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把戲
第25章 把戲
謝挽幽沒想到這只狐貍還一直在為剃毛這件事耿耿為懷。
不就是她給他剃的毛有一點點醜嗎……竟然記仇到了現在。
謝挽幽嚴重懷疑這個合歡宗弟子之所以不怎麽待見她, 除了初見時的誤會,說不準還有被她剃成醜狐貍的怨氣值在裏面。
說起這個,謝挽幽挺不服氣的。
等合歡宗師姐離開後,謝挽幽往白狐的方向走了幾步, 白狐瞬間警惕地立起了一雙狐耳, 但依舊沒有睜眼, 像是在等待她下一步動作。
謝挽幽卻站住沒動了,抱臂看他:“話不能那麽說吧,你的毛雖然是我剃的,我也承認我剃得……有那麽一點不好看……”
謝挽幽輕咳一聲,義正言辭道:“但封師弟你扪心自問,你這毛就算換別人剃, 難道就會剃得比我剃得好看嗎?不管多高超的剃毛技術,狐貍凡是剃了毛, 都不會好看到哪裏去的,你不能因為我做了那個冤大頭, 就遷怒于我啊!”
封燃晝:“……”
謝挽幽一口一個剃毛, 弄得這個詞在封燃晝耳朵裏到處亂晃。
封燃晝覺得刺耳, 狐耳往下一壓,幹脆閉耳不聽。
謝挽幽看得好笑,無端想起了那個“熊貓摘下了耳機”的表情包。
他越是這樣逃避,謝挽幽就越想拉開他的耳朵, 用喇叭對着他大喊“接受剃毛事實,不要遷怒無辜路人!”
謝挽幽最終沒做這麽缺德的事,只是給他補了一刀:“而且本來也輪不到我給你剃毛, 要不是你當時發狂,不接受別人碰你, 這事也不至于由我來做,你說是不是?”
白狐終于睜開眼,用一雙灰藍色眼眸冷冷盯着她。
瞪什麽瞪,是被戳中痛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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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挽幽看到他冷冽的目光,心裏也不怎麽痛快。
萍水相逢,她自認也沒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好歹也算救他一命了吧,憑什麽被他瞪來瞪去,冷言冷語相待。
謝挽幽不痛快,也不想叫他痛快。
想到什麽,她撐着膝蓋俯下身,壓低聲音對他道:“現在一想,為什麽你那晚不讓別人靠近,卻獨獨讓我靠近呢……該不會是什麽欲擒故縱的小把戲吧?”
“……”
白狐像是被她說得惱了,包着紗布的大尾巴忍耐地拍了拍地面,終于往側面橫掃,一尾巴抽到謝挽幽的腿上,忍無可忍地沉聲喝道:“滾出去!”
毛不多,脾氣還挺大。
謝挽幽把狐貍惹毛,心情舒暢地出了門,徑自去靈田那裏找洛如曦和小白。
洛如曦上午有種植課,正巧謝挽幽也有,洛如曦便打算在課後給小師妹補補課,傳授一些種田小技巧。
謝挽幽現在多了一項給各個門派的傷員換藥的任務,有些傷員的傷勢過于血腥,不好讓小孩子看到,謝挽幽便将小白托給了洛如曦,這樣等她忙完以後,就可以直接跟他們在種植課上會合。
謝挽幽抵達靈田的時候,大部分弟子已經到了,正圍在田埂上說着話,謝挽幽試圖在這些師兄師姐裏尋找洛如曦的身影,可還沒等她找到,謝挽幽就看到一團小小的白影從大人們林立的腿間硬生生擠了出來,而後邁開短小的四肢,甩着耳朵向她飛奔而來:“娘親——”
誰家的可愛崽崽忽然出現?
啊——是我家的!
謝挽幽一下子就被崽崽萌得不行,蹲身對它張開雙手:“小白快來!”
但謝小白跑到跟前,忽然想到了什麽,趕緊用兩只前爪緊急剎車。
“?”謝挽幽還沒反應過來,謝小白就開始瘋狂甩毛,咕嚕嚕地把身上的泥渣渣抖了個幹淨。
謝挽幽下意識擡起胳膊擋住飛濺的泥渣渣,有些哭笑不得,剛放下手臂,甩完毛的小東西就撲進了她的懷裏,謝挽幽直接被這過度的熱情怼得一屁股坐在了草地裏。
真是個甜蜜的負擔啊。
懷裏的小白幾乎将尾巴晃成了一個小螺旋,謝挽幽忍不住笑,一只手握住它晃動的蓬松尾巴,另一只手捏住它被泥土染黑的爪子,明知故問:“小白的粉爪爪怎麽變成黑爪爪了?”
聞言,謝小白也歪頭看了看自己的爪爪,大大的眼睛裏出現了小小的迷惑。
片刻後,它終于想起來爪爪是因為什麽才變黑的,眼睛亮晶晶地仰頭看着謝挽幽:“因為小白幫姨姨挖地了,挖完地,爪爪就變黑了!”
謝挽幽有些驚奇,這小東西竟然還會挖地嗎?
不過……貓科動物好像的确天生就有刨坑埋粑粑的能力……
謝挽幽想着,忽然有點想見識一下小白刨的坑。
說來有些不好意思,平時小白埋粑粑時都避着她,但謝挽幽其實也是稍微有點好奇的……
謝挽幽腦海裏出現了不妙的聯想,這時,追在小白後面的洛如曦也跑了過來,氣喘籲籲道:“小白……你跑得也太快了吧,累死你姨姨了!小師妹你是不知道,小白原本還在幫我挖坑呢,一聞到你的味道,閃電一樣就蹿出去了,我都沒反應過來……”
“小白就這麽想娘親嗎?”謝挽幽揪掉小白身上那些糾結在毛裏的泥塊,也不嫌崽崽灰撲撲,低頭在它腦袋上親了親,然後對洛如曦笑道:“麻煩師姐幫我照顧小白了。”
洛如曦連連擺手:“這算什麽麻煩?小白還幫我刨了好多坑呢,老乖了!”
洛如曦說完,不太贊同地勾住謝挽幽的肩膀:“小師妹你怎麽總是如此客氣?我們之間,不該如此見外,明白了沒?””
被洛如曦勾住肩膀拍了拍,謝挽幽無奈一笑:“我盡量。”
因為幼時在孤兒院的經歷,謝挽幽早已養成了凡事靠自己的習慣,如果不是遇到實在無法獨自處理的事,謝挽幽更寧願自己解決。
因此,當生活中忽然出現像洛如曦這樣傾情幫助卻又不求回報的人,謝挽幽是頗有些不知所措的。
謝挽幽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種場景,在上輩子,她也根本沒有類似的經歷以供參考。
謝挽幽有些茫然地轉頭看向洛如曦,洛如曦捏了捏她的鼻尖:“我們可是師姐妹,本就該相互幫助才是,不許再說‘麻煩’這個詞,否則師姐可要生氣了。”
謝挽幽被捏了一下鼻子,唇角不由上揚,對洛如曦點了點頭。
“是嘛,就該多笑笑,多好看啊。”洛如曦喜滋滋地勾住謝挽幽的手臂,将她往人群裏拉去。
迎面的人見了謝挽幽,全都要熱情地喚一聲小師妹,謝挽幽一一應了,見了認識的師姐和師兄,便會多說一兩句話。
謝小白蹲在謝挽幽的肩上,見到眼熟的叔叔和姨姨,也會乖乖地喚對方的名字。
小白雖然看着小,但記憶力卻很驚人,只要是它見過的人,大多都能記下他們的名字。
謝挽幽剛開始也很是驚奇,但她轉念一想,小白畢竟是原劇情裏的未來大反派……有些奇異之處好像是挺正常的。
然而,對小白一無所知的師兄師姐卻有被驚喜到,一聽小家夥竟然能準确得記住每個人的名字,一個個稀罕得不行,紛紛拿各種各樣的小零食投喂。
自從小白成為碧霄丹宗的吉祥物後,碧霄弟子随身攜帶的零食也變多了——都是為了在偶遇小白時能夠及時投喂它。
謝挽幽聊了一圈,時間也差不多了,沒多久,負責教種植課的林長老到了現場,示意諸位弟子安靜下來:“好了,人都來齊了,其他的話不多說,只說一點,這門課總共要種植三十種靈草,若在結課之前交不上其中任何一種靈草,這門課就會被判定不合格,希望你們能認真學習,腳踏實地種草。”
“還有——”林長老話鋒一轉,意有所指道:“有些弟子已經重修了兩次,正是因為不注重種植過程中的小細節,今年才會第三次重考,希望諸位弟子引以為戒,不要像那位弟子一樣,年年都來我這裏報道。”
謝挽幽聽到這話,默默扭頭看向洛如曦。
種植課常駐戶洛如曦痛苦地捂住臉:“別罵了別罵了……這次一定,這次一定!”
謝挽幽:“……”
課前,弟子們分別領取了含有特殊标識的種子,每類種子都只有十顆。
這就意味着,種植的容錯率只能控制在十株以內。
謝挽幽也領到了一小盒種子,打開以後,便看到了三十個小盒子。
謝小白湊近嗅了嗅,不料被盒子裏的氣味刺激得連打了兩個噴嚏,馬上扭着屁股縮了回去,懵然地看着謝挽幽手裏的盒子。
謝挽幽不由失笑,大概猜到小白熏退小白的味道究竟來自于哪裏。
盒子裏有腐腥草的種子,腐腥草是破厄丹的原料之一,聞上去有一股隐隐的腥味,将腐腥草煉成丹藥後,丹藥也會保留腐腥草的這股腥味。
然而破厄丹對預防走火入魔的方面有很大的用處,所以大家嫌棄歸嫌棄,丹藥依舊照吃不誤。
腐腥草的種子也有股腥味,小白應該就是被這種味道熏到了。
謝挽幽合上盒子,隔絕了那股味道。
謝小白把臉埋在謝挽幽懷裏蹭了蹭,才耷拉着耳朵蔫蔫地問:“娘親……我們以後真的要種那個臭臭的東西嗎?”
謝挽幽捏捏它的耳朵:“對啊,這是林爺爺給娘親的任務,娘親要種三十種靈草,要是種不出來的話,娘親明年還要繼續種臭臭的草。”
謝小白:“!!!”
謝小白四只爪子抱住謝挽幽的胳膊:“娘親一定能種出臭草的!小白相信娘親!”
謝挽幽撸了好幾下它毛絨絨的尾巴,信心滿滿:“嗯!娘親可以!”
然而事實證明,flag立得太早,就會倒……
問題出在用靈力催發種子這一步。
修真界的種子想要破芽生長,除了必須的生長條件,還需要充沛的靈氣。
野生靈植可以自己吸收靈氣緩慢生長,但考核時間只有六個月,自然是來不及慢慢等它長大的,這時候,就需要弟子手動用靈力催熟。
用靈氣催發種子,只是種植靈草的第一步。
謝挽幽直接斃在了第一步。
一顆被冰凍的種子躺在肥沃的泥土裏,謝挽幽和謝小白蹲在一邊,無聲地為它默哀。
摩拳擦掌地要傳授小師妹種地技巧的洛如曦也傻眼了,拿着小鏟子呆立在一側,望天懷疑人生。
走過來的林長老看到這場景,也是一默。
片刻後,林長老才摸着胡子若有所思道:“冰靈根似乎确實不太适合種靈植啊……”
謝挽幽茫然:“林長老,那我的種植課考核怎麽辦?”
謝挽幽的冰靈根确實是不利于種植的客觀因素,林長老猶豫片刻,不知道該讓謝挽幽再試試,還是免了她種植課的考核。
這時,洛如曦忽然回過神來:“對了小師妹,你之前是不是水木雙靈根來着?”
因為謝挽幽的水靈根變異成了冰靈根,洛如曦都只關注冰靈根去了,都忘了謝挽幽還有個木靈根。
謝挽幽也想起來了,眼前就是一亮:“是啊,我還有一點木靈根——我試試能不能用!”
她的水靈根變異成冰靈根後,原本能跟水靈根分庭抗禮的木靈根也被削弱了很多,幾乎弱得察覺不到了。
但弱歸弱,木靈根确實還在,雖然能調動的木靈力不多,好歹還能用。
謝挽幽用這一點木靈力成功催發了種子,着實松了一口氣。
洛如曦比謝挽幽還高興:“成了成了——小白,快給你娘親挖個坑!”
謝挽幽:“??”師姐,你這話是不是有什麽歧義?
謝小白已經很熟練地跑到謝挽幽的靈田上,選定一點,然後兩只前爪齊上陣,對着肥沃的黑色土壤一陣猛刨。
黑色泥土稀裏嘩啦地往後飛濺,不多時,謝小白就刨好了一個坑,滿身泥土地跑到謝挽幽面前求誇誇。
謝挽幽:“小白……你真棒!”
謝小白對謝挽幽晃了晃尾巴,一雙大眼睛亮亮的,稚聲稚氣道:“娘親還需要坑嗎?小白可以幫娘親挖!”
說是幫她,其實是沉迷挖坑無法自拔了吧。
謝挽幽看小東西好像很樂在其中的樣子,就點了點它的額頭:“好啊,去吧。”
謝小白就甩着尾巴快樂地跑了回去,繼續呼哧呼哧地挖坑,再次從白團子變成了灰團子。
謝挽幽總算知道剛剛小白身上的泥土是怎麽來的了。
小白好像釋放了天性,一連刨了好多個坑,下課的時候還有點意猶未盡:“娘親,下次還帶小白來這裏挖坑好不好?”
謝挽幽用了好幾個去塵訣,才把小白身上的灰和土都弄了個幹淨:“好,以後娘親帶小白一起來。”
比起各種理論課,幼崽似乎更喜歡可以快樂刨土的種植課。
謝小白被謝挽幽抱着往回走,爪爪勾住謝挽幽的衣袖,忽然問:“娘親,你今天是不是去看狐貍叔叔了?”
謝挽幽已經不好奇小白是怎麽知道的了,肯定是聞到了封燃晝在她身上留下的味道。
提起那只壞脾氣狐貍精,謝挽幽臉上的笑意就是一收:“嗯,娘親早上去給他換藥了。”
小白敏銳地察覺到娘親的情緒變化,不由湊近謝挽幽,想了想,用一雙灰藍色的大眼睛認真地看着她:“是狐貍叔叔惹娘親不高興了嗎?”
謝挽幽一愣,看到小白氣鼓鼓的模樣,忍不住揉了揉它的小腦瓜,那點小郁結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是有點不高興,不過娘親也惹了他不高興,算是扯平了吧。”
謝小白這才滿意。
謝挽幽原以為這件插曲很快就過去了,但到了傍晚,小白竟主動提出要跟謝挽幽一起去給狐貍叔叔換藥。
謝挽幽有些猶豫,那個合歡宗弟子對任何人都愛答不理,還愛甩冷臉……她有點擔心小白去了以後被那狐貍精百般嫌棄,留下什麽心理陰影。
不過除了這個,其實也沒其他危險。長老他們怕封燃晝再次發狂,封燃晝現在依舊被關在陣法裏,只有謝挽幽給他換藥的時候才會進去,他自己是跑不出來的。
見小白很想去看“狐貍叔叔”,謝挽幽只好先給孩子打個預防針:“狐貍叔叔可能會很兇,小白會不會害怕?”
謝小白挺起小胸膛:“不會!小白不怕!”
“那好吧。”謝挽幽抱起小白,帶着它往封燃晝那邊走:“狐貍叔叔要是太兇了,小白就在門外等娘親,知道嗎?”
謝小白超乖地點頭:“小白知道啦!”
*
随着天色變暗,殿內也愈發昏暗。
黑暗裏,最容易滋生陰影。
在這種如影随形的陰影中,封燃晝像是被觸動了某些丢失的記憶,一時間頭痛欲裂,無數似曾相識的片段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可在那些光怪陸離的記憶碎片裏,無論他怎麽看,入目的都是一片血紅。
封燃晝趴在陣法中央,尖利的爪子用力地扣着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抓痕。
四面八方的黑暗裏仿佛有無數雙手伸來,整個大殿內的死寂如潮水般向他湧來,幾乎讓封燃晝感到窒息。
他雖然什麽都不記得了,但他依舊下意識地厭惡這樣的冷寂。
正當封燃晝的忍耐度即将達到頂峰時,他的耳朵尖忽然動了動,聽到了門外傳來的腳步聲。
封燃晝能聽出來,這是那個碧霄女弟子的腳步聲。
早上的事,封燃晝自然沒有忘記。
竟然敢說他是在故意用小手段勾引人……封燃晝換了一個方向躺着,背對着門口,只留給進門之人一個冷傲的背影。
“嘎吱”一聲,門開了。
封燃晝背對着大門,狐耳動了動,卻沒聽到那個碧霄女弟子進門的聲音,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他正猶豫着要不要轉頭看看,忽然聽到一道稚聲稚氣的聲音驚訝道:“娘親,狐貍叔叔怎麽不動了呀!”
那道聲音的主人好像糾結了片刻,才遲疑地說:“我們是不是該把狐貍叔叔埋坑坑裏了呢?”
聽到這兩句話的封燃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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