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自尊

自尊

季野在車裏等了一會,不見裴鶴上車,想到剛才那些人明目張膽的忽視和惡意,季野嘆了口氣,推門下車。

路燈是節能的,并不是很亮,裴鶴背對着他,白色襯衣被風吹鼓起,淡淡的煙草味傳過來,季野繞過車頭走過去,

“你今天怎麽了,感覺你不開心。”

昨天晚上季野想過要和裴鶴分手,但系統一句點明了他。

“你現在只是一個小職員,無權無勢,假如你們分手了,你要以何種身份去接近他。”

“別說朋友,你用腦子想也知道,分手了還和前任做朋友,你覺得這是裴鶴能幹得出來的事?所以少年,別懷揣美好幻想了,分手後,你們兩個99.9%老死不相往來,剩下0.1%是給你的自尊保留的餘地。”

“不開心?你從哪看出來的。”

裴鶴眯着眼睛,饒有趣味地問。

季野和裴鶴差不多一樣高,此時一個人靠着車,一人站直,季野注視着裴鶴,裴鶴看向遠方無盡黑暗。

裴老爺子晚年想養生,搬離了市區,住到郊區剛建沒多久了新中式別墅區,別墅入住率不高,每棟又離得遠,四周都很安靜,只有風吹樹葉的聲音。

晚間涼意漸濃,季野站了會,轉身回車。

裴鶴對季野的離開毫不在意,以前,他害怕身邊的人離開,所以盡力挽留,而今,裴鶴吸了口煙,苦澀的味道從舌尖灌到心底,

他早已經不在意了。

“穿上吧。”

厚重的外套陡然搭在肩上,裴鶴下意識擡手拽住一邊,入手卻是一片溫暖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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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鶴擡眸,與季野怔愣的神情對視上,頓覺有些乏味,這人演技明明如此差,怎麽以前他就像被黑布蒙住了眼,一點沒發覺呢。

又或許發覺了,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裴鶴收回手,突然想起他與季野決裂前,兩人一起去做陶藝,中途這人被一通電話喊了出去,他心裏已經察覺到什麽,只是想要一個答案,一個明确的答案,所以也跟着出去。

沒想到,現實遠比他想象的慘烈、難堪。

季野回神,将滑落的大衣往他身上拉了拉,

“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季野昨天晚上沒怎麽睡,早上早早就醒了,一天都在思考要怎麽快速将裴鶴的救贖值刷到一百,

此時人雖然清醒着,但腦子已經逐漸漿糊化了。

“走吧。”

裴鶴将煙掐滅,丢進垃圾桶,将肩上大衣拿下,轉身上了車。

上一次的事已經了斷,多一世,也只是徒增無聊罷了。

車緩緩行駛出去,季野斜靠在玻璃窗上,不一會,就陷入睡眠。

從郊區回市區,大概要兩個小時,又是晚間高峰,車走走停停。

前面的車又停下,裴鶴也跟着停車,看向外面,高架橋上燈光耀眼,仿佛連天空也被照亮了些,遠處是工廠,一片接連在一起,還有人在工作。再遠,就是一望無際的,墨青的天際線,

今夜無月。

視線收回時,裴鶴從後視鏡無意瞥到副駕駛上的身影,

深藍色襯衣被壓出好幾道褶子,脖子處被解開的扣子露出鎖骨,喉結,季野皮膚不是很白,五官輪廓分明,劍目英眉,鼻梁高挺,很符合華夏傳統審美。

穿上古裝應該會更驚豔一些吧。

只是……想到他所作所為,

古裝從前沒見過,以後也不會見。

小人塑佛塑形難塑骨。

裴鶴揚起一抹自嘲,收回目光,專注地看向前方,

一個小時後,裴鶴将車停在早上接季野時位置。

“到了。”

“唔,到了嗎,麻煩你了。”

季野睜開眼睛,神色迷茫,迷迷糊糊下了車,朝裴鶴揮了揮手,進了電梯。

裴鶴看着那個搖搖晃晃的身影,神情有片刻恍惚。

上一世,也是今天,雖然不至于滿心歡喜,但他對季野與外公見面,心懷期待,

自從父親死後,除了外公,再沒有人走進過他的生活,也沒有人關心他是否活得開心。

只是見面時,季野看似認真卻又一問三不知的态度,外公不滿又怕傷到他的沉默,那家人的攪合吵鬧,裴鶴的無措與難堪,

一切都讓那天變得混亂又無言 ,

一切皆有跡可循,

不是感情內斂,只是不愛。

接下來幾天,裴鶴沒聯系季野,季野也沒找他。

直到十一小長假結束,季野收拾東西去上班。

季野就職于裴氏集團,

身份:一名普通的社畜。

裴氏集團主要經營食品方面,原主專業屬于管理學大類裏的萬金油專業,現在是秘書助理。

“早,”

“早啊。”

放假回來第一天,等電梯的衆人都有些無精打采,哈欠連天的。

裴氏集團成立于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當時是自買地建的,後來社會發展,各種開發區相繼成立,裴氏集團這片區域被劃入其中,這麽些年來,發展堪稱坐火箭。

這對社畜來說好也不好,交通便利,多種方式可選,但擠也是真的擠。

現在地鐵上不準吃東西,季野買了份早餐,提着到公司門口也沒入口。

早上上班電梯需求大,負一樓是停車場,一樓的人等了半天,上來也是滿的。

周圍的哈欠聲實在太頻繁了,季野也受不住被傳染。

他剛張開嘴,就見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

裏面只有兩個人,

裴鶴和鐘煦。

“裴總,鐘經理”

“嗯,進來一起吧。”

鐘裴鶴還是冷着臉,渾身上下寫着爾等煩人莫挨我。

鐘煦則是熱情地和大家打成一片。

“季助理還沒有吃早餐嗎?”

鐘煦看到季野手裏的早餐,關心地問道。

“嗯。”

季野點頭,電梯裏人挨挨擠擠,大家都不想擠到前面那尊大佛,季野原本就站得比較靠前,被後面不知道誰一推,往前挪了幾步,站到裴鶴身側。

“裴總吃早飯了嗎?”

感到到裴鶴身上不屬于人間的氣息,季野随口問道,他也沒期待這位脾氣陰晴不定的老板能回他。

“沒吃。”

裴鶴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季野手中的早餐上。

鐘煦站着裴鶴後面,聽到兩人的交流,推了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神情微變。

出了電梯,季野端着唯一一杯豆漿,脊背瞬間彎了幾個度。

“沒事,公司食堂已經開了,小季你下去重新買一份。”

一起搭電梯上來的人神情也有些恍惚,但見季野沒了早餐像失魂了似的,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謝謝張姐,”

張姐名叫張英華,裴鶴的秘書團成員之一,在五位秘書裏,只有她一名女性,主要負責財務方面,下面有一個團隊,說她是秘書,更像部門主管。

而她也是季野的頂頭上司。

剛開工,事務就很多,季野屬于秘書助理,哪裏需要往哪裏搬。

一早上的忙碌過去,季野才想起自己沒吃早餐,

摸了摸已經沒有感覺的胃,季野決定還是早點下去吃午飯。

上輩子就是猝死,這輩子別任務還沒有完成,人又死了。

員工食堂在五樓,季野在十二樓工作,走到電梯旁,他才發現沒帶電梯卡。

剛準備回拿,就見裴鶴帶着兩位秘書朝電梯這邊走來。

“裴總。”

那晚回去後,季野将他和裴鶴的關系重新梳理一下。

裴鶴和原主感情塑料,裴鶴不知道為什麽,不喜歡原主,但是又和原主在一起,而原主只是想利用他拿到公司內部資料,兩人的關系就這樣非常之尴尬的延續着。

裴鶴颔首,走進電梯,兩位秘書也跟着進去。

季野見秘書用手機打開電梯門,眼睛一亮,看向手中的手機,走向旁邊的電梯。

只是他的手機沒綁定電梯卡,不能刷。

“季助理一起?”

其中一位秘書主動詢問。

“我回去拿電梯卡。”

季野婉拒,現在和他們下去,沒有電梯卡,待會也上不來。

秘書也只是随口一問,季野拒絕他也不在意,朝他點頭,伸手按上樓層號,電梯門緩緩合上。裴鶴自始至終都沒有情緒變化,只是在電梯門關上最後一刻,才有片刻波動,

鐘煦和季野兩人在辦公室門口相遇。

裴鶴垂眸,也不知道這兩人這次在謀劃什麽。

電梯緩緩下降,到了五樓,裴鶴率先出了電梯,徑直朝餐臺走去。

只是,後面再從電梯中出來的人,沒有季野。

裴鶴端着餐盤找了張桌子坐下,秘書去找相熟的人一起用餐。

“裴總,我可以坐在你這裏嗎?”

季野端着餐盤,看向裴鶴。

“随便。”

裴鶴說着,将餐盤往自己面前拉了拉,态度明确,季野順勢坐下。

臨晖市偏南方,食物口味比較清淡,甚至帶點甜味。

只是很多菜裏喜歡搭配洋蔥和金針菇。

而季野不喜歡金針菇,挑挑揀揀将金針菇扒拉到一旁,擡眸就與裴鶴探究的眼神對上。

“怎麽了?”

季野心髒一緊,面上卻泰然自若的詢問,他沒有原主的記憶,也不知道他的飲食習慣,裴鶴不會看出什麽吧。

“季助理挺挑食的。”

裴鶴意味不明地說了句,端着餐盤走了。

季野愣了一瞬,這個人好意思說他,他自己不也把菜裏的洋蔥挑出來了嗎?

秋天的天氣變化無常,上午還有點陽光,等到下班時,天空已經烏雲密布了,黑沉沉的,看得人心慌。

從公司走到地鐵站需要七八分鐘,季野衡量一下,現在飄的是小雨,待會就不一定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裴鶴開着車出來,看到人行道上有個熟悉的身影大步向前走。

雨滴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急,季野擦了把臉,決定将帶傘這件事刻進腦子。

“滴滴滴——”

鳴笛聲響起,

季野側頭看過去,

裴鶴換了輛車,還是黑色,此時正端坐車裏,靜靜望着車外狼狽不堪的季野。

“上車,送你。”

季野猶豫三秒,上了車,,裴鶴遞了包紙給他,擦幹淨臉上的雨水後,季野才有時間看向裴鶴。

語氣真誠

“麻煩了裴總了。”

“今天和鐘煦聊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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