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晉江獨家

晉江獨家

昏迷不醒的時候，燕秋夢到了很多以前在狼山時候的事。

一個狼群裏面是必須要有王的，狼王雖然是母狼，但卻一點兒也不比狼群裏的那些公狼弱。

他還小的時候，狼王每次都會把嘴裏的食物先給他，等他吃飽了，才會自己吃剩下的，後來狼王生下了小白，他把小白當成自己的親弟弟，再後來，狼王死了，他便和小白一人一狼互相保護着長大。

小白還小的時候，他喜歡把小白抱在懷裏，摸着它身上順滑的容貌，很舒服，等到小白長大了，就變成小白了馱着他在森林裏覓食。

寒冬天，小白馱着他在雪地裏找獵物，他一個沒注意，跌進了積雪裏，厚厚的雪頃刻将他蓋住。

“嗚嗚——”

小白在外面不住地用爪子刨雪，他明明沒有陷得多深，卻感覺身體在不斷往下掉，身體也越來越冷，手腳全都沒了知覺。

好冷……

“燕秋，燕秋……”

頭頂有人在呼喊，燕秋聽得不太真切，秦燃看見病床上的人有要醒的跡象，激動得連忙握住燕秋的手。

“快醒醒，燕秋？”

燕秋緩緩睜開眼，入目的是潔白的天花板，鼻子裏有一股很濃烈的，不好聞的味道，視線微轉，他看見了滿臉擔憂的秦燃。

他瞳孔張大，先前的記憶全部湧入腦海。

然而還沒等他作出反應，秦燃已經大罵起來了：“你他媽的是不是傻逼啊，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許出門不許出門！”

“那麽冷的天，你跑出來幹什麽？外套鞋子也不穿，我他媽的要再晚來兩個小時，你就直接死外邊吧！”

秦燃氣得眼睛都紅了，罵人的時候聲音格外大，還好開的是單人病房，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燕秋才剛醒轉過來，意識還沒有特別清楚，一睜眼就聽見秦燃罵他，又想起凍暈過去前遭的那些罪，眼睛也紅了。

秦燃最讨厭他不說話，蔫噠噠那樣，心裏的火蹭蹭往頭頂上冒，他一巴掌拍在燕秋頭上：“媽的老子問你話呢，這幅死樣給誰看啊，他媽的真是欠你的。”

這是認識以來秦燃發過的最大的一次火，他的每一道怒火都讓燕秋怕得抖肩膀。

燕秋低着頭，眼睛徹底濕潤了，一顆豆大的眼淚滾過臉頰落在床單上，他小心翼翼地去抓秦燃的手，想讓秦燃別生氣了，同時心裏又酸又痛。

秦燃氣得右眼皮直跳，他是真的很想劈頭蓋臉把燕秋一頓罵的，可話沖到喉嚨口，他就想起幾個小時前找到燕秋時的場景，就怎麽也罵不出來了。

那麽冷的天，燕秋就穿了薄薄的單衣，襪子褲腳被雪打濕又凍得梆硬，像條沒人要的野狗一樣蜷縮着，他把人抱在懷裏都感覺不到溫度，一度以為是死了。

他從小到大我行我素慣了，從不會把身邊的事物放在心上，但那一刻，他實實在在地感到了心慌。

“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看我怎麽收拾你。”

說完，秦燃面色別扭了兩下，擡手去摸燕秋的額頭，還在發低燒。

燕秋吸了吸鼻子，好看的下嘴唇被咬出深深的牙印子。

秦燃幫他調試了一下輸液管的流速，又倒了杯熱水：“我剛才讓劉叔去買吃的了，你一天沒吃東西，先喝點水墊墊胃。”

知道燕秋被凍了好幾個小時，現在手腳肯定很痛，沒力氣拿杯子，秦燃拿了個抱枕墊在床頭，抱着他靠坐好，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喂他喝水。

一杯水下肚，老劉也提着飯回來了，依舊是秦燃一口一口喂燕秋吃的。

老劉很貼心，買的熱粥和一些清淡小菜，吃進胃裏暖呼呼的，白天吃進去的那些冷菜硬飯帶來的不适感全消失了。

燕秋也确實是餓慘了，粥和小菜一口氣全吃了下去，吃完後還覺得不夠，目光怯怯地望着秦燃。

“醫生說你腸胃不好，剛醒過來還不能吃太多，先就吃這麽多，等會天亮了再給你買。”

燕秋垂下眼簾，悄悄用藏在被子下的手揉肚子，很是聽話地點頭。

窗外還是漆黑一片，但醫院卻是燈火通明的，秦燃在病床前守了大半夜，臉上的疲憊感也很明顯，他搬來兩根椅子并到一起，想眯一會兒。

燕秋卻拉着他的手不放，身體往床的另一邊挪，掀開被子一角望着秦燃。

秦燃一頓，沒理解他的意思：“幹嘛？”

燕秋對着空出來的那塊地方拍了拍，張着嘴，費了很大勁，蹦出一個字來：“……睡……”

他說得很小聲，但因為環境安靜，秦燃聽到以後目光立即落在他身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靠，你剛才在說話？！！”

“你怎麽突然就會說話了呢？我還以為你這被凍一下該直接凍得更傻了呢！”

秦燃激動得一屁股坐在床上，雙手捧住燕秋的臉頰：“真說話了？”

燕秋看着面前放大的臉，耳朵不由得燙了起來。

“來，你再說兩句我聽聽。”

燕秋呆楞了幾秒，努力在腦海裏回憶之前學到的那句話，結結巴巴往外吐字：“n……n，你，你……好……”

像是感覺到說得不順暢，燕秋停頓了一下，憋紅了臉，想把那兩個字說順溜，他想告訴秦燃，自己可以學會，想讓他別再生氣了。

但秦燃可沒想這麽多，同時也比燕秋想象中更滿足，在聽到燕秋真的會說話以後，臉上的笑就沒下去過。

燕秋是個很單純的人，看見秦燃開心，他心裏跟着開心，而秦燃一生氣，他就會覺得是他做錯了事，他不敢再惹秦燃生氣了。

醫生說燕秋這次被凍得不輕，平時就瘦瘦的男孩，一場大病下來就更瘦了。

燕秋生病的那段時間，秦燃也一直在醫院照顧他，沒事就教他說話，現在他說話雖然沒有正常人那麽流利，但連猜帶蒙也能聽明白一些了。

面對和燕秋同吃同住這件事，秦燃還是有些不習慣，雖說他小時候也經常去孤兒院，和那些小孩混，吃同一碗飯也沒什麽，但睡一張床确實是沒有過的事。

尤其想起那天在茶館裏，張妄他們開的玩笑，他就感覺渾身不舒服。

男人可以和男人一起做朋友，出去鬼混，讨論哪個姑娘好看，怎麽泡姑娘，但睡在同一張床上着實是別扭。

因此，在燕秋又一次讓出床鋪一角時，秦燃站在病床前猶豫了很久。

“？”燕秋看他不動，疑惑地眨巴一下眼睛：“睡。”

燕秋生得是很好看的，皮膚很白，眼睛又圓又大，認真注視着人的時候，就像一只單純沒有危害的動物，讓人很想掐一下咬一口。

秦燃突然感覺嗓子有點癢癢的，他握拳湊到嘴唇前咳了兩聲，說：“我還是睡板凳吧，這破床太小了，兩個人睡擠得慌，我不習慣。”

“啊？”

燕秋不解，搖了好幾下頭，他指指自己的胸口，費勁道：“小……小，齊……也，和我……睡……”

“不，擠。”

燕秋不知道秦燃的想法，他想說之前他住在齊慕家的時候，兩個人也是睡的一張床，不會擠的。

然而他是這麽想的，秦燃的想法卻根本就不在于擠不擠，而是別不別扭。

秦燃站那半天沒動靜，于是燕秋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秦燃瞪大了眼睛：“你幹嘛！”

燕秋愣怔地指了指板凳，說：“睡，覺。”

秦燃狠狠皺眉：“有床你他媽睡什麽板凳啊，給我上床上去。”

“可，”

“可什麽可，上去。”

秦燃二話不說把燕秋重新推回床上，燕秋還想說話，秦燃已經抓過被子把他裹了起來：“不許說話，好好睡覺。”

對上秦燃突然靠近的臉，燕秋呼吸一滞，他傻傻地點頭。

“這才對嘛。”秦燃摸了摸燕秋的頭，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大好人，不過他想了想，覺得也是哈，男的和男的一起睡怎麽了，又不是跟女的睡，有什麽好別扭的呢。

于是他問：“真不擠？”

燕秋忙點頭。

秦燃假裝勉為其難道：“那，我就跟你一起睡吧。”

聽到秦燃這樣說，燕秋眼睛都亮了，連忙挪出空位來，秦燃也沒怎麽避諱，當着燕秋的面呼哧呼哧換了睡衣，鑽進被窩後舒舒服服吐了口長氣。

秦燃平時很愛幹淨，就算是冬天也要每天洗澡，他們的這個病房有單獨的衛生間，秦燃躺在他身邊，他能聞到秦燃身上很好聞的沐浴露的味道。

不過醫院的床确實是小，燕秋怕會擠到他，不動聲色地又往床邊挪，到最後，大半個身體都吊着，秦燃沒察覺到，還覺得奇怪：“怎麽今天這床睡着這麽寬敞。”

燕秋笑笑沒說話。

秦燃睡覺其實很沒規矩，老是想抱着什麽東西，這幾天因為心裏別扭，其實沒怎麽睡好，這會兒想通了，直接大臂一揮摟住了燕秋。

感覺到腰上的重量和溫度，燕秋瞳孔微縮：“怎，怎，麽？”

秦燃毫無所謂道：“沒怎麽啊，趕緊睡覺！”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