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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薄衍反應迅速，從小孩手中拿走了那兩朵桂花，學着小孩，将它們捧在掌心裏，笑容真摯：“謝謝眠眠，我很喜歡。”

小喪屍對人的情緒非常敏感，無奈薄衍僞裝得太好了，他根本看不出來薄衍笑容下掩藏着的冰冷。

見薄衍對他笑了，他的笑容也跟着加深，嘴角的梨渦深深凹陷，斑駁樹影灑在他的臉上，細碎的陽光将他的黑眸照得異常明亮。

薄衍有一瞬的恍惚，有一個人……

不，那家夥早已不是人了。

即使變成醜陋的喪屍，卻依舊有一雙明亮的雙眸，每次看向他時，眼裏總是閃着光，像是永遠不會熄滅。

從五歲那年，親眼目睹親人全部慘死之後，支撐着薄衍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殺死所有喪屍。

他沒想過，他會因為一只羸弱的小喪屍破了例。

薄衍在基地裏訓練了五年，直到十歲那年才有資格跟前輩們一起外出執行任務，第一次出任務，薄衍就遇見了一只小喪屍，四目相對間，薄衍還沒來得及看清那雙眼睛長什麽模樣，小喪屍就迅速閉上了眼睛，倒地不起。

薄衍有些震驚，同伴笑着告訴他：“它叫小廢物，它對我們沒有任何威脅，你不管它，它自己也能餓死。”

薄衍盯着小喪屍顫動不停的眼皮，心想，同伴說得沒錯，它真的是一個小廢物，連裝死都裝得那麽拙劣。

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薄衍第一次放過了一只喪屍。

過了半個月，薄衍繼續跟着前輩外出訓練，在回程途中遇到了蹲在路邊的小喪屍。

半個月來，薄衍一直都在高強度訓練，遇見的喪屍那麽多，薄衍記性再好都會選擇性遺忘那些猙獰的臉。

奇怪的是，他唯一記住了那只小喪屍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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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沒有青灰色或者醜陋的傷口，大面積的慘白覆蓋了那張巴掌小臉，喪屍的眼珠大多都是渾濁無神的，這只小喪屍的眼睛卻十分明亮幹淨，以至于初見時，薄衍以為那是個人類。

如果不是那家夥畸形的走姿，他一定會将它當作人類的。

小喪屍看到了薄衍他們，薄衍以為那家夥又要跟上次一樣倒地裝死，令他們意外的是，小喪屍邁着扭曲的步伐，艱難地朝他們走過來。

薄衍靜靜站着沒有動，莫名的，他肯定小喪屍是朝他而來。

小喪屍手裏抓着兩枝從地裏剛拔出來的野花，顫抖着小手捧到他面前，區別于其他喪屍的紅豔嘴唇微微張合，磕磕絆絆說道：“送……給……你。”

-

薄衍低頭，手緩緩打開，露出掌心裏被包裹得嚴實的兩朵金黃桂花。

清晨的風有些大，薄衍的手虛攏着，風即将卷走他手中的桂花前，一只大手覆蓋了下來，嚴嚴實實地将他特意制造出來的縫隙給蓋住，被風卷得滾動不停的桂花在他掌心中安分了下來。

眼前猛然出現桑霭的臉，桑霭剛才還笑着，此刻面色耷拉下來，醋味彌漫，嗆得人鼻子也跟着發酸。

薄衍：“……”

“這是眠眠送給你的，你可要好好珍惜啊。”桑霭酸溜溜地說道。

薄衍手指輕微顫抖，壓住想要甩開桑霭手的沖動，沖桑霭微微一笑：“小霭哥哥你不用擔心，眠眠送的東西，我當然會好好珍惜的。”

薄衍不說這話還好，說完後，桑霭的醋意彌漫得更濃了，擋也擋不住。

桂花有兩朵，桑霭以為桑眠起碼會送給他一朵的。

結果，桑眠将兩朵桂花都送給了薄衍。

這算什麽！

他算什麽！

桑眠之前還捧着小餅幹來讨好他，現在就對他不聞不問，這是看他态度變好了，所以才對他不重視了嗎？

這不就跟渣男一樣嗎？

桑眠才三歲半，怎麽就學會了渣男套路……

不，桑眠上哪去跟人學，桑眠這是天生自帶的渣屬性啊！

想到這，桑霭頓覺不妙，原本只是虛虛扶着桑眠，忽然加大了力道，改從後面抱住桑眠。

“眠眠，你不能這樣！”

好幾天沒看到桑霭暴跳如雷的樣子了，耳邊的聲音宛如驚雷，讓小喪屍吓了一跳。

小喪屍的目光從薄衍那轉移到了肩膀上長出來的大腦袋上。

桑霭眉頭緊蹙，一臉擔憂看着他，焦急道：“眠眠，這招你不能再用了！以後會變成壞孩子的！”

小喪屍：“？？？”

二哥哥是他見過的最奇怪的人類。

【桑霭你又在抽什麽風！你看把我們眠眠吓的！】

【請講清楚，我們成年人都聽得雲裏霧裏的，你還指望眠眠聽得懂？】

【我代為翻譯一下——眠眠，你不能只讨好小衍哥哥，也心疼心疼你的小霭哥哥吧QAQ】

【吃醋吃成桑霭這個樣子，真的是沒救了！不就是一朵桂花嘛，地上都是，喜歡不會自己撿啊！這心眼小的，啧啧啧。】

薄衍最讨厭麻煩，他可不希望一來就得罪了桑霭，這家夥心眼小，要是被針對了，他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桑霭看破僞裝。

薄衍伸出手，對情緒激動的桑霭說道：“小霭哥哥，眠眠有兩朵桂花，一朵送給我，剩下一朵，他肯定是想送給你的，只是桂花粘在了一起，他全部送過來了。”

薄衍話說得委婉巧妙，沒有直接把花送給桑霭，這樣才不會拂了桑霭的面子，還能幫桑眠說好話。

桑霭聞言，心情好了不少。

他不傻，聽出薄衍話裏的謹慎後，只覺得十分害臊，他一個大人，怎麽還跟一個小孩争風吃醋呢。

剛這樣想，便聽到回過神來的桑眠說：“都、都給小衍哥哥！”

薄衍：“……”

桑霭：“……”

好不容易拼接成功的心再次掉在地上，碎成了一塊一塊。

這醋還是要吃，弟弟的愛他還是得要！

丢臉就丢臉，反正他剛才早就丢過臉了！

薄衍心裏升起一股沒來由的煩躁。

換做是桑霭，要是能被桑眠這麽喜歡，怕是早就感動得落淚了，薄衍只覺得桑眠在給他添亂，他絞盡腦汁思考該如何化解這場危機。

被桑霭緊緊抱着的桑眠忽然艱難地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朵桂花，遞到面色難看的桑霭面前。

“送、送給哥哥。”

想到桑霭之前反複讓他更正的稱呼，他又改正道：“送給小霭哥哥。”

桑霭：“！”

桑霭猛地收緊力道，小喪屍覺得身體都快被桑霭的擁抱壓縮成片了。

這個二哥真的好奇怪，之前對他愛答不理，現在又黏他這麽緊。

人類可真是複雜啊！

小喪屍第不知道多少次在心中嘆氣。

危機就那麽化解了，薄衍看着桑霭手中桑眠剛送的桂花，莫名覺得刺眼。

手緩緩收緊，掌心觸碰到了柔軟的花瓣。

這麽多年，薄衍一直都不知道那只小喪屍叫什麽名字，基地裏的人類們都認識那只小喪屍，都叫他小廢物。

他們之所以不殺那只小喪屍，不過是覺得它和它的名字一樣太弱，殺掉一點都不痛快。

留下它，跟養一只廢物小狗一樣。

薄衍也是那麽覺得的。

可是，在離開那個世界之後，在遇到跟那只小喪屍有着許多相同之處的小孩之後，薄衍忽然有些想念那只小喪屍了。

薄衍的腳步慢了下來，在跟拍攝像的攝像機轉向桑霭和桑眠時，他悄無聲息地将手中的桂花丢棄在了路邊。

薄衍有很嚴重的心理潔癖，他物欲很低，不喜歡争搶。

他搜刮到的物資總是最多的，卻總是從中挑一兩件自己喜歡的，将剩下的全部讓給了別人。

即使跟別人看上了同一件東西，他也會主動選擇放棄。

不是謙讓，是他覺得，那東西被其他人觊觎了，就不值得他去搶奪占有了。

如果別人跟他有一樣的東西，他會毫不猶豫将那樣東西丢棄。

別人不知道他的心理疾病，都覺得他無欲無求，但是，對于特別喜歡的東西，他的占有欲會非常強。

小喪屍是小喪屍，桑眠是桑眠，他不需要替代品。

他獨一無二的小狗是不能被其他人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