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互為利用
第42章 互為利用
方軍平按照約定的時間到了包間,對方的人已經到了。
電話裏的“沈總”,方軍平也不知道他真名是什麽,看起來比方軍平年輕得多,不過三十歲上下的年紀,留着寸頭,臉上挺長一道疤,粗眉吊眼,一臉兇相。黑色短袖黑色長褲,勾勒出一身腱子肉。
說是“沈總”,但怎麽看,都更像個打手。
但方軍平內心沒什麽波瀾。這幾年在張春生身邊呆得久了,這樣的人常見。大龍手底下就養了這樣一群打手,也叫“炮子”,負責替張春發張春生兄弟二人擺平一些不太方便出面、見不得光的事情。
刀疤男人見到方軍平,把人請到了自己旁邊的座位坐下。菜已上桌,但方軍平并沒有在這兒吃飯的打算,只想辦完事就走。看來對方也是這麽想的,沒有過多的寒暄,直接進入正題。
方軍平把提來的禮盒放在桌上,“一點松城的特産,還請轉交給秦老板。”
“巧了”,刀疤男笑,從桌下拿出個提袋,“秦老板也準備了點連城的特産,也麻煩轉交給張老板。”
方軍平提了禮盒,點頭致意,轉身要走。刀疤男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來。
“怎麽說松城也是個大城市,但這特産的分量,怎麽也不見多呢?”
方軍平轉過身,只見刀疤男提着上面寫着“松城糕點”的盒子,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方軍平笑了笑,身體站直,沉了沉嗓子,像以前給學生上課時那樣:“松城這幾年發展不錯,但比連城還是差遠了。而且既然是特産,分量不是最重要的吧,重要的是心意,您說呢?”
刀疤男笑了,用手比了個“請”的姿勢,方軍平拎着提袋,四平八穩地走出了包間。
來的路上打車花了 28 塊錢,方軍平想想都肉疼。他問了路人,上了輛公交車,到賓館樓下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
還沒吃晚飯,早就餓得不行。他在賓館後側的小街裏找了個小店,狼吞虎咽,禿嚕了碗面條。
大事辦完了,剩下的時間就可以陪老婆孩子好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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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方軍平和翟曉敏帶着孩子,在連城玩了個不亦樂乎。參觀港口,體驗坐船,逛老街,吃小吃……不得不說連城的城市建設真的不錯,很幹淨,馬路上幾乎看不到什麽果皮紙屑,隔幾米就有垃圾箱。吃的東西也好吃,海鮮為主。松城的海鮮賣得貴,在連城,一家四口過足了瘾。
這次旅游,方笑宜喜歡上了照相。徐家奕鬧脾氣歸鬧脾氣,臨走的前一晚,還是把自己的數碼相機拿給了方笑宜,并且教他如何充電、如何回看照片。
方笑宜得了個寶貝,每天抱着相機不撒手。拍風景,拍美食特寫,拍了很多古靈精怪表情的方笑安,也給翟曉敏和方軍平拍了很多合影,反而是自己沒怎麽照相。只有在港口玩的那天,海天一色,碧波蕩漾,景色實在太好了,翟曉敏說也給方笑宜照幾張相。方笑宜教了一會,結果翟曉敏對焦沒對準,畫面模糊了,索性作罷。
回來的火車上,車廂熄燈了,只留過道裏一點昏暗的光亮。其他人都睡了,方笑宜睡不着,翻看相機裏的照片解悶。
人山人海的步行街,憨态可掬的海獅,還有把方笑安辣到流眼淚的烤鱿魚……方笑宜第一次出來旅游,以前以為,旅游就是出來看景色、吃當地特色,感受下城市的氛圍。但伴随着火車晃動的這個夜晚,方笑宜明白了,旅行的美好在于,在陌生的地方,和家人在一起,體驗相互陪伴的時光。
人從來都是很矛盾的生物。明明來的時候,她還想過以後要離開松城、過屬于自己的人生,可現在,又覺得舍不得。
難抉擇,方笑宜關掉相機,索性睡覺。
第二天一早,火車抵達松城。把翟曉敏和孩子們送到家,方軍平就提着禮盒出去了,說關系單位給領導帶的特産,趕緊給人送過去。
張春生家的別墅,方軍平去過幾次,都是送東西或者取東西。別墅比周彥家的還多了一層樓,裏面的裝修富麗堂皇。張春生這個人挺低調,平時住單位附近的家屬樓二樓,放假過節才回別墅。方軍平能來過好幾次,可見幾年下來,張春生已經對他非常信任了。
張春生穿着睡袍,從樓上下來,招呼他到客廳喝茶,問他帶家裏人出去旅游,玩得如何。方軍平知道分寸,簡單回答了幾句,便把禮盒交給了張春生。
張春生也不回避,當着方軍平的面打開了,是一本賬本。
他随意翻着,掃了幾眼。
“對面還說什麽了?”他問。
“說咱們的分量不如連城。”方軍平如實答。
張春生笑了,“咱這小本買賣,可不敢比秦老板那大家大業。”
方軍平點頭,“嗯嗯,我也這麽回他的,說重在誠意。”
張春生哈哈大笑,“不愧是方老師啊,這學習能力是真強。”說完,拿起茶幾上的一個信封,塞到方軍平手裏。
方軍平推了一下,張春生用更大的勁兒推回。
“報銷來回路費,別瞎客氣。”
方軍平沒再推辭,把錢收下了。他明白,這是張春生堵他嘴用的,不收,反而不妥當。
張春發通過買官,把弟弟張春生擺到了現在這個位置,但張春生卻不甘心只依附于自家大哥,一心想有自己的生意。但和張春發的不可一世不同,張春生這人很謹慎。他的職位敏感,在松城做生意并不是個好選擇。反複思量,便把目光瞄準在了離松城不遠的連城。
連城河東分局的局長秦正德,也就是刀疤男提到的“秦老板”,和張春生是老鄉,兩個人一樣,是個靠花錢買到的官。相識多年,又有相同的經歷和目的,張春生和秦正德說了自己的打算,兩個人便“一拍即合”。
兩人通過靠得住的熟人,分別去松城和連城注冊了兩家電力設備供貨有限公司,通過招投标的方式入圍供應商名單,實現利益輸送。與衆不同的是,松城的公司,所得收益歸秦正德,連城的公司,收益則歸張春生。而從表面上看,松城的公司與張春生沒有任何關系,連城的公司也查不出秦正德的一絲裙帶瓜葛。松城和連城的電業局分屬兩個分支機構,各自為政,張春生和秦正德的互惠合作,天衣無縫。
但時間長了,也有分歧。比如秦正德就認為,張春生有時候太謹慎小心,導致松城公司的收益比不上連城,因此有諸多不滿。
但張春生并不忌憚。這檔事,除了他,秦正德找不出第二個人選。如果秦正德毀了目前的合作,那就不是拿多拿少的問題了,而是一點也拿不到。秦正德不是傻子,這筆帳還是會算。
而他張春生,用最小的風險博最大的收益——“百樂門”地下賭場那些個花樣,算得了什麽。賭博最高的境界,也不過如此,
從張春生家出來,方軍平走得很快。那信封就像燙手一樣,被方軍平揣在懷裏,心髒都燙得砰砰直跳。
跟着張春生做事有兩年了,基本都是跑腿打雜。張春生出手一貫大方,即便在夜總會給服務生小費,也都是三頭五百的。幫張春生做事,方軍平并不是為了拿錢,本意是想讓張春生在電業局提拔提拔自己,混個一官半職。但張春生似乎并不想在官場上和方軍平走得太近,很避嫌,私下的金錢往來,倒是大方随意。
今天這個信封,方軍平還沒打開,捏着厚度,怎麽得有一萬。方軍平還沒拿過這麽多的錢,此時說不清心裏什麽滋味,既緊張,又興奮。
這一趟旅游不過也才花了四千多塊錢。給張春生辦件事,不光全家的旅游費報銷了,還能賺大幾千。
揣着這麽多錢坐公交車,不安全。方軍平來到馬路邊,擡手攔了輛出租車。
坐上出租車的那一刻,方軍平突然有個想法。
要是他也能有輛私家車就好了,此時就會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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