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終章

終章

三年後，我收到了一個快遞，看上去應該是一份文件，我想也許是前陣子收獲的榮譽證書，我拆開來，卻是一封喜帖。

新郎的名字我很熟悉，顧葉楓三個字簽得很潇灑，看到新娘的名字時我愣了一下。

我感覺自己有點血脈膨脹，顧葉楓告訴我要去國外收購企業，一去就是半年，這半年裏他忙得不可開交，很少給我打電話，沒想到一回國就搞了這麽大的動作！

我把喜帖扔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驅車往家裏趕，血液倒流到腦袋裏，心髒也在猛烈的跳動。

急匆匆趕回家裏，用鑰匙打開門，鞋櫃裏的拖鞋不見了，卻找不到其他鞋子的痕跡。

我走到客廳，準備給顧葉楓打電話，身後一下子竄出很多人，吓得我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震耳欲聾的炮聲讓我耳鳴，五顏六色的彩帶在我眼前飄着，一群人歡呼着從房間的各個角落裏湧出來。

宋亦宵首當其沖，她身後還有嚴燕和張曉，我這三個大學室友人都很不錯，畢業後一直保持着聯系。

宋亦宵成了一名外科醫生，嚴燕放棄了當醫生，從事了編輯的工作，張曉畢業後嫁給了一個富豪，現在是個闊太太。

還有一群似乎認識又不怎麽認識的人朝我蜂擁而來。

“你們怎麽在這裏？”我眼裏的驚吓蓋過了驚喜：“誰給你們開的門？”

宋亦宵走到我背後用手蒙住我的雙眼：“池博士，我們是來給你慶生日的，怎麽感覺你不是很歡迎我們啊？！”

她蒙着我的眼睛，似乎正拉着我往卧室裏走，四周慢慢安靜下來，安靜得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我聞到一股花香的同時，宋亦宵松開了遮住我眼睛的雙手。

血紅的玫瑰，筆挺的西裝，熟悉的氣味，還有那個動聽的聲音……

“池沫，嫁給我！”

顧葉楓站在我面前，手裏捧着一大束玫瑰。

放眼望去，滿地都是蠟燭和氣球，我有剎那的恍惚，感覺這個世界忽然變得很夢幻。

顧葉楓就捧着鮮花站在我面前，站在蠟燭的中央，萬衆矚目。

他打開手中的禮盒，一枚閃亮的鑽戒折射着耀眼的光芒，他看着我，單膝下跪，用最虔誠的姿勢向我求婚。

“你願意嗎？”

我忽然很想哭，他竟然想出這樣的招數騙我回家，在這之前，我都以為自己要失去他了！

我沒能忍住激動的眼淚，在求婚的現場哭得稀裏嘩啦。

有人錄像，有人起哄，最後我抹了抹眼淚，接過了他手裏的玫瑰，激動的說：“我願意！”

他把鑽戒帶在我的手指上，然後緊緊的抱住了我……

“親一個！”

“親一個！”

“親一個！”

歡聲笑語之中，他深情的吻了我：“池沫，我真的好愛你，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嗎？”

我沉浸在他深情吻中，感覺天旋地轉，仿佛身體裏通過了一陣強烈的電流。

緊接着，眼前出現一道模糊的白光。

“電除顫成功，病人恢複窦性心律！”

眼前的白光時亮時暗，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來回擺弄着，但我卻動彈不了。

我的眼皮被人猛地撐開，刺眼的白光直射入眼睛裏。

“瞳孔縮小了。”

緊接着我的眼皮被人松開。

他們對我的身體做了一系列的擺弄之後，我又被重新待上了面罩，有源源不斷的氧氣進入的我鼻腔裏。

我慢慢找到了掌控身體的感覺，嘗試着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蒼白的天花板和漆着藍色塗料的牆壁。

耳邊傳來“滴滴滴”的儀器聲，記憶在一點點恢複，我的腦子很懵。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女孩撲到我的病床前，對着我抽泣：“媽媽，我以為你要丢下我去找爸爸了…嗚嗚嗚……”

我下意識的擡起顫抖的手，放在小女孩的頭上，虛弱的說：“別哭了池沫，再哭我可要揍你了！”

小女孩終于停止了哭泣，擡起頭愣愣的看着我：“媽媽，我不叫池沫，我叫我叫葉沫啊！”

我想了想：“是我弄錯了，你現在還沒改姓呢！”

女兒愣愣的看着我，沒再說話。

我很快就出院了，女兒用她的小手拉着我回到我們的家。

推開門，一股腐敗的氣息，混着食物變質的味道撲面而來。

視線中一片淩亂，東倒西歪的家具，滿地的垃圾，幾只活物從沙發底下竄到了陽臺，也不知道是蟑螂還是老鼠。

我愣了一下，揉了揉太陽穴，踩着一片狼藉進了屋。

女兒把我送回淩亂的卧室，撈起袖子，墊着腳打開了水龍頭，似乎打算把水池裏的髒碗洗幹淨。

我躺在亂成一團的床上，望着床對面的牆壁，忽然覺得少了什麽，這讓我非常的不舒服，所以我又站起身，在卧室裏翻箱倒櫃的找東西。

我找了很久終于在衣櫃的縫隙中找到了一張失去相框的結婚照，照片裏的男人笑得很燦爛，但我看着有些陌生，站在旁邊的女人應該是我，因為長得很漂亮。

我把照片重新藏進了衣櫃的縫隙中，坐在床頭想事情。

想了很久，我忽然提高嗓門問了一句：“池沫，你今年幾歲了？”

女兒正在廚房洗完，小聲的嘀咕着，我透過門框，看見她轉過頭，憤憤的瞪着我。

她似乎很讨厭我。

我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日歷，扳着手指數數。

“八歲了啊…”我在心裏琢磨着：“八歲這年會發生什麽？”

想着想着我就開始犯困，在鍋碗瓢盆的碰撞下，沉沉的睡了一覺。

睜開眼的時候天空有點暗，我分不清現在是早晨還是傍晚，于是我走到陽臺上，對着天空發呆。

我點了一只煙，坐在藤椅上慢慢的抽着。

從陽臺望下去，正好可以看見門口賣紅糖餡餅的小推車，我女兒最喜歡吃那裏的紅糖餡餅了。

今天我又看到她在那裏買餡餅了。

站在她旁邊的清瘦少年從口袋裏摸出了五塊錢，交到老板的手裏，老板給他裝了兩塊餡餅。

少年一口也沒吃，全給了我女兒。

女兒開心的接過去，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少年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轉過身時，嘴角勾着一抹溫柔的笑。

我掐掉了煙，走到衣櫃邊，翻箱倒櫃的找着自己的裙子。

找了很久，終于在一個陳舊的箱子裏找到了一條正紅色的小洋裙。

我在廁所裏捯饬了很久，洗了澡，抹了護發素，還給自己剪了一個顯年輕的齊劉海。

我翻出已經過期的化妝品，細細的給自己化了妝，還噴了香水。

鏡子裏的人眼角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粉底也不是很服帖，好在遮住了我已經發黃的皮膚。

我穿上了正紅色的裙子，又換上了紅色的高跟鞋。

我的腦子裏忽然浮現出了顧葉楓為我整理裙子吊牌的場景，他笑着說：“你的尺寸我記住了！”

我坐回床上，顧葉楓就蹲到我面前，将我的腳捧入掌心：“喜歡你穿高跟鞋的樣子。”

我穿好高跟鞋從床邊站起來，走得很不穩，他立即牽住了我的手：“不要有負擔，賺錢就是為了給你花的。”

我看着他的臉，卻覺得周圍的景物變得越來越模糊，我突然反應過來，房間裏只有我一個人。

心律一點點變慢，慢到我都懷疑自己是否還活着。

聽見鄰居關上了門，我又開始緊張起來，心律一點點變快，快到幾乎要跳出胸腔了。

我走到鄰居家門口，左手捏着右手，糾結到底要不要敲門。

我終于還是鼓起勇氣敲響了鄰居家的防盜門。

門很快就被人拉開了，開門的少年看着我愣了愣：“你哪位？”

“我……”

我正打算介紹一下自己，女兒從少年背後竄了出來，驚訝的說：“媽媽？你怎麽…穿成這樣？”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該說什麽。

少年也是一臉驚訝：“阿姨，你怎麽把自己打扮成這樣，我差點沒認出你！”

他說完就笑了起來：“您是要去參加舞會嗎？”

我搖了搖頭，有些難為情的整理耳邊垂落的頭發：“我有些事想和你說。”

少年的爸爸也在家裏，他看着我，臉色不是很好看：“葉楓，怎麽把她放進來了？”

少年站在門口，聳了聳肩：“這不是沒認出來嗎？”

現在換成女兒不好意思了，她小臉漲得通紅：“你跟我回去！別再這丢人現眼了！”

她用小手拉着我，想把我拉回家。

我甩開女兒的手，沖到顧葉楓面前：“你說過，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顧葉楓嫌棄的掙脫我的手：“阿姨，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和一個瘋子說什麽話？”顧葉楓的爸爸氣得不輕：“葉沫，快把你媽拉回去！”

“你不是說過嗎，我們是彼此最親的人，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

我聲淚俱下，感覺心髒在滴血，但此時所有的人都用嫌棄的眼神看着我。

女兒硬生生把我拖回了家裏，然後重重的關上了門。

“你太讓我丢臉了！”女兒很生氣，沖我大喊道：“我為什麽攤上了你這麽個媽媽？！”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肯出來。

我一腳踢開了她房間那扇搖搖欲墜的門：“連你也這樣對我！你爸爸不要我了，你也不想要我了！”

憤怒之後，我又很悲傷：“你爸爸死的時候馬路上全是血，從馬路的一頭流到另一頭，全是血…他就這麽眼睜睜的瞪着我，要我帶他回家…回家…”

我擡手看了一下手表：“都晚上8點了，你爸爸怎麽還不回家？”

我很急躁，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餘光瞥見了女兒落在沙發上的粉紅色玩偶。

我漸漸想起一些事情來……

有一天深夜，我把女兒粉紅色的玩偶放在了顧葉楓房間的窗臺上，這樣他每次望向窗臺都能看見這只玩偶。

回到家，在抽屜裏找到了一張陳舊的名片，上面的字跡已經很模糊了，但仍然能看清電話號碼。

我趁着女兒熟睡的時候，撥通了那串電話號碼。

“喂…精神病院嗎…我有病…”

第二天，我被幾個穿白大褂的人帶上了車，女兒一直看着我，稚嫩的臉上寫滿了驚慌和無措。

“池沫，你再忍一忍，再過兩年，你就能和哥哥在一起了！”

女兒的眼眶終于還是紅了：“媽媽，我叫葉沫！”

她很生氣，憤憤的看着我，蓋住了原有的悲傷。

我們的車越開越遠，女兒的身體也變得越來越小。

我看着她，嘴角勾起了滿意的微笑。

只有我離開了，池沫的故事才會開始。

現在，故事開始了……

——the end——

謝謝支持，這是我寫的第一篇短篇懸疑小說，開放式結尾，希望大家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