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像要把什麽東西撕碎

第51章 像要把什麽東西撕碎

放完寒假回來上學，方笑宜明顯覺得，學校裏的氛圍和之前不一樣了。

廣播喇叭每天都在播為松城附中籃球隊加油的稿件，宣傳欄裏鋪天蓋地都是對全國高中聯賽的賽程報道。就連幾個主力隊員的照片也都上了宣傳欄，上面身高、體重、場上位置、打球風格等信息一應俱全，每天上下學路過，都能看見徐家奕呲個大白牙燦爛的笑臉。

原因很簡單，全國高中聯賽，松城附中籃球隊進了總決賽了。這一次面對的對手，是老牌強隊、上屆聯賽冠軍，北華中學。

全國高中聯賽，這項由中國中學生體育協會和中國籃球協會聯合主辦的籃球聯賽，含金量很高，是中國籃球運動儲備人才體系的關鍵一個環節，這代表高中體育賽事的最高榮譽，。所以，全國各個高中都很拼——在招生的環節就傾向優勢人才，配備專業的教練和場地，一些大城市的高中，甚至重金聘請國家隊退役的運動員，對球隊進行針對性指導。

但松城附中作為一個四線小城市的中學，沒那麽豐厚的條件，只能有多大勁兒使多大勁兒。帶隊的秦教練以前是省隊的女隊教練，歲數大了，經不起高強度的專業訓練，就來到了松城附中；隊員們也不都是從小就經過專業訓練，像徐家奕，就是自己喜歡打球，在初中時期才被學校挖掘的。據說很多大城市的校籃球隊都配了随隊的隊醫和營養師，松城附中沒那條件，隊員還是和大家一起吃食堂，但畢竟訓練幸苦，每天早晚倒是有兩次加餐。

今年聯賽，松城附中算是徹頭徹尾的一匹黑馬。其實，松城附中年年都參加高中聯賽，算是聯賽的常客。但每一次都是不溫不火，最好成績止步于全國四強。這一次開局也一樣，松城附中在基層賽就遭遇了困難，靠着微弱的積分優勢艱難出線，在北京、上海、廣州這些大城市星光熠熠的高中隊伍裏，基本沒人注意到這個四線小城的高中隊伍。但分區賽第一場，松城附中就爆冷贏了連城一中，緊接着又以兩分之差挑翻了上屆季軍海城中學，一路黑進了總決賽。全校上下都激動無比，教學樓前挂滿了橫幅标語，“松城必勝”，“松城是冠軍”，整個校園熱血沸騰。

決賽的時間定在明天晚上六點。因為承辦單位有中國籃球協會，所以決賽地點在北京，自然也成了北華中學的主場。據說北華中學組織了幾百號人的啦啦隊，包下了一側看臺。松城附中沒辦法去那麽多人，只是發了通知，明天初中部、高中部晚自習暫停，在教室觀看現場轉播。

“明天加油啊。”

放學時候，方笑宜特意路過了宣傳欄，看着上面笑得陽光燦爛的徐家奕，心裏默念。

“贏了比賽，就請你喝橘子汽水。”

雖然是晚上的比賽，但第二天一早，方笑宜早早就醒了。反正睡不着，索性來了學校。

郝安琪也到了，一見面就挽過方笑宜的胳膊，聲音難掩激動：“我的媽啊，總決賽就在今晚了，我跟你說，我今天啥學習的心思也沒有了！”

“你平時也沒啥學習的心思……”

郝安琪被戳穿，并不急，反問方笑宜：“你哥今晚比賽，你緊張不？”

方笑宜想了下，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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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你多淡定呢，別說你了，我都緊張！這可是咱學校頭一回進總決賽啊，創造歷史了都！這得多大壓力。對手還是北華中學，那多牛啊，誰能不緊張！”

北華中學，連方笑宜都不陌生。她有幾次去球隊找徐家奕，聽他和他的隊友們聊天提到過好幾次。那是高中聯賽六冠王，球隊裏一半以上的隊員都接受過職業籃球的訓練又重返校園的。松城附中之前成績平平，甚至連和北華中學交手的機會都不多。這一場想打贏，簡直比登天還難。

“我每天路過宣傳欄都默默祈禱，祈禱老天眷顧，讓咱們也嘗嘗冠軍的滋味。”郝安琪的臉上虔誠無比。

“你也看宣傳欄啦？”方笑宜問

“我都快背下來了行麽！不得不承認，都太帥了。那個叫劉斯杉的，身材那叫一個好！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哥的隊友都這麽高這麽帥，早知道你去找他的時候，我也跟着去了！”

這家夥花癡又犯了。方笑宜翻了個白眼，坐回自己的座位裏。

其實……也不光郝安琪，宣傳欄裏的那些內容，方笑宜也都快背下來了……

五位主力裏，劉斯杉和楊光，應該是和徐家奕私下關系很好，她見過好幾次；另外兩外叫段然和霍書建的，她看着也臉熟。郝安琪說身材不錯不是信口開河的，這幾個人，身高确實有絕對的優勢，還都一身腱子肉。

方笑宜甩甩頭，讓自己盡量不去想那些。

只想今晚，希望一切順利。

晚上六點，總決賽準時打響。

體育館內已經是一片紅色的海洋，觀衆席上幾乎全是北華中學的學生、家屬、還有球迷組成的啦啦隊。

相比之下，現場松城附中的啦啦隊少得可憐，看臺一角都沒坐滿。同學們只能坐在教室，吹着喇叭，晃着手拍，看轉播。男生們顯然更興奮，即便不在現場，也聲嘶力竭地吼着“松城加油”。

身穿紅色球衣的北華中學，和身穿白色球衣的松城附中球員依次跑步入場。鏡頭切到球員特寫，方笑宜一眼就看到了 1 號球衣的徐家奕。

和平時對着她總挂着的嬉皮笑臉的表情不同，徐家奕臉色凝重，甚至還有些殺氣騰騰。

“……徐家奕這名隊員呢，今年十八歲，沒有什麽職業比賽經歷，目前是松城中學的組織後衛。這名隊員身高 186，體重 78 公斤，大家可以看到，徐家奕的身體條件在場上不算有優勢，看着還是比較單薄。但這名隊員的特點是打法先進，擅長組織進攻，而且進攻路線比較多變，也就是我們說的“用巧勁兒”。可以說，本屆聯賽松城附中能走這麽遠，和靈活多變的進攻戰術，有着直接關系……”

方笑宜豎起耳朵聽着，不想錯過解說的每一個字。原來他在球場上是這個樣子，這還是那個平時總沒個正形、動不動伸手呼啦她腦袋的徐家奕麽……

場上，球員已經做好了上場準備，聚在場邊，疊着手互相打氣。

“……北華中學是上屆的冠軍嘛，所以目前的主力隊員，基本都是參加過一次總決賽的，大賽經驗還是比較豐富哈。松城附中呢，這是第一次挺進決賽，經驗上肯定是欠缺，但也是好事，可以卸下很多包袱。好我們可以看到，裁判已經鳴哨，比賽正式開始！”

北華中學不愧是老牌強隊，一上來就是壓倒性的氣勢，拼搶得異常兇狠。看得出來，身體不占優勢的松城中學不想和對手正面拼身體條件，只能靠傳球的調動，逐漸打開局面。

徐家奕的進攻調動确實非常靈活，他和劉斯杉的配合默契十足，經常有意想不到的塞球或者長傳。但也能看出，內線是松城中學的短板，特別是籃板球和籃下的球權，幾乎被北華中學壟斷。

第二節中場休息，比分 29:35，松城附中落後。

隊員們回到場邊 m 一邊聽教練布置戰術，一邊喝水、擦汗。一掃而過的鏡頭裏，方笑宜捕捉到了徐家奕仰着脖子灌水，剩下半瓶直接倒在了頭上，毛巾随便呼啦了兩下，就上場了。

北華中學當然也發現了徐家奕和劉斯杉這一條得分線，專門制定了針對兩個人的盯人戰術。第三節開場，徐家奕的進攻組織明顯沒有之前有效。34:43，比分進一步拉大了。

又是一輪進攻的機會，徐家奕有點着急了，但面前兩個人像兩堵牆一樣的防守，左右兩路全部堵死。徐家奕帶球強行突破，被對方球員拉拽，裁判哨響犯規，松城附中得到兩個罰球。

但代價是，徐家奕幾乎同時倒在了地下，屈膝抱着左腳腳踝，臉上的表情痛苦不已。

裁判吹了暫停。

隊友上前查看他的傷勢，應該是被拽倒在地的那一刻，崴傷了腳踝。

看到徐家奕摔倒在地，方笑宜差點叫了出來。鏡頭裏看得不清晰，她看不清被一群人圍着的徐家奕到底怎麽樣了。又等了一會，就看到徐家奕被兩個隊友架到了場外。

糟了，一定傷得很重。

“完了，徐家奕下了後面的進攻更難了。”

“北華也太髒了！我看他都走不了了！”

班裏的男生議論紛紛，每一句都讓方笑宜揪心不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比賽還在暫停，但松城附中的教練始終沒有給出換人方案。

“上 7 號趙子豪啊，也沒別的選擇了。”

“趙子豪聽說也有傷，看樣子可能也上不了場。”

暫停了兩三分鐘了，無論是現場，還是教室裏在看轉播的觀衆，全都議論紛紛。但大家都有個心照不宣的預判：松城即便再黑馬，遇到六冠王北華中學，怕是也要到此結束了。

方笑宜倒沒那麽多心思想這些，她拼命在鏡頭的遠景裏找，希望找到徐家奕的身影，能看看他傷得怎麽樣了。可密密麻麻的人如同大海撈針，壓根看不清。

突然，鏡頭裏起了一陣騷動，緊接着是歡呼。

特寫給到場邊，徐家奕的腳應該是經過了簡單的處理，只見他雙手叉腰，緩步走進場內，似乎在适應腳踝的發力，接着像裁判示意比賽可以繼續。

現場解說也很吃驚：“松城附中的 1 號徐家奕，我們可以看到這位選手非常頑強，在經過了簡單的傷勢處理之後，又回到了賽場上……”

教室裏歡呼雷動，鏡頭裏，徐家奕的眼裏沒別的情緒，滿滿的全是殺氣。他下颌線緊繃，和隊友擊掌打氣也沒有一絲笑意，看向對手的眼神，像要把什麽東西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