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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弘晝總不能說“我看着姐夫頭上戴着綠油油的帽子”之類的話,咧嘴笑道:“喜歡哥哥。”
站在他身側的弘歷低聲道:“不是哥哥,是姐夫。”
弘晝正色道:“是哥哥。”
這人能當他一輩子的哥哥,卻不好說能不能當他一輩子的姐夫,願不願意當他一輩子的姐夫。
納喇·星德其實方才一進來就注意到這兩個毛娃娃,比起故作老沉、一板一眼的弘歷,他更喜歡生的敦實白嫩、左顧右盼的弘晝,畢竟他是武将,光是想一想這般小年紀的奶娃娃教的像個成年人就覺得難受。
他布滿繭子的手摸了摸弘晝的小腦袋瓜子:“無妨,我也很喜歡弘晝,叫哥哥或姐夫都是一樣的。”
尋常像納喇·星德這般年紀的男子都已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可他才剛成親,看着弘晝這般年紀的小孩自然喜歡得很。
再加上四爺向來寡言嚴肅,納喇·星德面對着岳丈多少有些發怵,再加上這時有管事有事詢問四爺,他便蹲下來與弘晝說話:“你今年幾歲了?”
弘晝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頭,奶聲奶氣道:“一歲。”
納喇·星德又看向弘歷,與兩個孩子一來一往,本就俊朗的眉目中更帶着幾分笑意。
一旁的四爺雖在與外院總管太監高無庸說話,但卻一直暗中留意着納喇·星德,見他對兩個幼童都如此耐心,愈發覺得這門親事選對了。
到了最後,四爺難得對弘晝三個孩子道:“你們姐夫骁勇善戰,是大清難得的将才,你們得多與他學一學。”
三個孩子連聲應是。
等着回去緩福軒之後,弘晝更是窩在耿格格懷裏聽她與常嬷嬷閑話:“……我瞧着郡主對郡馬爺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就算郡主是低嫁,但夫妻之間你瞧不起我,我瞧不起你的,哪裏能長久?也不知道李側福晉是怎麽想的,就沖着郡主對郡馬爺這态度,郡馬爺還能笑臉相迎,我覺得郡馬爺都是個不錯的。”
耿格格一向深居簡出慣了的,這等話也就能與常嬷嬷說一說。
常嬷嬷連聲附和,主仆兩人正說着話,就有丫鬟進來傳話說是郡馬爺差人送東西來了。
這下別說耿格格,就連弘晝都覺得有些意外,今日回門時納喇·星德已經為他們兄弟三人每人都都準備了一份禮物,給他與弘歷的各是一套文房四寶,給弘時的是一套明代馮夢龍的古籍,比送給他與弘歷的禮物要珍貴些許。
不過弘時與懷恪郡主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弘時的禮物比他們貴重些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衆人萬萬沒有想到納喇·星德送來的是一套小小的弓箭,這套弓箭雖做工精細,但瞧着并不是十分珍貴的樣子。
梅兒傳話道:“那人說在外院書房王爺交代郡馬爺若有空閑教一教兩位阿哥騎馬射箭,正好郡馬爺那裏有兩把小弓箭,所以就送了過來,一把給了四阿哥,一把給咱們五阿哥,奴才想着如意軒室那邊也有,所以就收下來了。”
弘晝在心裏再一次給納喇·星德豎起了大拇哥兒,這人雖為武将,卻行事周全,以後定大有前途,不愧是四爺選中的人。
但弘晝卻是萬萬沒想到,這弓箭分明是納喇·星德喜歡他才送過來。
有了這套弓箭,弘晝便将四爺送來的魯班鎖抛之腦後,畢竟對小孩子來說玩具永遠是新的好,他覺得自己一點沒錯,接下來幾日就抱着這把弓不離手,更是時常射箭,這箭前端已打磨光滑,故而射到人身上也并不疼。
弘晝是愛不釋手。
眼瞅着年關将近,就連耿格格都忙碌起來,時常無暇顧及弘晝,他便拿着自己的弓這裏射射,那裏射射。
這一日,弘晝正舉着弓對準門口的氈毛簾子,将簾子上的畫眉鳥當作準頭,一箭射了出去。
誰知下一刻,門口就傳來一聲悶哼。
弘晝一愣。
他雖頑皮,卻并非熊孩子,整個緩福軒可都沒有這麽高的人咧。
果然,下一刻他就見着四爺捂着眼睛臉色沉沉走了進來,好在四爺臉色一貫如此,就連真沉着臉也不大看得出來。
四爺一進來目光率先落在弘晝面上:“你額娘了?”
這話一出,他才想起這小娃娃說話還不利索。
一旁的乳娘請安後這才替弘晝答話:“回王爺的話,年關将近,福晉請耿格格去了正院。”
像每院的丫鬟太監打賞多少,年後何時召見家人,新衣服的分發,年飯怎麽個吃法……都得拿個章程出來,雖說福晉向來強勢,可面上還得裝一裝溫柔賢淑的。
這下,就剩下弘晝與四爺大眼對小眼。
弘晝可不像三哥弘時看到四爺一樣瑟瑟發抖,他瞧見四爺眼角連紅都沒紅,繼續玩着自己的小弓箭。
四爺等了會,遲遲不見耿格格回來,便拿起弘晝的弓箭來,細細看過後忍不住道:“雖說這箭射出去不疼,可也得小心些,若是害人摔跤就不好了。”
方才是意外,弘晝這點分寸還是有的,當即奶聲奶氣道:“好。”
這軟綿綿的小奶音再加他生的粉雕玉琢的十分可愛,閑來無事的四爺便逗弄起他來:“如今可會喊‘阿瑪’了?喊一聲與我聽聽。”
弘晝裝傻,咿咿呀呀叫着。
四爺捏了捏他的小臉,啼笑皆非:“小小年紀就這般頑皮,一看長大後定會惹我生氣。”
弘晝瞪着無辜的大眼睛看着四爺,心想:您看的還挺準。
他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四爺卻覺得他十分可愛,當即臉上就露出幾分笑容來:“星德送你的弓箭太小了些,等你長大了,阿瑪再給你另送一套,到時候帶上你,帶上弘歷,咱們一起去山上騎馬打獵,好不好?”
弘晝點頭道:“好。”
四爺無奈笑了笑:“你聽得懂我說話,會喊‘額娘’,會喊‘哥哥’,怎麽就不會叫我?”
弘晝再次給他展示了一個璀璨的笑容。
父子兩人一大一小,一個沉默寡言,一個連話都說不清楚,湊在一起也沒什麽話說,好在就在這時候,耿格格就匆匆走了進來:“妾身見過王爺。”
說着,她掃了弘晝一眼,試探道:“王爺,今日五阿哥沒惹您生氣吧?”
“沒有吧。”四爺沖她點點頭:“坐吧,今日我過來是有事與你說。”
這話一出,常嬷嬷就極有眼力見的将屋內人都帶了下去。
弘晝因年紀尚小,再次被遺忘了。
四爺這才開口道:“先前你給我做的寝衣很是不錯,針腳細密且紋路新穎,我記得你一向擅于此道,這幾日你多想想,看能不能想出些新穎且細致的花樣子。”
耿格格一愣,何時王爺連這等事都操心起來?
四爺低聲道:“這事兒不要對外聲張,我要這東西有用……曹家與皇阿瑪一向私交甚密,如今任江寧織造的正是曹寅,這人從前乃是皇阿瑪身邊的伴讀,頗得皇阿瑪信任,他這江寧織造的位置一坐幾十年,難免窮驢技窮,明年春日他就要進京面聖,對要帶去京城的絲織品是毫無頭緒,我想着也許我能幫他這個忙……”
弘晝懂了。
他對大名鼎鼎的曹家也是有所耳聞,曹寅自己是皇上伴讀不說,他的阿瑪曾是禦前侍衛,額娘乃是皇上的乳娘,故而皇上對曹寅十分看重。
如今四爺想以花樣子當作敲門磚對曹寅示好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四爺根本不像他所表現的那樣對朝政毫無興趣,至于什麽“天下第一閑人”,“醉心佛道”,弘晝知道這都是他那好阿瑪裝出來的,這般不過是韬光養晦,為了叫皇上放心于他。
耿格格乍然聽說四爺将這麽重要的事兒交給她,連忙道:“王爺放心,別的東西妾身懂得不多,花樣子……妾身還是略懂些的,今日起我就多畫些花樣子出來,您過兩日來選選看。”
說着,她又添了一句:“您放心,這件事妾身一定守口如瓶。”
四爺點點頭,這才離開。
自四爺一走,耿格格就将自己關進書房,又是翻冊子又是看自己先前那些花樣子,甚至到了晚上連弘晝都顧不上,叫乳娘帶着他去歇息,更是柔聲對弘晝道:“……額娘不比年側福晉出生高門,也不比鈕祜祿格格聰明伶俐,你阿瑪難得有要額娘幫忙的地方,額娘得盡心盡力,不叫你阿瑪失望才是,咱們弘晝乖乖的好不好?”
她原以為弘晝會鬧騰,誰知弘晝頭點的宛如小雞啄米似的,從炕桌上拿了本故事書塞到乳娘手裏:“乳娘,說故事。”
耿格格臉上的笑意擋都擋不住,覺得自己兒子真真是天底下最懂事的孩子。
但比起乳娘,弘晝還是更喜歡耿格格給她講故事,雖說故事還是那個故事,但耿格格卻十分耐心,說起故事來更是絞盡腦汁舉一反三,反觀乳娘幹巴巴說完故事就沒了下文。
到了最後,弘晝聽的是昏昏沉沉,這才睡着。
翌日一早他剛起身,沖到耿格格房裏,卻見着床鋪上整整齊齊,壓根沒睡過人的樣子。
一旁的梅兒解釋道:“五阿哥您勸勸格格吧,昨兒格格不知道忙活什麽,可是一夜都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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