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月也一定圓
第72章 月也一定圓
劉亞娟想從股市裏多賺點錢給兒子在北京買房子,心一癢,就開了融資融券資格。
翟曉敏嘆了口氣,“娟兒,你知道啥是融資融券嗎就敢上去比劃,剛推行的交易,制度不健全,市場上也都是觀望的人多。機構都不敢輕易上手,你咋膽子這麽大啊!”
劉亞娟此時也悔不當初,本來想搏一把大的,給兒子買套房,現在可好,房子沒了不說,老簡這個病,誰知道要花多少錢。
“前臺大廳的小姑娘跟我說這個交易這麽好那麽好的,就是因為剛開始,現在是試點期,管理也不嚴格。一開始買的幾只股票,确實都是賺錢的,誰知道後面怎麽波動那麽大然後就被平倉了啊……”劉亞娟說着說着,又哭上了,“這幾年新開的交易,創業板中小板,哪個不是一上來就賺錢啊,跟造富翁似的,怎麽到了我這兒,就這麽倒黴啊……”
“算了算了”,周彥一下下順着劉亞娟的後背,“已經這樣了,就翻篇吧。現在當務之急,是老簡的身體,還有查出要害老簡的人。我看警察也來好幾次了,能配合的咱們也都配合了,咋就一直沒有進展呢?不行我讓徐大明找找公安局熟人,看能不能打聽點消息。”
“還有啊彥子”,劉亞娟拉住他,“家奕不是也在北京嗎,你讓家奕,問問簡明羽,到單位上班怎麽樣,還順利不。我不敢給孩子打電話,我怕一打電話我就控制不住,露餡了……”
“放心吧娟兒,孩子有消息我馬上告訴你。”
不用周彥吩咐,徐大明已經在打聽了。他最近的生意,和法院、檢察院的人走得近,公安局打聽點消息,自然也不是什麽難事。
如此兇殘的打擊報複方式,一看就是涉黑慣犯所為。從簡耀輝接觸過的人來看,警方輕而易舉就鎖定了張春發有重大作案嫌疑。
張春發本就承擔着水電站的銀行貸款壓力,投資輸電項目又失敗,想要逼弟弟張春生幫自己一把,結果弄巧成拙反而把張春生拉下了馬。走投無路,張春發又一次找到了簡耀輝,希望簡耀輝能降低水電站貸款的利率、延長還款期限,從而減輕自己的壓力。如此不合理的請求,自然被簡耀輝拒絕。張春發由此便心生怨恨,末路窮途,正愁沒有發洩的對象,便找了人,要把簡耀輝“教訓一下”。
警方已經在走程序,準備正式逮捕張春發。只是,這消息徐大明沒想好怎麽和劉亞娟她們說,好不容易穩定下倆劉亞娟的情緒,怕她再激動。在醫院和交班的時候,和方軍平和由小峰聊了兩句,還囑咐兩人,對自家媳婦,千萬先保密。
方軍平聽後,無限唏噓:“我和老簡,算是被張家那兩兄弟害慘了。”
由小峰也氣憤:“這倆人他媽誰啊,就算警察不逮他,我他媽也得給他倆收拾了。”
“你行了”,徐大明出言制止,“眼瞅着五十歲的人了,還這麽沖,你當是二十年前咱倆在道口打仗那會呢?別說別的,就現在這老胳膊老腿的,咱倆加起來,都支巴不過人家小年輕兒。”
“老胳膊老腿那是你!”由小峰不服氣,沉吟了下,臉上浮起一絲不自然的笑意。
“我可是還行着呢。”
從醫院出來的由小峰,沒去別的地方,直接回了家。
李霞也剛從周彥那回來,坐在沙發上嗑瓜子。現在幾家人,都圍着劉亞娟和簡耀輝兩口子轉。
“今天回來早啊,晚上徐大明守着?”
“嗯,老徐的班,把我換回來歇會。”
由小峰說着,躺倒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李霞瓜子也不嗑了,拍拍手上的皮屑,轉向由小峰:“哎?過兩天兒子就回來了,你準備帶着他,從哪些工作幹起啊?”
“哪兒跟哪兒啊”,由小峰眼皮都沒掀,手放在腦後枕着,“他現在啊,來廠裏是不明智的,大學剛畢業,應該找個工作好好歷練歷練,然後再接管廠裏,才能游刃有餘。”
“不行!”李霞斬釘截鐵,“你想想,誰家兒子,畢業就是總經理?但咱們小磊是啊!”李霞說着,把身子又擰過來一些,完全面對着由小峰,“哎我說由小峰,你怎麽好像不願意兒子接管廠裏的事兒呢,是不是不想放權?”
由小峰輕哼,臉扭到一邊,不看翟曉敏。
“我巴不得他能給我管好,我好享享清福。我怕他啥也不會是真的。”
“哪兒能呢!咱兒子也是大學畢業,比咱倆強,你就等好吧。”
下班的時候,外面下起了細密的小雨。看到徐家奕冒雨出現在單位樓下,簡明羽很是詫異。
“你那手機要是實在不會用就扔了吧”,徐家奕雙手插兜,一身休閑服上淋了雨點,臉上的表情卻一點不休閑,淨是不耐煩,“打八百個電話都不接,還要手機幹啥?”
簡明羽扶了扶眼鏡,一臉不好意思,“有個項目開會,我手機落工位上了。走,我請客賠罪還不行嗎!”
徐家奕懶得跟他掰扯,兩個人來到設計院附近的一家燒烤店。可能是因為下雨的原因,店裏人不多,兩人揀了靠窗邊的一張桌子,坐了進去。
“能喝酒嗎?”簡明羽問。
徐家奕點點頭:“最近沒比賽,少喝點行。”
簡明羽點了啤酒和烤串,兩人不緊不慢地吃着。
徐家奕在桌角磕開一瓶啤酒,懶得倒在杯子裏了,直接拎着整瓶,和簡明羽碰了下。
“你和我說工作定下來的時候,我就想來看看你來着,今天正好下訓早,溜達着就來了。”
“剛入職,單位雜事多,租的房子也剛收拾好,以後咱倆見面在你附近,我就着你。”
徐家奕咧嘴笑了下,“還跟小時候一樣,那麽會照顧人,那可先把自己照顧好啊。”
簡明羽也低頭笑了,“你咋和我媽似的,你都說了,從小到大,我最會照顧人,你在北京都生活得好好的,我更沒問題了。”
“咱倆不一樣。我在隊裏,都是過集體生活,食堂吃飯,公寓睡覺,館裏訓練。但你是自己生活,還是有區別。”
簡明羽拿起酒瓶,在徐家奕那瓶的瓶口碰了下:“還是你知道惦記我啊,不像由磊那個沒良心的,問都不問我一句”,說了仰頭喝了口酒,“記下了,都在心裏了。”
徐家奕被碰了酒瓶,卻并沒有喝酒,而是神情嚴肅,定定地看着簡明羽喝完,才不慌不忙地開了口。
“對你好,怎麽都行,但也有一件事,不行。”
周遭很靜,唯獨雨下大了,打在玻璃上,噼裏啪啦的聲音。兩個人對峙着,默默聽着雨聲,籠罩在沉默裏。
許久,簡明羽放下酒瓶,笑了。
“我就說嘛,對我好,是真的;來宣示主權,也是真的。”
徐家奕眼神都沒挪開半寸,算是承認了。
簡明羽這次也沒習慣性地低頭看,一改往日的含蓄,擡眼,直直地對上徐家奕的淩厲堅定。
“可你怎麽知道,這主權,就是你的?”
徐家奕姿勢沒動,但眼神卻明顯松動了。
他認定那是只屬于他的小矮子,從小就是,可他憑什麽覺得,她也這樣認定?
憑她用一聲“嗯”,回答過他含混不清的那句“想我了嗎”?
憑她曾來到他比賽的場館裏,對他說那句“生日快樂”嗎?
還是憑他們倆從小一起長大,在每個人生的轉折和困難時,都互相陪伴、相互鼓勵嗎?
聽起來像是很充分的認定,可對方是簡明羽的時候,便沒有那麽充分了。
偏偏他們幾個,都融入在彼此青春年少的時光裏。
患得患失的感覺襲來,徐家奕仰頭灌了口酒,酒瓶子撂在桌子上,沉悶有聲。
“她還小,我沒問過她的想法。如果她說不是我的,我認。”
“可除了她,誰說不行,我都不會認。”
簡耀輝出院了,在家休養了兩個多月,能正常在地行走、少量進食,也可以和外界接觸了。
這兩個月期間,由于切除了脾髒,影響了免疫系統,劉亞娟每天都要花好多時間在家中的清潔消毒上。家裏一塵不染,外穿的衣服、睡覺的床單換洗、高溫消毒是常态。除了買菜,劉亞娟也盡量不出門,怕帶回來細菌病毒之類的,簡耀輝會感染。
張春發也緝拿歸案了。檢察院正在着手準備材料向法院正式起訴他。兩兄弟作惡多端,但都要面臨相應的懲罰,也算是撫慰了人心。
兩個月過去了,在劉亞娟的精心照料下,簡耀輝除了進食少而清瘦了許多,整個人看上去基本和之前無異。去醫院複查,大夫說他的免疫系統恢複得也不錯,可以适當鍛煉和外界接觸,促進恢複。
恰逢中秋節和十一長假碰在了一起,阖家團圓的日子,劉亞娟當即決定,邀請大家一起來家裏吃飯共度中秋,感謝大家夥兒這段時間裏裏外外的幫忙。她寫了一長串的菜譜,準備好好露一手。
簡耀輝身體好轉,大家都跟着高興,這次聚會人格外齊。連之前一直推脫有事說來不了的由小峰,也到場了。
劉亞娟真的做了一大桌子菜,光鍋包肉就盛了兩大盤子。她最擅長做飯。這段時間簡耀輝能吃的東西有限,但劉亞娟還是變着花樣盡量做可口的飯菜,這也是簡耀輝恢複得好的原因之一。
大家都誇劉亞娟手藝好,這要放在以前,劉亞娟肯定得意得下巴都快揚天上去了,今天卻意外地,擺了擺手。
“別提了,現在這腦子不好使啊。光想着多做點鍋包肉,家奕和小磊都愛吃,可你們來了才想起來,孩子們壓根也沒回來啊!做了這兩大盤子,你們可多吃點啊!”
明年将在日本德島舉行亞洲男籃錦标賽,徐家奕正随隊在青島進行适應性封閉訓練;而本來計劃着畢業就回松城的由磊,則因為畢業設計出了問題,延期畢業了。
延期畢業這事兒,李霞打算自己爛在肚子裏,和誰也沒說。她趕緊把話茬接過去:“小磊說了,以後就要回家發展了,在北京上學這麽多年,很多哥們兒朋友。就利用畢業後這段時間,大家好好聚聚,要不以後見面的機會就少了。”
劉亞娟頻頻點頭,“孩子說得沒錯啊!這一點,明羽就比小磊差遠了,太含蓄,太腼腆了,也不愛出去玩。我總和他說,多交朋友,以後出門在外,還真就得靠朋友。你看我和老簡這回經歷的這事兒,要是沒有你們這幫朋友,那真是挺不過來了。”
周彥正好坐在方笑宜的旁邊,她愛憐地摸了摸方笑宜的後腦勺,“以後咱們這聚會啊,恐怕人更難聚齊了。笑笑明年就高考了,我這姑娘學習那麽好,那肯定也要考出去,回來一趟恐怕也難了。”
劉亞娟向前探着身子,“笑笑,和娟兒姨說說,你想考哪兒?也是北京嗎?”
方笑宜看了眼翟曉敏,翟曉敏笑着,一臉欣慰地看着自己女兒。方笑宜像是收到了鼓舞,點了點頭。
“太好了!”周彥第一個高興,“北京比上海深圳,那還是離家近多了!家奕也是在北京的時候多,等你考上了北京,讓你哥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還有簡明羽,也能照顧你!”劉亞娟也不甘示弱。
方笑宜一下子被寵成了心尖上的公主,有點受寵若驚。衆人跟端起各式各樣的杯子,裏面是不同顏色的液體,開心地碰杯。歡聲笑語在房間裏回蕩,甚至溢出窗外,飄散在初秋微涼的空氣中。
那年中秋的聚會,方笑宜和方笑安作為唯二的兩個小輩代表,幸運地得以多貪戀了一會幾個家庭間涓涓流淌的情誼、團圓與美滿。那是方笑宜心中最難忘的中秋節,帶着對簡叔大病初愈的祝願,帶着立志要考去北京的執念。而未來的中秋,她也理所當然地以為,家人朋友一定在,月也一定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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