到首位,便有你好看!

何弘祖敢怒不敢言,也只得咽下胸中悶氣,等待開賽指令。

戰鼓擂擂,仿佛撞擊在每一個人的心上,就在鼓點越來越密之時,卻忽地戛然而止,一聲號角響起,龍舟賽便正式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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