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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海城一小門口。

距離小學放學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校門口圍了不少接孩子的家長，家長中低年級的奶奶媽媽居多，她們三三兩兩圍着，熱火朝天地讨論育兒經。兩人混在其中多少帶點違和，出色的顏值為他們收獲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這目光不帶惡意，兩人便任由她們看。

陳初遙捧着途中買的熱牛奶，不着急喝，它目前的唯一使命就是給自己暖手。

她縮縮脖子，将自己的小半張臉埋進紅色的圍巾裏，聲音悶悶的：“真冷啊，不過真奇妙，我居然還有比小學生更早放假的一天。”

“前幾天都在下雨，沒太陽，又是沿海城市，風大，冷也正常。”

舒越不動聲色間左移一步，替她擋住大部分的冷風，不等他繼續說話，怕被念叨的陳初遙舉手投降：“知道啦知道啦。”

她看一眼手機時間，“快放學了吧。”

十、九、八……三、二、一。

“叮鈴鈴——”

“一小的鈴聲還是那麽準時。”

陳初遙被陳媽壓着學習壓得狠了，小學好長一段時間都厭學，每天她最愛幹的事情就是掐着秒等放學，因此之前還被好友調侃過，說就她這技術，将來不去競技場給運動健兒們掐表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掐表等放學這事兒，在哪都不缺傳人。

一小這放學鈴聲一響，整座學校剎那間活了起來，跑動的、移動座椅的、說話的，各類聲音甚嚣塵上。才過去幾秒的功夫，透過一小的鐵大門，陳初遙能看到內裏教學樓走廊間攢動的人頭。

陳初遙笑了：“走吧哥，我們換個顯眼點的位置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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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接人可沒提前和當事人說過，要是錯過了那就有意思了。

舒越被她拉着往前咕湧，陳初遙：“不知道待會兒澤澤看見我們會是什麽表情。”

舒越：“他會高興的。”

他這個弟弟，與陳初遙像得很，兩人都是嘴上不說、心裏黏人的家夥。

陳初遙小時候看好些同學有人來接，出了校門就眼巴巴望着，非要停下來左右看看，确定了真沒奇跡發生，再垂頭喪氣回去。

當事人陳初遙并不覺得自己眼巴巴。

陳媽還是那個陳媽，并不會因為說過一次“帶着新來的小哥哥去玩”就心軟，她是要上補習班的人，而舒越要麽直接回家，要麽往圖書館裏鑽，無論哪個，都與自己半點不順路。

明明不順路，偏偏要硬湊，這在舒越看來賣力不讨好。兩人默契地在校門口分道揚镳，小半個月後，某天，舒越叫住了先走的陳初遙：“一起去吧。”

陳初遙一臉懵逼：“去哪裏？”

舒越：“去你的補習班。”

她下意識以為舒越也報了這個補習班，有人陪自己一起受苦，小沒良心的陳初遙可高興了，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叨叨着到機構了要給舒越介紹哪些朋友。

舒越安靜聽着她說話，偶爾附和幾句，等到了機構門口，舒越将人往門口一放：“我走了。”

走？

走去哪裏？

你不留下來受苦……啊不是，學習了嗎？

陳初遙用眼神傳達了這個消息，舒越揉了揉她的腦袋，向她确定放學的時間。

陳初遙懵懵地給了。

舒越：“放學後我會來接你的。”

陳初遙：“啊？”

舒越不再重複，轉而說：“我回去了。”

陳初遙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抓抓腦殼，不情不願：“哦……好吧。”

莫名其妙。

沒空沒必要是他說的，我來接你也是，哥可真難懂。

随着時間的流逝，漸漸成長的陳初遙有的是機會感嘆舒越的難懂。

這廂，舒澤背着書包，在幾個同學的圍繞下走了出來。

舒家一群人就沒有哪個皮膚黑的，舒澤更是個中翹楚，一身皮膚白到晃眼，人群中，陳初遙一眼就鎖定了他。

“澤澤，這裏！”

舒澤疑惑歪頭，視線四處逡巡，直至與兩人直直對上。

他的眼睛“噌”得一下亮了，快速與周圍的同學們說了些什麽，倒騰着兩條小短腿，向着兩人跑來。

他叫得很甜：“姐姐！姐姐！姐姐你回來啦！”

陳初遙摸摸他的腦袋，小朋友頭發細軟，像是上好的絲綢，她溜了一秒的號，心道當揉頭的那個人也不錯：“是哦，姐姐回來了，下午剛到的。”

舒澤被舒越教得很好，聞言不再鬧騰，乖巧站好：“那姐姐你休息了嗎？現在是不是很累？”

陳初遙如同突然收獲孩子關心的老母親，很難控制住自己瘋狂上揚的嘴角：“還好哦，休息過了，姐姐不累。”

舒澤幼兒園她高中，舒澤小學她大學，這還是陳初遙第一次來學校接小朋友，沒什麽經驗，她不停用餘光偷瞟周圍家長，準備依葫蘆畫瓢。

她身邊的那位老人很自然地接過了孩子的書包，陳初遙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要不要照着做。

她都能想到舒越會說什麽：“讓他自己背，小孩子家家的，書包能有多重，你們別老慣着他。”

陳初遙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她擡起的手半道轉彎，在舒澤肩膀處拍了拍，笑說：“走吧，姐姐帶你去吃好吃的。”

舒澤原地蹦跶兩下，開心：“好耶！”

他一手簽住姐姐，另一手要去拉哥哥。

哥哥很高，舒澤得昂着腦袋看他。他比舒越小了十幾歲，算是在舒越的照顧與教育下長大。他很親舒越，同時又忍不住怕他。因為舒澤心裏明白，要是自己調皮搗蛋，爸媽姐姐也許只會對他進行口頭教育，而他嚴厲的哥哥不一樣。

哥哥真的會揍他。

半年沒見姐姐了，舒澤或多或少有點得意忘形，他和姐姐說完話，才想起來沒與最近天天見的哥哥打招呼。

舒澤設身處地想了想，要是哥哥只理其他小朋友，不理他……代入感很強，他已經在不高興了。

他沖舒越讨好地笑笑：“哥哥……下午好呀。”

這點子小事，舒越壓根沒放在心上。

他嗯一聲，還算配合地由舒澤牽着，偏過頭，與陳初遙在小朋友的頭頂聊天：“有沒有什麽特別想吃的？”

陳初遙回答：“沒有吧。”

她沉吟幾秒，非要說的話：“張叔店裏的蝦。”

那就去張叔家。

張叔家的店距離海城一小只有十分鐘的步程，如果直接從家裏出發，所需時間還要更短一些。

他家的口味偏蜀中地區，是一家以香辣聞名的飯店，在當地廣受好評，每逢節假日，顧客能一路從飯點爆滿到非飯點，再從非飯點爆滿到飯點，在此處擺設宴席的更是不在少數。

幾人去得巧，這會兒還有空位，陳初遙他們與張叔熟，有時他們來，張叔會額外送他們一盤水果。

今天送的是西瓜。

張叔端着過來時，陳初遙在翻菜單，見着人了菜單也不翻了，笑問：“叔，最近有啥推薦的嗎？”

“葷的素的？”張叔往服務員手裏的點餐紙上一瞄：“嚯，點了一個蝦了啊，那藕片吃不吃？店裏新來廚師的拿手菜，蓮藕切好焯水，熱油爆香蒜末花椒，再配合辣椒香料翻炒，出鍋後再撒上一把嫩綠的蔥花，酸辣開胃，我估計你們會喜歡。”

張叔這個老饕都說好，那味道絕對差不了。陳初遙主張拍板：“好，那就這個！”

“藕片，再上個炒時蔬，三個人三個菜還是要的。”張叔看向服務員，無奈：“看他們幹什麽？讓你記你就記嘛。”

服務員小姐姐慌忙記上。

她記好離開，張叔對着她的背影努努嘴：“看着小吧？”

陳初遙點頭。

小，看着真的小，要不是信任張叔，她都要懷疑店裏是不是招了童工。

“剛十八周過幾天，臉嫩。”

人是他唯一一個親堂姐家的孩子，高三念了一半，實在讀不下去，說是不想浪費家裏人的錢，非要出來找工作。小孩有點自卑內向，不說話時看着呆呆的，反應也有點慢，總體而言是個好孩子。張叔把她放在她并不擅長的前廳，是希望她能知難而退，

讀書難，出來打拼更不容易。

而且這小孩……

也是造孽。

陳初遙看出了他的好意，真情實感：“張叔是個好人。”

“好啥啊，這也就不是我小孩，我小孩我非早早地揍她一頓不可。”

他對陳初遙：“我沒念過多少書，我就想問問你們，讀書到底有多難。”

陳初遙剛想回答，張叔擺手：“算了算了，我也真是，問你們這個幹嘛。”

有一個辍學少女在前，他再問這倆考了985的學霸，學霸是該回難好還是不難好？

店裏不需要張叔時刻照看，他不和幾人客氣，自覺找了個空位坐下，拿起一片西瓜來啃。

西瓜作為反季節水果，甜度差強人意，不過汁水充足，吃起來別有一番滋味。

舒越距離果盤最近，給身旁人一人遞了一片瓜，最後才是自己吃。

他剛咬了一口，就聽張叔旁敲側擊：“初遙、舒越啊，你倆這個假期，有什麽安排沒有？”

要是有空的話，他想找兩人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