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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 章

桑眠恍惚了一陣，狼狽收回視線，轉身從衣櫃裏拿出換洗衣服，淡淡道: “我，我去洗澡了。”

大胖&夏祈川: “”

大胖沒有阻止，也沒再發出抱怨聲，繼續撺掇桑眠對夏祈川發動攻擊。

他們都發覺桑眠跟夏祈川之間發生了什麽。

等到浴室內響起水聲後，大胖才扯過夏祈川，知道水聲會蓋過它們的說話聲，他依舊壓低了聲音: “你對小老大說了什麽，他對你怎麽不一樣了”

這個不一樣，不是夏祈川和桑眠之間多了一股暧昧的氣氛。

而是，兩人之間有了一道隐形的隔閡。

夏祈川面色發白，他對桑眠說過什麽樣的話，他不可能會忘記。

夏祈川咬緊嘴唇，大胖還在扯着他的胳膊，催促道: “你快跟我們說呀。”

夏祈川看看大胖，又看看同樣繃緊神色的洛冕，心裏生出一股無力感，他甩開大胖的手，甕聲甕氣道: “這件事情我自己會處理的。”

“可是……”大胖的手被洛冕扯了幾下，他回頭就接收到了洛冕的暗示，他咽了下喉嚨，将滿肚子的話咽了回去。

浴室內的水聲還在持續不斷響起，洛冕壓低了聲音: “既然你這樣說，那你能處理得好嗎”

夏祈川垂下頭，小聲道: “我會的。”

桑眠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三人已經恢複到平時的模樣，看不出室內曾經彌漫過焦灼的氣氛。

“我洗好了，你們誰還沒洗趕緊去洗吧，早點睡，等會宿管過來又要被他罵了。”

高中宿舍雖然不停電，但每到十一點，宿管就會過來查寝，十一點一次，十二點是最後一次，如果學生們還沒睡覺的話，就會被扣班級分。

桑眠裝着心事，害怕被洛冕他們看出來，他說完就爬上了床，他盡量拿出平時的聲線: “我好困，先睡啦，你們早點睡。”

看不到表情，桑眠的僞裝還算好，在跟洛冕他們互道晚安之後，桑眠沒有立即入睡。

他悶在被子裏刷着手機。

快十一點了，薄衍沒再給他發過消息，計算時差，薄衍那邊還是白天，薄衍應該還在忙碌。

他當然知道小衍哥哥會找對象的，也知道，小衍哥哥一定會有喜歡的人。

只是，他沒想過會來得那麽快。

他都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要迎接薄衍會疏遠他的結果了嗎

桑眠将這幾天，薄衍給他發的消息重新看了好幾遍，他猶豫了會，還是沒有給薄衍回複任何消息。

退出薄衍的聊天頁面，他原本要關上手機直接入睡的。

朋友圈冒出了一個熟悉的頭像，讓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進去。

桑眠是最近才熟悉這個頭像的，自從加了羅裕之後，桑眠對羅裕這個人沒太多的關注，羅裕換了什麽頭像，今天去了哪裏幹了什麽，他全都不感興趣。

突然對羅裕上心，是在夏祈川提醒他之後。

羅裕的動态發在十分鐘之前，看背景是在他的莊園裏。

群山環抱，綠意盎然，羅裕站在一匹黑馬旁邊，羅裕的重點不在黑馬這，而是在身後的一個人影上。

羅裕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遠處的人影，對着鏡頭做出鬼臉。

兩人沒有做出太親密的肢體接觸，卻能看出兩人的關系很好。

不然，不會有人冒死敢對薄衍做出這樣的挑釁。

【羅裕:以前總嘲諷我沒你高，我現在比你高吧，小不點。】

因為薄衍的關系，桑眠加了很多薄衍的朋友以及同學，因此，他能看到羅裕和薄衍共同好友的留言。

【過分了啊，生日都不邀請我，禮物都不想要，就想跟薄衍過二人世界是吧】

【我就說你怎麽推了好多工作，這麽忙還要出國度假呢，敢情不是度假，是蜜月旅行啊!】

【嗚，前幾天才結婚，今天就去蜜月旅行了，你倆是真的!】

【媽媽，我磕了五年的cp終于成真了!!!】

桑眠只恨朋友圈沒有點踩的功能，不然他一定瘋狂點踩這幾條評論。

桑眠将那些評論和點贊的人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确定薄衍沒有給羅裕這條動态點贊或評論，他沒有因為這樣就受到安慰。連續好幾天，胸腔都仿佛被一團厚厚的棉花堵着，這會堵得更加厲害了。

薄衍答應過他，在他找到對象之前，不會跟別人談戀愛的。

桑眠眼眶逐漸發紅，扔掉手機，身體蜷縮，将自己團成一團。

可是，在後知後覺發現他其實對薄衍存着那樣的心思，他不希望薄衍跟別人談戀愛，那該怎麽辦

薄衍跟羅裕已經秘密在談了嗎

他真的要做拆散別人姻緣的壞人嗎

-

【洛冕:薄衍哥，眠眠已經睡了。】

【薄衍:我知道了，謝謝。】

馬蹄聲在身後響起，羅裕靈活地跳下馬，沖到薄衍身後，猛地拍了下薄衍的肩膀。

“發什麽呆呢，就成天抱着你的手機吧，又跟你的小寶貝聊天呢”

跟薄衍待了幾個小時，羅裕就發現了，薄衍的手機瘾更加重了。

以前，薄衍在處理工作或者跟他們聚會的時候，不會手機不離手的，他會跟桑眠報備完，再跟他們放心的玩，中途也會玩幾次手機，哪像現在這樣頻繁

“你跟眠眠每天都有那麽多話聊嗎”

羅裕感慨道: “我最近喜歡上一個人，好不容易加了她的微信，她很高冷，總是我說五句她才回我一句，我都不知道找什麽話題跟她聊天了，你跟眠眠平時都聊什麽話題啊，能不能教教我，兄弟我追到了她，一定親自登門道謝。”

薄衍滿臉不耐，将羅裕湊過來的腦袋推開，警告道: “沒事幹就去騎你的馬，別來煩我。”

羅裕揉揉腦袋，不爽道: “吃了炸/藥是吧，你敢對眠眠兇一句試試，就可勁兇我吧。”

羅裕知道薄衍心情正糟糕，他不像洛冕和大胖，喜歡盤根問底。

薄衍這人，如果願意跟你說心事，他會主動開口，薄衍如果不想說，那怎麽逼問都不會撬出答案來的。

羅裕沖薄衍做了幾個鬼臉，轉身又去找他的小馬駒玩去了。

羅裕剛走沒多久，夏衣就端着兩塊蛋糕出來，她将一盤蛋糕遞到薄衍手邊。

薄衍轉頭，看到來人是誰，他緊蹙的眉頭緩緩松開了一點，他接過蛋糕，将它放在了旁邊的木樁上。

夏衣在椅子上坐下，笑道: “你在煩惱什麽事情，能跟我說說嗎”

薄衍悶不做聲，繼續盯着手機發呆。

夏衣支着腮，故意一字一字說道: “我猜，是桑眠的事情，對嗎”

大家都覺得，薄衍和羅裕的關系是最好的，其實，最了解薄衍是的夏衣，比起羅裕，兩人才更加無話不談。

薄衍的情緒內斂，平時僞裝極好，很難從他的表情中判斷出他在想什麽，也有特殊情況，就比如，薄衍情緒起伏太大的時候，控制不住，會偶爾流露幾絲情緒。

夏衣每次都能完美捕捉到這些情緒。

夏衣: “你跟眠眠遭遇感情危機啦”

薄衍擡眸看向夏衣，強撐出笑意來: “我跟眠眠從來沒有感情危機。”

夏衣挑眉: “這麽自信”

薄衍: “嗯，因為我喜歡眠眠，眠眠也喜歡我。”

夏衣: “……”

夏衣: “你就那麽自信”

薄衍: “眠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會這麽黏着我了……”

不管他到哪，桑眠都要跟着他，吃飯要他喂，走路要他抱，每天都要他發早午晚安消息，睡覺也要一起，這不是喜歡，又是什麽呢

談及在意的事情，想到心裏那個人，薄衍情不自禁露出笑容，身上的寒冰化開，眼角眉梢都舒展開來。

夏衣不知道薄衍想到了什麽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看着眼前滿面春風的家夥，夏衣覺得盤子裏的蛋糕都沒薄衍膩人。

夏衣對薄衍的第一印象是長相優越家世顯赫的貴公子，薄衍成績優秀，成熟穩重，雖高冷但不高傲。

這樣的人，能成為校園男神不奇怪。

這樣的印象持續了大半年，直到夏衣與薄衍成了好朋友，第一次從薄衍口中聽說桑眠的時候，這份印象破碎的同時，薄衍的男神形象也随之破滅了。

在桑眠面前的薄衍，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第一次在薄衍身上看到溫柔與包容的時候，夏衣頭皮發麻，在看到薄衍提起桑眠時露出的傻笑時，夏衣覺得整個世界都變了。而那個時候的薄衍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喜歡桑眠，夏衣是薄衍的朋友中，最先認識到，薄衍喜歡桑眠的人，也認識到，薄衍是個戀愛腦。

高中時期，學校很多人都會疊星星，聽說疊滿999只送給心上人，戀情就會實現。

薄衍給桑眠疊了。

疊星星風潮過去之後，又開始織圍巾。

薄衍也給桑眠織了，不僅圍巾，毛線手套，毛線襪子，毛線帽子，他給桑眠織了一整套。

每每想到薄衍那雙修長的手指不是在做算術題或者打籃球，而是靈活地在織毛線，夏衣就覺得一陣惡寒。

而在這時候，薄衍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對桑眠的感情變化。

這時候，薄衍就夠過分了，上大學之後，薄衍終于開竅了，夏衣見證了薄衍從過分到更過分。

她跟薄衍考入了同一所大學，都讀的金融。

課業繁忙，大學離桑眠所讀的高中相距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薄衍将僅有的休息時間全都給了桑眠。

有一段時間，薄衍每天都會輾轉兩個地方，來回三個小時，能休息的時間全在車上了。

而薄衍之所以那麽趕的原因，只是因為桑眠一句無心之言——

好想天天能見到哥哥呀。

薄衍記在了心裏，并且這樣做了。

那會的桑眠，并不能每天都回家裏住，薄衍有時候只能跟桑眠在校外吃一頓晚餐。

一頓晚餐，甚至是見一面就需要花上三個小時的車程，在夏衣看來，她是絕對不會做那麽瘋狂的事情的。

但是薄衍可以。

夏衣肯定，不管桑眠說什麽，薄衍都會答應什麽。

她甚至想過一件離譜又可怕的事情，桑眠要是想要薄衍的命，薄衍或許也會毫不猶豫給桑眠。

喜歡一個人喜歡成這樣，這不是瘋了是什麽

-

薄衍不知道多少次打開桑眠的聊天頁面，消息沒有彈出，就代表桑眠根本沒有給他發消息，薄衍還是自虐般打開無數次，期待打開之後就能看到桑眠發來的消息。

又一次沒看到桑眠的消息後，薄衍的笑容慢慢收起，他擡頭看向夏衣，表情有些糾結。

“想說什麽就說吧，你放心，我嘴巴可比羅裕緊着呢。”夏衣的食指搭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幾天，薄衍一直憋着心事，到這會還在猶豫要不要跟夏衣說。

他方才才自信地跟夏衣說，他跟桑眠的感情沒有破裂，轉頭就狠狠打自己的臉了。

猶豫半晌，薄衍還是将心事說了出來: “眠眠最近不愛理我了。”

夏衣壓住驚訝，一臉淡定道: “在這之前發生了什麽，你們有過争吵嗎”

薄衍将那天在KTV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并且着重強調了夏祈川這個人。

夏衣一聽就猜出來薄衍在打什麽算盤。

礙着他們的友情，薄衍不方便對夏祈川出手，但夏衣可以教訓她的弟弟。

“你放心吧，祈川那邊，我會跟他溝通的。”夏衣說。

薄衍臉上的憂愁被笑容取代，輕聲道: “那就謝謝你了。”

夏衣: “……”這只老狐貍。

-

薄衍其實知道桑眠在想什麽，為什麽不回他的消息。

桑眠清醒後，就沒再跟他提起羅裕的事情，但薄衍知道，桑眠的心結還沒有解除。

他故意當做不知，故意不主動解開桑眠的心結，他覺得這是一個讓桑眠認清自己心意的機會。

這麽多天，桑眠的反應也讓薄衍看到了希望。

桑眠因為吃醋而遷怒于他，這在薄衍看來，桑眠是愛慘了自己，不然，桑眠為什麽要那麽在意他跟羅裕的關系呢

薄衍既高興又難受。

高興的是他終于要迎來曙光了。

難受的是，桑眠已經有兩天沒有理他了。

他只想要桑眠在清醒狀态下問他與羅裕的關系，只要桑眠問了，他就會立即解釋清楚，并且告訴桑眠他的心意。

在被桑眠親了之後，薄衍沒辦法再好好地壓抑自己的欲望了。

他想要桑眠，想要桑眠日後的每一天，都那麽主動地親吻他。

還有半年多的時間，每天都度日如年，他不想再忍受了。

他等着桑眠來找他無理取鬧，卻沒想到，桑眠會選擇逃避。

薄衍從沒有被桑眠單方面冷戰那麽長時間，只一天他就受不了，更何況是那麽多天。

薄衍想，也是時候回去見小家夥了。

既然桑眠不願意向前邁進一步，那就換他向桑眠靠近。

-

洛冕每天都是四人裏最早醒的那個，他習慣在操場裏跑幾圈，再去食堂給大家買早餐。

最近兩天，夏祈川成為了宿舍最早醒的那個，他蹑手蹑腳下床，洗漱完後安靜地出門，沒有驚動任何人。

半夜的時候，夏衣給他發了幾條短信，提醒他醒過來的時候給夏衣打電話。

夏祈川害怕是重要的事情，沒看時間，才五點半就給夏衣打去了電話。

好在，夏衣身在國外，這會正是傍晚。

電話很快就被接起，夏衣剛才似乎在跟人說話，在看到來電人是誰後，含笑的聲音陡然變得淩厲起來: “夏祈川，你都對眠眠做了什麽!”

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夏祈川既茫然又委屈，反問道: “我做了什麽”

夏衣笑了: “你自己做了什麽，你自己不知道嗎”

被點醒，夏祈川有些心虛: “我，我什麽都沒做呀。”

自家親弟弟能不了解嗎

不需要看夏祈川現在是什麽表情，光聽聲音，夏衣就能聽出來夏祈川在說謊。

“具體的事情我也不詳細問你了……”反正她早就從薄衍口中得知了事情經過。

夏衣說: “現在正是關鍵時候，你們馬上就要高考了，別給我整出什麽幺蛾子來，你不在意，但你也要為眠眠考慮吧。”

防止學生想不開，天臺的門被鎖死了，夏祈川坐在通往天臺的階梯上，一般不會有學生上來，他還是壓低了聲音: “姐，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

夏衣: “放棄眠眠吧，你們不合适。”

在朋友面前，夏祈川還能僞裝出堅強，一到夏衣這，他的軟弱就顯現了出來，他滿臉沮喪，聲音滿是委屈: “為什麽你們都覺得我跟眠眠不合适呢，為什麽薄衍哥喜歡眠眠，你們就強烈支持，為什麽輪到我，你們都是反對呢我和薄衍哥差在了哪裏”

夏祈川強忍着酸澀，眼淚還是不争氣地從眼眶中滾落，他抽噎道: “姐，連你也這樣想嗎我只是喜歡眠眠而已，喜歡一個人有什麽錯呢”

夏衣冷靜道: “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但以喜歡的名義傷害人就有錯。”

夏祈川一怔，便聽電話那端嘆了一口氣，夏衣的聲音含着無奈: “小川，我不知道你對眠眠說了什麽話，但你會做什麽我還是解的，你之前突然問我在哪裏，聽到我和薄衍羅裕在一起，你說想要看看他們的照片時，我沒有放在心上……”

夏衣磕cp狀态時是個瘋子，那時的她不理智，夏祈川說的本來就是她打算做的。

就算沒有夏祈川的提議，夏衣也會這麽做，她向來這樣，薄衍和羅裕也不覺得她這樣做有什麽過分。

這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但事後夏衣就想到了，她弟弟可能要做什麽小動作了。

緊接着，薄衍和桑眠就冷戰了，被薄衍提醒後，夏衣才确定，她弟弟真的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

夏衣: “小川，真正的感情應該是純粹的，其實你心裏也清楚，眠眠遲早有一天會知道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是誰，那個人絕對不是你，你想方設法破壞眠眠和薄衍的關系，甚至利用我，就算成功了，你會開心嗎”

夏祈川垂下腦袋，死死咬住下唇。

夏衣說對了，他并不開心。

這兩天，看到桑眠失魂落魄的樣子，知道桑眠和薄衍出現裂痕了，他的目的明明已經達到了，可他卻怎麽都開心不起來。

電話那端遲遲沒有回應，只隐隐能聽到低低的啜泣聲。

夏衣将散落的碎發挽到耳後，強硬的語氣終于變得溫柔起來: “小川，喜歡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你知道我們為什麽支持薄衍而不支持你嗎”

夏祈川: “不知道。”

他其實知道的。

因為就連他都覺得，沒有人再會像薄衍那樣，能全心全意對待桑眠。

他承認，自己比不過薄衍。

可感情這種事情，怎麽可以先低頭認輸呢!

“我是薄衍的朋友，所以看得非常明白，薄衍不是什麽好人，但唯獨在喜歡上，他不會虧待眠眠。”

夏衣輕聲勸道: “小川，找個時間跟眠眠好好聊聊吧，或許你能看清自己的心，就算失敗了也沒關系，就當幫助自己成功放手吧。”

電話挂斷後，夏祈川仍舊坐在階梯上，他盯着地上的灰塵，心裏五味雜陳。

這種時候，他突然想起了洛冕說過的話。

你真的喜歡桑眠嗎

你連自己的內心都還不确定，就急急做出這種事情，你既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桑眠。

就算你能跟桑眠在一起，那也是暫時的。

你跟桑眠，終究走不長遠。

-

桑眠昨晚睡得最早，卻是最晚起床的。

一覺睡醒，他的郁悶與煩躁少了一些。

被洛冕開導之後，桑眠不想再在朋友們面前現出負面情緒了。

他不能再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大家了。

因此，大胖和洛冕在見到桑眠恢複到了平時的狀态後，都不禁松了口氣。

“大川呢他先去教室了嗎”桑眠洗漱完後才發現宿舍裏少了個人。

他話音一落，宿舍的門就被人從外推開，夏祈川渾身是汗的回來，兩手各拎着幾袋東西。

桑眠站在門邊，看到夏祈川臉上的汗，不禁愣了: “大川，你這是去做什麽啊”

夏祈川笑笑: “我早上醒的太早，學阿洛去操場跑了幾圈，順便給你們買了早餐，眠眠，有你愛吃的雞蛋煎餅。”

“哇，謝謝你!我等會給你轉錢。”桑眠開心地接過自己那份早餐。

夏祈川: “都是兄弟，說什麽謝。”

洛冕和大胖互看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意思——

大川這是想通了嗎

桑眠坐在自己座位啃着雞蛋煎餅，對着窗外霧蒙蒙的天空發呆。

平時，他都是捧着手機吃早餐的，這時候薄衍早就醒了，在上課之前，他會跟薄衍聊上一會。

桑眠今天将手機封印了。

他猶豫了會，最終還是沒有拿起手機看消息的勇氣，他知道薄衍一定給他發來消息了。

但是，他害怕看到薄衍的消息。

他就是個慫包，就算長大了，這個屬性依舊沒有改變。

他不想接受薄衍跟羅裕在一起的事實，所以選擇躲進自己的烏龜殼裏。

這一天，桑眠都沒有擺出消極态度，跟前幾天的他截然不同，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大胖和洛冕試探了幾次，都沒戳穿桑眠的假面具，他們也故意當做不知。

平時跟桑眠是怎麽相處的，就照常這樣做。

下午最後一堂是數學課，數學老師沒有講課，一來就發了卷子，随機測試，同學們叫苦不疊，也不得不乖乖寫卷子。桑眠将會做的題目全都做了，剩下不會做的他也不費腦細胞去思考了，他開始趴在桌上擺爛，背突然被人捅了兩下，桑眠剛擡起頭，桌上就丢過來一個小紙條。

夏祈川是學霸，每次考試都能擠進年級前十。

兩人是前後座，桑眠不屑讓夏祈川給他作弊，這會得到一張小紙條，他做賊心虛般将它揉得更皺了。

桑眠趁數學老師轉身的間隙，轉頭瞪着夏祈川，做了幾個無聲口型: “我是好孩子，才不作弊!你休想帶壞我!”

夏祈川: “……”

桑眠渾身散發正義光輝，剛想将紙條毀屍滅跡，就聽夏祈川無奈的聲音從後飄來: “不是答案，是……哎，哥哥，求你看看吧!”

桑眠渾身的正義之光都散了，這才打開紙條。

【放學後我們去新開的超市逛逛吧，我請你吃飯。】

桑眠沒再轉頭，左手背在身後，沖夏祈川比了個OK的手勢。

……

桑眠以為夏祈川還叫上了大胖和洛冕，實際上，這次去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大胖和阿洛都有事，就我們去吧，不可以嗎”

桑眠不懂夏祈川怎麽用哀求的語氣跟他說話，感覺兩人這次單獨出去對夏祈川很重要

桑眠雖有疑惑，但還是說: “當然可以呀，我們不也經常一起出去玩嗎，有什麽不可以的”

夏祈川的笑容有些心虛。

他在最後一節課之前跟洛冕大胖溝通過了，他請求兩人給他一次機會。

夏祈川心裏有了答案，卻不想浪費這一年多的感情，他想為自己争取最後一次機會，也想确定這份答案。

洛冕和大胖沒有阻止他。

這家超市是前不久新開的，洛冕和大胖已經來過一次了。

超市一共有兩層樓，最上層是百貨區，下層才是零食區，進入超市必須先上二樓才能下一樓。

夏祈川帶着桑眠在百貨區轉了一圈，看到什麽都要問桑眠一遍: “要不要買這個”

桑眠: “不用啦，這些東西家裏都有啦。”

向桑眠獻殷勤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除了薄衍之外，桑家還有三個對桑眠寵溺無度的親人，桑眠從來不缺東西，親哥們把能想到的東西都給他提前備着了，就連放在衣櫃裏的樟腦丸都準備了好幾種。

夏祈川想要給桑眠買點東西，都苦于桑眠已經有了。

“那我們去樓下逛逛零食吧。”

零食區才是桑眠喜歡的地方，在樓上轉了一圈，什麽都沒買到，下到一樓沒多久，空空的購物車裏立馬多了不少東西。不需要夏祈川提醒，桑眠不會拘束，想要什麽就放開手腳的拿。

結賬的時候，東西足足裝了三個袋子，夏祈川要替桑眠結賬，卻被桑眠搶先了。

“說好我請你吃東西的。”夏祈川不高興道。

桑眠接過收銀員找的零錢，笑道: “是嘛，你只說過請我吃飯呀，又沒說過買零食的錢也要你請。”

夏祈川: “……”

桑眠向來這樣，如果不提前商量的話，桑眠是絕對不會讓他們請客的。

就像今早，他幫桑眠買了早餐，桑眠轉頭就将早餐錢放在了他桌上。

桑眠沒有給他跑腿費來氣他，這都是看在他們認識了那麽多年的份上。

四人小組裏除了大胖之外，其他三人都不缺錢，洛冕，大胖和夏祈川從不會在金錢方面有太多計較。

只有桑眠會跟他們計較這些事情，桑眠只會花家裏人的錢，唯一的例外就是薄衍。

兄弟之間分得清楚金錢是好事，但這正說明了一件事，在桑眠心裏，薄衍是特殊的。

-

這座超市開在美食城裏，桑眠找了個位置守着他的零食袋，夏祈川負責去點飯。

等了十幾分鐘，夏祈川端着兩人的食物回來了，托盤上還放着一盤甜點。

桑眠還沒開口，夏祈川就急急說道: “甜點也是飯，再說多餘的話我就生氣了。”

桑眠只好把話都咽了回去。

還沒吃兩口，夏祈川突然說: “眠眠，需要我喂你嗎”

桑眠從面碗裏擡起頭，反問道: “為什麽突然要喂我”

夏祈川: “之前，阿洛喂你吃飯了，你沒有拒絕。”

桑眠想起來了，那時他滿是郁悶，陷在自己情緒裏，洛冕和大胖對他做了什麽他都自動忽略了。

這會想起，他滿臉尴尬，沒有回答夏祈川的問題，反而哀求道: “大川，這件事你不要告訴小衍哥哥好不好”

夏祈川一怔: “薄衍哥都限制你到這種程度了嗎”

他們之前也不是沒有喂過桑眠吃飯，都是小打小鬧的，薄衍看到了，卻沒有限制過桑眠。

夏祈川總覺得，薄衍遲早有一天會限制桑眠接受他們的投喂的，沒想到，當初的想法真的成真了。

桑眠不以為意: “小衍哥哥也是為我着想呀，我都多大的人了，還要你們喂飯，被別人看到多丢臉呀，他是想要讓我學會獨立。”

夏祈川: “……”

這就是偏愛嗎，不管薄衍做什麽，桑眠都能為薄衍找出一個合适的理由。

夏祈川: “薄衍這樣說，你就乖乖聽薄衍的話了”

桑眠嗦了口面條，咽下去後才回答: “我當然要聽小衍哥哥的話啦，不過……”

桑眠沖夏祈川眨眨眼: “當然也不是完全聽話呀，習慣是很難戒掉的，我雖然答應了小衍哥哥，但有時候會下意識那樣做，只要你們不跟小衍哥哥洩密，我就平安無事了。”

夏祈川心說，薄衍能對你做什麽呢!

薄衍就算知道你不聽話，他也不會打罵你，你撒個嬌耍個賴，薄衍就會妥協了。

奇怪的是，再次知道桑眠對薄衍有多唯命是從，對薄衍有多特殊，他不再那麽難受了。

桑眠正将碗裏的炒豆子一一挑出來，沒有發現，夏祈川正在用審視的目光看着自己。

看着盤子裏散落的豆子，夏祈川問: “你以前不是挺喜歡吃炒豆的嗎”

“那是以前呀。”桑眠解釋， “我之前吃炒豆上火了，還把牙齒給嚼疼了，從那之後就不碰這個了。”

夏祈川屏住呼吸，沉默不言地看着桑眠撿豆子。

他不知道這件事，更加不知道桑眠什麽時候上火，什麽時候牙疼的。

桑眠沒有跟他說，他也……沒有認真關注過桑眠。

——你真的喜歡他嗎你真的有認真關注他嗎

薄衍的話在腦中響起。

直到這會，夏祈川才承認，薄衍說的都是真的。

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是會連他細微的變化都能及時注意到的。

上火可以說是小事，牙疼卻不是小事。

桑眠那樣嬌氣的人，一個磕碰都能喊疼，他卻不知道桑眠曾經因為炒豆子磕到過牙齒，也不知道，桑眠是什麽時候不再愛吃炒豆子的。

夏祈川雙肩與腦袋一同垂下，狠狠吐出一口氣: “我原來有那麽疏忽嗎”

夏祈川的聲音太輕了，能被周圍的嘈雜聲輕易蓋過，桑眠沒有聽清，問道: “大川，你說了什麽嗎”

夏祈川突然擡起頭，吓得桑眠抖了下身體。

夏祈川: “眠眠，可以讓我抱抱你嗎”

桑眠: “”

夏祈川這兩天看着是正常了，其實病症還在吧，夏祈川腦子不會真出問題了吧

“大川，你好奇怪，幹嘛突然要抱我啊”桑眠擡手就要摸夏祈川的腦袋，他的手在中途就被夏祈川抓住。

夏祈川用了很大的力氣，桑眠感覺有些痛，卻沒有掙脫夏祈川的手。

他不解地看着一臉凝重的夏祈川。

夏祈川緊盯着他的手，跟把脈似的，久久沒有動作，不知道過去多久，夏祈川終于有了動作，夏祈川的手輕輕捏了捏他的掌心，又捏了捏他的手指與手腕。

桑眠有些癢，笑了出來: “你在幫我把脈嗎還是給我看手相啊手相也不是這麽看的呀。”

夏祈川放開了桑眠的手，悵然若失道: “不是，我只是看你手有些冰，想幫你捂捂。”

“是這樣啊，謝謝你呀。”

桑眠很容易被忽悠過去，夏祈川說完就埋頭吃飯，桑眠也不再追問。

……

吃完飯，兩人沒有立即回到教室，學校附近有條林蔭道，兩旁種滿了楓樹。

正是冬季，樹上的枝葉完沒還全被吹落，還有許多金黃的楓葉挂在枝頭上。

夏祈川幫桑眠提着兩袋零食，桑眠手裏拎着一袋，他低着頭踩地上的枯葉玩，枯葉被踩碎的聲音非常清脆，這是秋冬時節，他最愛玩的游戲。

手臂忽然被人扯住，桑眠的腳步被迫止住，他轉頭，夏祈川的表情依舊凝重，語氣滿是哀求: “眠眠，可以讓我抱抱你嗎”

桑眠: “為什麽要抱我啊”

桑眠很好被忽悠，在某些方面也不容易被忽悠。

如果不給桑眠一個合适的理由的話，桑眠是不會答應這種事情的。

夏祈川沮喪道: “我姐一大早就打電話來罵我，我很難過。”

夏祈川倒也沒有說謊，夏衣真的罵了他，只是，因為什麽事情而罵他的，他絕對不會告訴桑眠。

“好端端的，夏衣姐為什麽要罵你呀”桑眠的問題得不到回答，夏祈川看上去快哭了，他像是真的需要自己的擁抱來撫慰受傷的心靈。

都是兄弟，再抗拒下去，很有可能給夏祈川添加傷害。

桑眠放下零食袋子，張開雙臂抱住了夏祈川。

夏祈川身體瞬間僵硬，手裏還拎着兩個袋子，他沒有想過應該将袋子扔在地上，回抱住桑眠。

他的腰，連同雙臂都被桑眠緊緊箍住。

桑眠到現在還喜歡喝牛奶，他身上總是飄着一股很好聞的奶香味，放在別人身上會顯幼稚的氣味，放在桑眠身上就不突兀，反倒覺得再适合不過。

夏祈川的額頭抵着桑眠的發頂，閉上眼睛，替桑眠擋去了吹來的北風。

在這份安靜之中，靜靜感受被桑眠的溫度與氣味包裹的感覺。

跟之前與桑眠接觸時一樣，心跳同樣在加快，體溫同樣在升高。

不一樣是的，他終于明白過來，他對桑眠的喜歡，不是他以為的愛人間的喜歡。

洛冕說的沒錯，桑眠太惹人喜歡了，不管是誰，只要跟他相處久了，都會輕易的喜歡上他。

他混淆了對桑眠的喜歡……

這個擁抱還沒到一分鐘的時間，夏祈川就主動推開了桑眠。

夜幕早已降臨，遠離了燈火通明的小吃街，林蔭道內，老舊的路燈灑下昏暗的光。

夏祈川應該要感謝桑眠選的這個位置，他的狼狽隐藏在了昏暗之中。

在這種時候，桑眠還是守住了他最後的面子。

就算他對桑眠真的存在那種喜歡，他也沒有底氣保證，他一定能照顧好桑眠一輩子了。

夏祈川低下腦袋，聲音很輕，卻充滿歉意: “對不起。”

桑眠: “嗯”

夏祈川笑了笑: “我不該提這麽過分的要求的，我現在已經好了，眠眠，謝謝你能安慰我。”

桑眠跟着笑了: “沒關系呀，我們是好朋友嘛，我難過的時候你會安慰我，你難過的時候，我難道會對你置之不理嗎”

夏祈川抿了下唇，笑容更甚: “嗯，我們是好朋友。”

老舊的路燈照不出夏祈川的狼狽，同樣的，微弱的光線也照不到楓樹後的男人身上。

看着兩人遠去的背影，薄衍掏了掏口袋，半天也沒找到一根煙，他撕開好不容易找到的草莓糖。

草莓糖入口之後，舌尖還沒來得及好好品嘗糖的滋味，糖果就被牙齒用力咬碎了。

……

桑眠早上出門的時候沒有帶手機，這一整天他都沒有碰手機的念頭。

晚自習結束的鈴聲響起之後，洛冕迅速找到了桑眠。

“薄衍哥在校外等你，他說如果你不出去的話，他會一直等到你出現。”洛冕小心翼翼給桑眠轉述薄衍的話。

桑眠: “……”

薄衍怎麽招呼都不打就回來了

薄衍要是不說後面的話，桑眠只以為這是薄衍給他準備的驚喜，但加了後面的話，連洛冕都知道桑眠要完了。

洛冕擺出一副‘你自求多福’的表情，拍了拍桑眠的肩膀，安慰道: “薄衍哥很好哄的，你随便撒個嬌他就原諒你了。”

桑眠: “……”最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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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衍:黑化但沒完全黑化。

随便哄一哄就好了是真的，薄某人腦子裏只有愛情沒有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