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晉江獨家

晉江獨家

秦燃一直都在騙他,一直都在騙他。

明明是在室內,可燕秋卻覺得像是掉進冰窟一樣,他蜷縮在沙發上,雙手抱住膝蓋,想要縮成一團。

耳朵邊上全是秦燃跟他說的那些話,那些謊話,燕秋用靠枕堵住耳朵,那些聲音也依舊還在,越來越大,嘲笑他是那麽的笨,那麽的蠢。

“好痛,好痛……”燕秋死死抓着離心髒最近的那塊肉,為什麽會這麽疼,好疼,好疼。

為什麽要騙我……

眼淚控制不住地往眼眶外面湧,落在枕頭上,一圈一圈。

那天燕秋在房間裏枯坐了一夜,他想等秦燃回來,把事情問清楚,可他又怕秦燃回來,怕聽到秦燃親口說出那些事實。

他戰戰兢兢等着,等到天亮也沒有等到秦燃。

當酒店服務員過來送早餐的時候,發現燕秋傻傻地坐在沙發上,臉上及其難看,于是上前關心地問道: “先生,您沒事吧”

飄散的思緒被拉回來,燕秋緩慢擡頭,視線落在服務員身後的餐車上。

“先生”

“我,不餓。”

“我看您臉色不是很好,您是不舒服嗎需要叫醫生嗎”

“不用,謝謝。”

燕秋嘴上說着不用,但聲音卻啞得厲害,他扶着沙發一角站起身,将手裏的紙條拿給服務員看: “你知道,這個,地方,怎麽去嗎”

“啊,我看看。”

服務員看了一眼: “這,離這裏還挺遠的,開車都要一個小時了,您要去這裏嗎”

燕秋點頭。

服務員連忙道: “現在出去嗎外面雪下得很大,路都看不見了,您有車嗎呃,就算有車也是不建議您出去的。”

“沒事。”

服務員還想說什麽,燕秋擡手制止了,越過服務員,直徑走出房間。

酒店外面大雪紛飛,風發了狂一樣呼嘯,冷得人呼吸時嗓子直疼,燕秋卻毫無感覺,一頭紮進了風雪裏。

他要去找秦燃,他要問清楚。

雪越下越急,目光所及之處全是蒼白,平時最怕和陌生人講話的人,如今手裏握着趙煜給的那張紙條,見到人就問。

有人勸他趕緊回家去,雪太大很危險,他只是點頭,然後又繼續麻木地往前走。

秦燃的新公司在市中心,從酒店走過去,他花了四個小時。

他站在公司門口,鞋褲被雪浸得濕透,又很快被冷風凍住,手腳的血液都快流不通了。

門口的保安看見他,連忙過來問: “先生,您需要幫助嗎”

燕秋眼神空洞: “我要找,秦燃。”

“找秦總呃,有,有預約嗎”

燕秋搖頭。

保安難為地看了他一眼,又怕真是秦燃認識的人,于是連忙上去找到秦燃的助理。

助理聽到保安的描述時當即吓了一跳: “他怎麽這個時候來了,快把人叫上來!”

燕秋被保安帶上樓,助理看到他的模樣又是吓了一跳: “燕公子,您,您沒事吧”

燕秋躲過了助理的攙扶,定定道: “我要,見,秦燃。”

“這,”助理直呼要命,秦燃從昨天開始情緒也一直可怕得吓人,他現在怎麽敢帶燕秋過去見他。

“燕公子,秦總現在也還在忙,不然您先坐會”

助理試圖找借口先把燕秋拖住,燕秋卻是已經看到了秦燃的辦公室,他越過助理,直徑朝着那間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門扇哐的一聲撞在牆上,溫熱的暖氣撲面而來,但卻并沒有溫暖到燕秋的身體。

秦燃從昨天到現在都處于暴怒的狀态,他看也沒看門口站着是的誰,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往門口砸,怒吼: “他媽的誰準人進來的!滾!滾出去!”

茶杯正正好砸在燕秋腳邊,玻璃瞬間四分五裂,有一片玻璃擦過手背,立刻有鮮紅的血溢出來。

燕秋咬着唇沒吭聲,眼睛直直盯着秦燃看。

“我他媽讓你出……”秦燃沒聽到人出去的聲音,怒氣更大了,轉身怒吼,聲音卻在看清燕秋那張慘白的臉時,戛然而止。

秦燃臉上滿是錯愕: “燕秋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燕秋鼻翼鼓動着,緩緩走近秦燃,然後将幾張照片摔在秦燃臉上。

照片他一直放在衣服口袋裏,但外面的雪實在太大了,他連自己身上的體溫都留不住,照片自然也被凍得像刀片一樣硬,打在秦燃臉上的時候,就像是巴掌一樣,生疼。

秦燃面色猛地一沉,根本沒去看照片,而是惱怒燕秋居然敢這樣對他。

“你他媽的發什麽瘋!”

燕秋眼睛裏全是紅血絲,他問: “小白呢”

秦燃一怔,剛升騰起來的怒火熄滅了下去。

“小白呢”燕秋顫抖着聲音又問了一遍。

秦燃似乎是不敢看他,轉過身道: “它身體不好,我讓人又送回去了。”

燕秋握緊拳頭,他到現在都還在騙他。

“小白死了。”

秦燃身體一震,立馬否認: “沒有,你聽誰說的!”

燕秋撿起地上的照片,走到秦燃面前: “小白死了。”

照片赤裸裸擺在眼前,由不得秦燃不去看,也由不得他再編謊話。

原本秦燃想了一百種騙燕秋的話,但現在他一句也說不出來了,心裏全是慌亂和後怕。

“你從哪裏來的照片,誰跟你說的”

“有關系嗎”燕秋反問: “從哪裏,來的,聽誰說的,有關系嗎”

燕秋快要疼到說不出話來了,渾身都在顫抖: “秦燃,當初,你真的有,幫我找過小白嗎你真的,不知道,小白在哪裏嗎”

“這些年,你沒有讓人,去抓,山裏的狼,沒有,傷害過他們嗎”

“你也從來,沒有,在我這裏打聽,怎麽進山裏,怎麽,怎麽接近,狼群”

秦燃張着嘴,卻發不出聲音,這個人,明明以前他說什麽就是什麽的,現在卻能把他問得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燕秋大口大口呼吸着,他想看清秦燃,視線卻被眼淚模糊,只能看見影子。

他感覺自己快要站不住了,最後他也真的站不住了。

燕秋像是洩了氣一樣,跌坐在地上,雙眼空洞地盯着地面,喃喃道: “秦燃,我是被它們,養大的,它們是我的家人,是家人……”

“你是怎麽,對它們的……”

“我要見小白,我要見小白……”

燕秋的臉色白得吓人,秦燃心口猛地一跳,将人抱到沙發上: “小黑,別這樣,是我錯了,都是我錯了,你別這樣。”

輕柔的吻落在額頭上,燕秋重重推開秦燃,把秦燃推出了好幾步。

秦燃終于還是沒忍住,大喝: “它死了,死了!你不是已經知道嗎,還有什麽好見的!”

聽見秦燃親口承認,燕秋閉上眼,一個勁搖頭,聲音哭到哽咽: “我要見小白,我要見小白……”

“我要回家,回家……”

就算是死了,他也要見,必須要見。

身體越來越冷,房間裏安靜到只能聽見燕秋一遍一遍在說: “回家,回家,回家……”

一句一句,像個魔咒一樣,砸在秦燃的心上。

“你要回家你不要我了”秦燃不甘地問。

燕秋仍舊是搖頭。

秦燃最讨厭被人拒絕了,他狠狠抓住燕秋的胳膊,燕秋就又去推他,推不開就咬。

鮮紅的血滲出來,秦燃眉頭都不眨一下,咬牙道: “我說了,你已經出來了,就別想回去,永遠都別想回去!”

秦燃抓起辦公桌上的電話: “進來,叫個車,把燕秋送回酒店,除了我,誰都不許接近他!”

助理将燕秋扶上車,頂着雪往酒店開。

秦燃說不讓任何人接近燕秋,助理不敢不照做,把人送到酒店以後,特意跟酒店的人打過招呼,除了送飯和打掃衛生,不要讓任何的其他人進出房間。

打完招呼,就急匆匆走了,公司還有一大堆攤子等着他去收拾。

燕秋側躺在床上,雙目無神地望着天花板,眼淚一直止不住往外流,他捂着自己的心口,想讓它不要這麽痛。

可是心髒不聽他的話,反而疼得更厲害了,一下又一下,就像是有刀在上面割一樣。

酒店的房間比外面暖和,他卻感覺身體越來越冷,是之前被雪凍住的衣服化開了,又冷又重地壓在身上。

燕秋知道,他現在應該把這身衣服給換下來,但他不想,他将自己攤開在床上,一動不動。

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沒有小白,也沒有家,他被困在這裏,哪兒也去不了。

秦燃奪走了他的一切。

可是為什麽啊,是他欠了秦燃什麽嗎所以秦燃才要這樣對他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為什麽,他的人生會是這樣的……

燕秋睜開眼,眼睛裏全是痛苦,他看着頭頂白到發光的天花板,腦子裏是過往他和秦燃一起發生的種種。

樁樁件件都記得那麽清楚,就好像是在提醒他,是假的,全是假的。

好想回家,好想見爸爸媽媽,或者回到狼山也好,讓他見見狼群們。

好孤獨,從小到大他就是這樣孤獨的,在狼群裏他是異類,被找回燕家以後,他依舊是異類。

他不想這麽孤獨,他真的好怕孤獨,他總想着要見小白一面,一定要見一面,可是小白死了。

他以為秦燃對他是真心的,他以為他們是互相喜歡的,可是秦燃一直在騙他。

好冷啊,燕秋扯過身旁的被子,将身體裹得嚴嚴實實的,但渾身依舊冷到止不住地發抖。

身體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他是不是也快要死了。

也好,這樣也好,這樣他或許真的就可以見到小白,還能見到狼王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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