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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因這江璟琛手傷,一連好幾天沒去校館那邊。起先羅徽也不大有意,只到了第三天夜裏,老夫人那邊親自過來了一趟。

羅徽正當睡下去,被吵醒,面色很是不好看:“祖母,您有什麽吩咐?”

老夫人恨鐵不成鋼,沉聲訓斥了一句:“璟哥兒的是從京城那邊來的身世,可是你抖落出去的?”

“祖母心思是偏的,這麽多年當璟哥兒是親孫子,這樣的事我也不想再提。”羅徽那心裏的一根弦,被撥動了。老夫人倒是這麽不分青紅皂白的就一頓吼,可是讓他覺着寒心。

老夫人觑了一眼這位氣若游絲的孫子,都到這份上了還計較着這些,可見是不知道輕重緩急的。

“倒是不演了?大婚之日,你是故意将璟哥兒推出去的罷?”

病來如山倒,老夫人當初是關心則亂。現在真回過神來,哪裏不知道裏面的彎繞。

羅徽的眼一下子發了恨,對上那打量的視線,手都是發着抖的,“我堂堂羅府的嫡孫,祖母讓我娶一個漁家女為妻,那不就是打我的臉!對外頭說我就是個沒用的哥兒?”

老夫人也不再慣着他,“你怨怼祖母?”

“孫子不敢。”羅徽冷哼一聲,道,“孫兒只是覺得那褚玲珑身上一股鹹魚味惡心得很。”便如同,江璟琛分明就是賣豆腐家的,充什麽世家公子哥的款兒,那是一樣的讓他覺得厭棄。

老夫人還是那句話,“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璟哥兒是從京城來的身世,可是你抖摟出去的?”

這話,問了兩遍,就足見是真真實實的事兒。

“江璟琛,真是從京城那邊來的?”羅徽他以前可不曾聽過這事。

他原想着,等褚玲珑懷上身孕,就找個由頭把江璟琛轟出去。到時候,不管是一棒打死了,還是演出一副山匪打劫慘死的樣貌都成。可若是這江璟琛他有了背景,那還如何下手?

“是有這樣的消息,但也還沒落個實錘。畢竟高門大戶,也分個嫡庶有別。”

只有見不得光的私生子,才會打發出來。

既便如此,羅徽也是被打亂了計劃!他變得是躊躇不安起來,聲音也尖了:“那還耽誤着做什麽!派人去查清楚啊!”

老夫人亦是沒想到,羅徽會是這個反應,“多少年來,你都是不待見璟哥兒,想起來就做賤一番,當然這也不是什麽了不得大事。”

兩祖孫在今日交了底。

只要不妨礙老夫人抱孫子的計劃,他想怎麽鬧都成。

老夫人又道,“可是沒想到李家的夫子來她跟前提親,如果不是打聽到了什麽風吹草動,如何會把李碧那丫頭許配給琛哥兒?”

那李夫子可是江璟琛的先生。羅徽的眼神複雜,“孫兒也是第一次聽見這事。”

“若不是你說出去的,自然是最好。璟哥兒的身世要緊,你以後也不可再找他麻煩。”

就這個結果了?沒個下文麽……羅徽卻察覺出老夫人對那江璟琛的看重來:“祖母,怎的不繼續往下說?”

他得确認,自己的籌謀萬無一失。

若不是徽哥兒,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京城那邊的開始動手布局了。老夫人是不願意再多說,“徽哥兒,祖母知道你心氣高看不上玲珑漁家女的出身。可你也不想想,你和玲珑鬧得不愉快。他們都已經好幾天沒圓房!”

不圓房,如何生的出孩子來?

這語氣,分明就是責怪羅徽不顧大局。

孩子!孩子!真當是三句話不離孩子。老夫人不如直接說他無用好了!羅徽心高氣傲,他哪裏聽得這些,陰陽怪氣的回過去,“祖母要的是個孫子?還是要璟哥兒這一層身份罩着羅府?”

老夫人險些氣暈過去,下了閣樓。李婆子慢悠悠的過來:“老夫人,外頭留了個箱子。好像是沖着璟少爺來的。”

事情比老夫人想的還要糟糕!

果真是,京城那邊的人動了手。

這不,聽聞了他手受傷,就着急忙慌的丢了一大箱滋補藥材在羅府門外。老夫人沉思的說,“更像是,明裏暗裏,告誡着我要善待璟哥兒?”

這一回,把江璟琛身份抖摟出去的可是李婆子。她是想盡辦法和自己撇清幹系:“老夫人,羅府是被人盯上了啊!”

府裏發生的每一件事,那可都是有跡可循。在京城那邊人的眼底下。

那江璟琛的婚事又是個怎麽說法,李婆子其實是想問這事,拐彎抹角的問,“老夫人,這得怎麽好?”

“還能這麽着!我們羅府自然是把人好生供着!”眼見着一日又一日的過,褚玲珑的肚子沒個動靜。老夫人拍了案:“你今晚就去書香苑盯着,非讓兩人圓房不可!”

這還不是回到了最初,白瞎了李婆子的一番打算。

江璟琛的身世這麽要緊,誰不想得些好處?

既然她家侄女的婚事不能成,那這和少奶奶生孩子的事。老夫人想要的也別太容易!

“雖說老夫人這邊着急要孩子,可那兩人不使力氣,那也沒用。”李婆子把事情挑明了說:“璟少爺那邊,怕是不肯。”

老夫人收回思緒,經過李婆子這麽一提醒,對她來說倒是大有用處。

“都老大年紀的人,這些把戲還用得着我教你?不過就是一碗湯藥的事情罷了。”

-

李婆子心中裝着老夫人的囑托,先去找一趟江璟琛。食匣裏是一碗淺黃色的參湯。

“給璟少爺,請安。”

江璟琛也不說話,就這麽坐着。手背上還纏着條帕子。

他看起來可是年輕極了,難怪自家侄女會這麽喜歡,看了一眼就心心念念的。李婆子陪着笑,道,“老夫人本是親自想來的。”

男人半垂着眼睫是看不出什麽情緒,不太領會李婆子的話外之音,他手執着筆,道,“這些天,老夫人的賞賜足夠多了。來不來我這處,我都領老夫人的情。”

那都是京城來的東西,自然是最好的!李婆子吞吞吐吐道,“璟少爺,您歇了這麽多天,想必是沒有大礙了。少奶奶那頭還等着您早些過去。”

後半句話就自然而然的沒了聲。

這不,人不過去,就直接把補身子的湯藥送過來了。

老夫人是指望着年輕人把該用的力氣用到對的地方上……

葉落無聲,江璟琛捏着筆,力道又用了幾分,“婆子把湯藥放下,我自會喝。”

李婆子嘟囔一句,“璟少爺,您也別讓老奴為難了。”

眼下正是深秋時節,天氣開始逐漸變冷了,江璟琛端起那湯碗,他一擡頭,就瞥見李婆子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我晚上自會過去。”

說罷了話,李婆子才臉上堆了笑臉,小步的退了出去,“那老奴先去少奶奶那邊知會一聲。”

書香苑。

點上了燈,就是要圓房的意思。本該是盼望着的事,褚玲珑她卻沒多大喜氣。

只淡淡的問,“你說夜裏夫君要過來?”

李婆子忽然有所察覺,怎麽少奶奶好像不待見那個“少爺”?語氣比之前冷了許多。

“少奶奶,今日身子不爽利?”

褚玲珑又掃了一眼那紅燈籠,輕輕搖頭,“倒不是。”

“那少奶奶的意思?”

她如何和李婆子說,自從那日閣樓下來就對與夫君見面的事有些發怵。

見着褚玲珑不說話,李婆子就把東西拿出來,還是照舊說的那番話,“少奶奶,這是老夫人命我送來的,你趁熱喝。”

“多謝,李婆子。”褚玲珑捧着碗,放到嘴邊喝下。就是這湯藥和往日裏喝的不是一個味兒。她咽了咽喉嚨,剛喝下,額頭就起了一層薄汗。

采蓮眼疾手快,遞了帕子過去。

她擦了擦,擡起頭,止不住的問,“江先生,他……”

李婆子也等着她把話問完。

褚玲珑把話在肚子裏滾了一遍,才斟酌的開了口,“江先生,他因為手上的傷,已經好幾天沒來我這處上課。想我不該躲懶,便想問問他如今的傷勢如何了?”

“您說璟少爺?他不單單沒來你這處,連外頭的校館也沒去。”

看來他的手傷真的厲害,當初她咬的雖是用了力氣,但也不至于到這地步。

“老夫人遣了江先生教導一場,玲珑不敢辜負。”

他要遮掩牙印,是下了猛藥。褚玲珑心中更是過意不去。

“得虧璟少爺教的好!少奶奶越發有大家閨秀的談吐了。”

吹捧過後,像是忙着要去辦什麽事。李婆子腳底抹油,趕緊開溜。

褚玲珑喝下補藥後,見着月色還早,她本想是再多寫一會字,可是這腦袋像是炸開一樣的疼。張了嘴,去喊,“采蓮!”

手邊卻落下一雙大手,她順着視線看過去。

吓得她推開他的手,後退好幾步,“江先生,怎麽無聲無息的來了?”

瞥過那潮紅不退的小臉,江璟琛淡然的開了口,他似乎知道了些什麽,“不算無聲無息。我進來前出了聲,是少奶奶正在想事情。又或許,您可是在想少爺?”

褚玲珑抿緊唇。

這一整日想的不是夫君,卻是在想他,江璟琛。她覺得愧對夫君!

夜黑風高。

屋子裏頭卻火熱,李婆子冷笑一聲,“我就是照着老夫人的吩咐把湯藥送過去,可老夫人也沒提這湯藥到底要給誰?”

關系早亂了,不如來的更糊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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