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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簡單的兩句話，卻如驚天大雷，将陳滄掩蓋的所有秘密揭露。對方甚至留有一絲餘地，在初始的稱謂上叫“學姐”。

若是一般人，估計會對這番話感到心驚膽戰，徹底将把柄交出，不得不聽從。

可換作陳滄，一切就有了不同。

此時的他，眉宇間滿是不耐，若非這人是楚悅的朋友，他早就直接拉黑了。于是哪怕對方現在說一些算得上威脅的話，對他來說，也不痛不癢。

他既然敢在網絡上大大方方以真面目示人，就不怕被人拆穿的那天。處處小心，不過只是為了在時堯面前僞裝而已。

因而現在，陳滄連半點情緒變化都不顯。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能直接将人拖進黑名單。

這下，總算清靜不少。

就在他準備鎖屏的瞬間，沉寂半天的時堯，突然給他發送了一張圖片。

是他薄薄塗了一層口紅的嘴唇，嬌豔欲滴。邊緣用手指抹開來，這類模糊的美感，令人忍不住将注意力集中于此。

既張揚放肆，又顯得異常色氣。

哪怕心知肚明對面是個男生假扮，依然無法抵禦這等誘惑，被迫沉溺其中。

陳滄耳道內仿若轟然巨響，雜音成片。如同被螞蟻爬過的酥癢，由四肢傳遞至大腦，令他握着手機的掌心越發用力。

時堯發送完照片後并非不聞不問，相反，他捏着手機，眼睛眨也不眨，好像生怕錯過C的消息。

可等待許久，聊天框依然沉寂。似乎他徹徹底底用錯了方法，根本無法挑動對方的情緒變化。

半晌，消息提示音突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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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你喜歡這個色號？

【C】：我知道了。好好複習。

一邊用餐巾紙卸妝，一邊看消息的時堯頓時啞火。

你知道什麽了就你知道？

但接下來任由他如何撩撥，對方都自巋然不動。除卻幫他答疑，惜字如金。

說到底，自己果然猜得沒錯。用尋常的勾搭方法對付C這種身經百戰的騙子，無疑不痛不癢。說不定，對方一邊看他的消息，一邊在背後得意。

時堯別無他法，只得暫時放下。

期中考試如期舉行。

打完鈴，從教學樓中走出來的大多數學生，都像是被扒掉一層皮，神色萎靡。

倒是時堯，在一衆考生中如有神助，就算剛考完試，都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樣。

他一手攬着吳斯年，一手勾着安陽，爽快道：“走，我請你們吃飯。”

身後的腳步聲突然停下來，時堯回過頭，發現陳滄不知何時跟在自己的身後，一直沒有離開。此刻聞言，卻駐足原地。

想起這段時間他們關系有所緩和，時堯想也不想，多問了一嘴。

“聚餐，去不去？”

剛說完，他就想抽自己大嘴巴子。從沒見過主動把自己臉伸過去，讓人打的。

就算要改變原本的敵對關系，先開口的人也不應該是他，而是陳滄才對。現在他給人遞了臺階，放在對方眼裏，指不定以為他是怕了才妥協。

面前的陳滄似乎受寵若驚，聞言，淺淺勾了下唇角，說：“謝謝，我就不去了。你們吃好玩好。”

言罷，他對三人點點頭，便徑直離去。

頭一次邀請就被人駁了面子，時堯表情微妙。看着男人走遠的背影，像是替自己找回面子般嗤笑：“裝什麽假客氣。”

當初吃白食的時候倒沒見你推拒。

或許是他的怨氣太大，身旁的吳斯年無奈道：“堯哥，你對陳滄是不是太過了？”

時堯扭頭看他，拳頭硬了。

“其實我也、我也覺得……”還沒來得及揍人，就聽另一旁的安陽也小聲開口，大概是算準了時堯舍不得打他，少年勇敢地出聲，“他真的對你挺好的。”

被兩個兄弟背刺的時堯：“……”

“我就奇了怪了，陳滄到底給你們灌了什麽迷魂湯？一個二個都向着他。”

飯桌上，時堯困惑不已，反複用筷子夾自己碗裏的肉片。

吳斯年咂了口小酒，美滋滋地反問：“你沒覺得他對你不錯？”

“給你帶晚飯，借你錢買水，背你去校醫院，因為擔心你發燒，整晚守着你不睡。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高中你翻.牆摔傷腿，也是他背你去的吧。”他搖頭晃腦，感慨道，“所以堯哥啊，我是真不明白，你為什麽非要跟他作對？”

“這輩子能遇到這種人，夫複何求。”

在安陽“哇，你好厲害啊，居然還翻過牆”的羨慕眼神中，時堯默默地堵住吳斯年的嘴巴：“鬼話連篇，吃你的飯吧。”

于是接下來，兩位室友都專心致志地開吃。可面對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時堯突然有些食不知味。

要說他跟陳滄有什麽大矛盾，思來想去，也不過是幼稚園般的小打小鬧，做不得真。

仔細想想，高中時期的陳滄，做得最過分的事情，就是阻攔他的桃花。

不過若是僅僅如此，也許時堯并不會跟人決裂，還因此敵對這麽多年。

恐怕在場沒人知道，一開始，時堯是想過跟陳滄做朋友的。

帥哥和帥哥之間，似乎往往具有相同的磁場，更別提，陳滄在整個學校都算是神一般的存在。

甫一入校，就打敗學校歷年來的最好成績，常年霸榜年級第一。不光老師贊不絕口，身後追求者也數不可數。

他還記得，自己跟對方所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叫時堯，交個朋友好不好？”

可惜當時的陳滄，性格比現在還悶。聽見這話，只淡淡地吐出自己的名字，就擦過他的肩膀走遠，背影一如既往地挺拔，冷得像塊永遠都捂不熱的冰。

被冷落，時堯不僅沒有退縮，相反锲而不舍。青春期的少年通常中二病加身，想要跟學校裏最厲害的人做朋友。

為此，他曾傾盡一切力量，只為了名正言順地跟陳滄比肩。

十五歲的時堯熱情得像個小太陽，陪他吃飯，約他出去玩。什麽方法都用盡，燃燒自己，總算換來陳滄多看自己一眼。

他以為他跟對方終于是朋友了，當即開始無話不說。談起自己抽屜裏永遠被塞滿的情書，談天馬行空的夢想。

直到某一日，在教學樓的轉角。

他看見陳滄單手撐在女生身後的牆上，兩人的距離很近，暧昧升溫，像是下一秒就要親上去。

時堯暗自偷笑，心說陳滄原來是個悶騷。他沒想打斷兄弟的好事，正準備偷偷溜走，卻在轉身的剎那間陡然發現，女生露出來的半張臉格外熟悉。

那人分明昨天才對他表白過。

他整個人都愣住了，一股寒意從背脊尾部上升，眼眸中透露着難以置信。腳下一個沒注意，将枯萎的樹葉踩出聲響。

清脆的響動，在原本安靜的角落顯得格外清晰。聽到動靜，陳滄敏銳的視線襲來，只消一秒，視線就将他精準鎖定。

被他看着，時堯渾身都僵硬了。

至少在他眼裏，對方此刻的目光是帶有敵意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擺出什麽表情，連尴尬的笑容都擠不出來，只剩下恐慌。

時堯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麽，或許是害怕陳滄因此誤會他。畢竟自己的心上人喜歡自己的好朋友，換作任何人似乎都很難接受。

可是他完全不知道陳滄喜歡那個女生，如果清楚，他肯定一早就滾得遠遠地，連表白的機會都不會給。

那麽事到如今，在陳滄的眼裏，自己是不是已經成了他的情敵？

即使是他被表白，也是他的錯嗎？

時堯突然覺得，從前追在陳滄身後跑的自己就像個笑話。原來朋友之間的深厚感情，也會因為一個陌生人分崩離析。

從那天開始，他決定再也不做陳滄的跟屁蟲，對其敬而遠之。只要旁人一提起對方，當即橫眉冷對，出聲嘲諷。

久而久之，學校內的風向轉變。

他跟陳滄，終于由單方面的至交好友，演變為互相看不順眼的死對頭。

思及此，時堯悶頭灌了一杯酒。

吳斯年和安陽本在吹水，聊天的內容五花八門，氣氛熱鬧。而他單獨在旁邊借酒消愁，與旁邊歡樂的倆人格格不入。

但他的動作并未逃過室友的眼睛，安陽緊張兮兮地盯着他喝完酒，随後一把接過他喝完的酒杯，攥在手裏誰都不肯給。

故作強勢般以眼神示意時堯，這是最後一杯。

有了第一次的經歷，室友把他喝酒這件事看得比什麽都重，嚴格控制時堯的酒量，不讓他多喝哪怕一滴。

搞得時堯又好氣又好笑，模模糊糊間，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大事。

恰在此時，安靜的包廂之內，他的手機微信提示音适時響起。

時堯取過，拿在手中解鎖。率先印入眼簾的，就是一條新消息。

【C】：明天，女裝，漫展見。

時堯：“……”

先前回以的淡淡憂傷即刻消散殆盡，“女裝”兩個字将他徹底拉回現實。

所以說這種破事，他們心照不宣地忘記不好嗎？這騙子居然還來特意提醒。

你大爺的。

很好，他正愁氣兒沒處撒呢。

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