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待我長發及腰(三)
待我長發及腰(三)
入府以來,日日暴雨,窗外雨簾幾乎要隔絕一切視線,只是為了将人困住。
門簾掀開,寒江雪提着食盒,和她同時回來的是司馬父子,風雨太大,三人都濺了一身的泥水。
“阿姊你去哪兒了?”陳安擔憂地問。
寒江雪抹了抹臉上的水,笑着打開食盒,将裏面的東西端出來,“我給你買好吃的去了,看,還冒熱氣呢!”
“幹嘛要冒着雨去買?要是得了風寒怎麽辦?況且早飯時間都過了…”
“沒事,這個是豆花,不占肚子的,是咱們家鄉的口味,你嘗嘗~”寒江雪渾身上下幾乎濕透,卻自當是洗了個澡,并不在意。她見妹妹吃的香,轉身在一邊換衣服。
咚咚咚,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入室以後卻戛然而止,慌忙跑了出去。陳安趕緊跑去關門,忍不住笑道“阿姊,你怎麽不說一聲就換衣服呀?剛剛雲表哥進來了!”
“我在屏風後面換,他又看不到什麽”
“就算是這樣,也是男女有別,傳出去不好”
若是讓陳安知道,在妖域的男女都不穿衣服,根本沒有男女有別之說,而她也長期一片布遮身,穿了就比沒穿就強那麽一點點會作何感想?
“雲表哥,你來有什麽事嗎?”
“哦,在門口見你渾身都濕了,給你送幾件換洗的幹衣服”
寒江雪換好後開了門,只見司馬流雲高大的身軀躲在屋檐狹小的空間下,飛濺的雨已打濕頭發,趕緊請他進來。
陳安從他手中接過衣服,“多謝雲表哥,只是阿姊同我身段差不多,穿我的就可以,不必額外費心”
“那如何能行呢?反正小安的衣服都舊了,正好做新衣……趁此機會也給阿雪多做一些”司馬流雲坐在一邊,一派主人的客套,“本來是想安排阿雪住在尋梅苑的,那裏寬敞,但阿雪就想與你多親近,就只能委屈你們姐妹擠在一起了,若是覺得地方小,也可以一起搬到尋梅苑去”
尋梅苑挨着司馬流雲的住所,兩個住所之間還有一道小門,雅致又寬敞,從前姨母想住都沒能成功,雲表哥見到阿姊高興過頭了吧。
“不必了,表哥。我這暗香閣雖然偏,但也安靜,再說搬來搬去麻煩”
“…那好吧,随你們心意。吃穿用度若是缺什麽只管告訴我便是,若我不在,吩咐管家即可…”司馬流雲盯着陳安面前的豆花,若有所思。
“雲表哥想吃嗎?”寒江雪問道。
“這豆花加的是紅糖水和桂花,是荊州那邊的吃法?
“對呀對呀!”寒江雪笑道,“我小時候第一次吃,還是雲表哥買給我的呢?”
司馬流雲頗感意外,“你還記得?”
“當然,那一年是我第一次雖娘下山趕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都沒吃過。可身上沒錢,只能和岳恒站在人家攤位前咽口水。是雲表哥給我們買了好多東西。自那以後,岳恒總想拉着我去集市玩,就是想着能不能再碰見那個給我們買東西的哥哥!”
“哥哥?阿雪,我比你大不了幾天,那個時候我倆差不多高,怎麽就被你們當長輩看了?”
“叫哥哥有糖吃”寒江雪笑着和司馬流雲并肩站在一起,問陳安,“知知,你說!雲表哥是不是長得太着急了,我倆現在站在一起,是不是像他女兒?”
司馬流雲趕緊拉着她往一邊的銅鏡前照了照,摸了摸胡子,眉頭皺起來有些郁悶,“我有那麽老嗎?”
“你娃都滿地跑了,胡子那麽長,說你老,你還冤枉啊?”
“你!”多年來在官場,司馬流雲生怕別人欺他年輕經驗不足,故而一直打扮地老氣橫秋的,沒想到竟會有一天被人嫌棄老。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司馬流雲反擊道,“阿雪,那你出去可千萬別人說你與我同歲,了解的知道你是天生童顏,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山裏成了精做了妖呢?”
從小到大陳安幾乎都沒見雲表哥笑過,不管什麽時候見他,都是一板一眼,老氣橫秋,爹味十足,苦口婆心教導她這個教導那個的,可雲表哥一見到阿姊便像換了個人似的,如少年一般和她鬥嘴開玩笑,那嘴巴就沒合上過,直覺告訴她,他們以前有故事。
“荊州與京城相距甚遠,阿姊沒見過姨母,更何況阿姊住在山上,怎麽會與表哥認識的呢?”
“你們母親雖然離家,卻十分思念父母。故而,父親每年會帶着我都會幫雙方傳信,帶着東西”
“年年如此嗎?可阿姊說她小時候經常搬家的?”陳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正好那幾年父親四處查案,走南闖北的,有時候一年會好幾次”司馬流雲解釋道。
四處查案,必然居無定所。可家裏明明有嬌妻美宅。姨父還總帶着個孩子在外奔波,這一點真的很奇怪。
“我聽姨母說,表哥從小刻苦好學,常常看書到深夜,可為何還要四處奔波耽誤學業呢”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父親總是這樣教的”
像暴露了什麽,司馬流雲摸了摸胡子,并不想聰慧的陳安繼續追問下去。畢竟是養大自己的人,陳安怕他尴尬,笑了笑不再問了。
“有時候姨父有急事,也會将他放在我家一些日子,反正我是很開心。表哥從小就學識過人,我不僅有玩伴,他還能幫我輔導功課”
“你那麽笨,我哪能輔導你?我教你一,你總能解出一大堆歪理來,難怪總被先生罰”
“那時候我一心子承父業,鑽研木工手藝,沒心思學四書五經,再說我又不用考狀元,學的太好超過你怎麽辦?”
這兩人,年少時一定有情況,陳安實在好奇,繼續試探。
“這麽說,表哥和阿姊也算是青梅竹馬了?”
“怎麽可能?”寒江雪率先否認,“小時候爹娘不在家,阿姊從小一個人長大,就算有同伴也都只能陪一段時間,表哥不過是每年都會出現的客人,若論時間長短,我最好的朋友肯定是岳恒”
“岳恒又是誰?”
“阿姊初入學時的同窗,也是那時的鄰居。他雖有些木讷老實,但是個極好的人,他做什麽都很認真想做到最好,比如,我做了一把椅子,他便幫我一點一點刻上花紋,磨平、刷漆,還有小時候有一次我掉入河裏了,他也不會水,想也沒想就跳入河裏,還好水不深,我們倆被沖到了石頭上僥幸活了下來。對了,我還答應他祖母,過年去看望她呢,到時候,我介紹給你認識”阿姊提起岳恒時,完全跟變了個人似的,滔滔不絕。
也就是個平凡普通,又不知禮節鄉野村夫吧,對這樣一個人,陳安一點也不好奇,但還是順着她的話頭問到,“阿姊從山裏逃出來,第一個便去找他了?”
寒江雪感覺陳安話裏有話,又怕暴露獨孤影便說道,“我剛出來的時候受了傷,便找個地方養傷,正好在街上碰見了岳恒,遇見他以後我想起來很多以前的事,便随他去了以前的住處喚起記憶,後來我給他張羅找媳婦,娶媳婦,等他安定下來我便根據線索一邊賺錢一邊四處尋你與爹娘”
“岳恒娶妻了?”司馬流雲難得插話,“還是阿雪幫忙張羅的?真是讓人意外”
“意外什麽?因為我喜歡岳恒,所以雲表哥以為我會嫁給他?”
司馬流雲吓了一跳!心思全被看透,倒不知如何答話了。
“岳恒是我一輩子的朋友,再好的朋友互相挂念、互相幫助就可以了,不需要變成鋪床疊被、洗衣做飯的關系。更何況,我被困山中方寸之地十幾年,再也不想被婚姻困在另一個小天地裏,永遠走不出去”
寒江雪的一番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的話讓司馬流雲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人也愈加沉默了。
用完午膳,百無聊賴,寒江雪便被司馬父子留下閑話家常。
日日瓢潑大雨,黃河泛濫成災,上次離開的時候獨孤影便說他受命要去赈災,寒江雪倒不怕他會吃苦,只是災區一般伴随着瘟疫與動亂,之前一直有殺手對他不利,不知道會不會有性命之憂?
“雲表哥,不知道邕州那邊災情如何了”
“陛下派了齊王與晉王兩位皇子親自去赈災,相比于太子,應當無虞”
之前在雪院之時,獨孤影處理政務從來不避諱她,故而她也斷斷續續聽到一些,只是一直一知半解。
事關獨孤影,寒江雪忍不住走到坐窗邊的司馬流雲身邊,好奇地問道,“為何齊王與晉王殿下前去便無虞?而太子不行?”
司馬流雲轉過頭見父親早已離開,而陳安則安靜地在另一邊看書,并不感興趣的樣子,壓低聲音說道,“太子好大喜功,偏執狹隘,若有皇後與國舅一直護着倒也無妨,但赈災事關成千上萬人的性命,吃力還不一定讨好,太子去,若被太後勢力抓到錯處生事,恐怕國本要亂。可齊王不同,齊王母親乃太後母族,不管太後是否會借此壯大勢力,但災民們的苦難迫在眉睫……顧不得這些了”
“聽你的意思,你不太贊成太後勢力掌權?但你又不滿意太子,那你到底看好誰呢?”
雖然她不關心朝政,可為了獨孤影,她還是在幫他試探以司馬流雲為代表的中間勢力的想法。
“作為臣子,我們的想法其實并不重要”司馬流雲突然笑了,“作為帝王,因為身居高位又孤家寡人,無法事必躬親,只能将權利下放,可他又怕臣子一家獨大,故而……”
“故而他會讓臣子們形成鼎力之勢,互相制衡,無論誰贏誰輸,他都是贏家”
司馬流雲有些驚訝,抿着嘴笑道,“阿雪雖讀書不好,但還算聰慧,看問題倒是有幾分通透”
雖是誇贊,但聽着卻不那麽舒服,寒江雪繼續試探,“聽說晉王與太子才是一母同胞,但他似乎與太子并不親近”
“晉王殿下自小長在宮外,進宮後又一直被太子欺負,生存艱難,若不是齊王護着,恐怕活不到今日”
“我不明白,他們不是親兄弟嗎?為何要對自己弟弟如此?”
“誰知道呢,生在帝王家,哪裏有什麽親情可言”
寒江雪突然想起了司馬流雲的母親,身為姨母,她也不是百般折磨自己親姐姐的孩子嗎?普通人家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獨孤影?從小生活在這種環境下,他活着一定也很艱難。
見寒江雪一臉心疼,司馬流雲試探道,“阿雪似乎對晉王殿下特別感興趣”
“同是天涯淪落人吧”
正說着,陳安給他們倆端來一盤點心,請示司馬流雲,“雲表哥,我想去白馬寺為災民祈福”
司馬流雲看了看窗外,“小安想去自然可以,只是這雨實在是太大了,過幾日便是皇後的流水宴,雖不是正式的選拔,但各位世家小姐皆要表演才藝,若是想掙個好前程,小安這幾日還是安心準備一下”
陳安雖不情願,但司馬流雲對她天然的長輩氣勢還是壓倒了她,收起笑,準備回屋。
寒江雪一把拉住了她,問道,“那個流水宴為何如此重要,還要讓小安費心準備”
“阿雪有所不知,此次三年大選,除了選入宮的秀女,也同時為太子選妃。各地都要推薦人選,大選一次,群芳聚集,也是京城哥閨閣女子難得露面的機會,若是有個好名聲,将來也好覓得佳婿”
“可小安并不想成親”寒江雪打算為她争取一下。
“哪有少女不懷春?就算再不舍得家裏,女子的歸宿終究是要找個依靠的,小安容貌出衆,賢惠端莊,你放心,我一定給她找個門當戶對的,掌管一家內務,一生富貴平安”
哪個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富貴又平安?陳安不像自己,雖被姨母苛待,但也沒有風吹日曬給人做工糊口,體會過朝不保夕的日子,此時不給她找個好人家,難道真要讓她跟着自己四處颠沛流離尋找爹娘嗎?再說她好像并不願意離開京城。
沒錢的愁一日三餐,沒權的想盡一切手段往上爬,有權有勢的怕人害他,就算登上九五之位,又煩惱不能長命百歲,這權勢不能傳千世萬世。這世間之人,沒有人的人生是沒有煩惱,事事順利的,只看你權衡利弊以後,能否忍受。想要安穩,就沒有說走就走的自由,想要在爾虞我詐的京城活着,還想要保住富貴的生活,就只能依附權勢,對女子而言,最好的方法就是嫁一個好人家。
“知知,若你不願意,阿姊總會幫你想到辦法的”
陳安看了看司馬流雲,垂下了眼,“不了,前些日子去寺裏抄經,好多功課都落下了。我還是回去練練吧”
看着陳安失望的樣子,陳雪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年紀挺好的。女子一旦過了三十,在男人眼裏,便是年老色衰,不是最好的婚配人選,沒有婚姻的壓力,她可以将全部心思放在自己的喜怒哀樂上,得一份自在。
“雲表哥,知知說的功課都在指哪些呀?”
“啓蒙之時是和世家公子一起去私塾上學,過了豆蔻年華後将教習嬷嬷請回家中授課,因為家中只有小安一位姑娘,正好小安也有幾位閨中密友,便讓嬷嬷輪流到各家上課。學習的內容,大概是禮儀、女工、點茶、管理家族內務還有根據興趣的個人才藝”
“聽起來沒有一樣是能吃能喝的能賺錢的,還好我從小長在山裏,不用受這份罪”寒江雪吐了吐舌頭,将糕點咬了一大口。
“就算阿雪長在山裏,若有一日要為人妻為人母,有些東西還是要學的,你要不要也與小安一起聽聽課,也好多與她親近一些?”
“藝多不壓身,見識一下這些大家閨秀也行”
寒江雪認知的重點是可以與妹妹多親近,可司馬流雲理解的重點是她為了自己願意去學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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