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玖玖, ”打完電話的喬灣往回走, “宋帥說了, 他們組裏的人都送你, 連副組長一起——随你安排誰去。”

丁玖玖：“……他們組的人自己知道被他送人了嗎？”

喬灣聳了聳肩, 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丁玖玖嘆了口氣，“行吧，我自己去問。”

想起那些二世祖們的做派，喬灣于心不忍, “那還是我跟你一起過去問問吧。”

剛還神色沮喪的女孩兒立刻擡了頭，杏眼一彎，答應得幹脆：“好啊。”

喬灣：“……”

喬灣：“哇你這個沒良心的連我都算計！”

兩人半笑半鬧地跑出去好遠，到一組四組負責的教室外停住。

說是教室, 其實都不過是一間帶着個小園子的矮房。

此時，兩組的學生們正在園子裏的大樹樹蔭下乘涼。一個個曬得蔫頭蔫腦、沒精打采。

四組那幾個顯然沒做過這種活計的少爺們也都灰頭土臉的，看起來興致不高的模樣。

丁玖玖和喬灣對視了一眼, 頓覺肩上任務擔子重多了。

喬灣臨場犯慫：“額……玖玖同志, 要不還是你自己上？”

丁玖玖好氣又好笑地睖她，“你啊, 能再不靠譜點嗎, 就這點膽子誰信你敢去追周深師兄？”

喬灣：“…………”

對別人效果如何不知道，但這“激将法”對喬灣顯然是屢試不爽的。

一聽這話, 喬灣把胸脯一挺, 雄赳赳氣昂昂地拉着丁玖玖就過去了。

樹下那些曬蔫了的二世祖們還被她這氣場震了一下, 愣了兩秒才有人回過神。

“兩位組長, 有何貴幹啊？”

——

一幫五體不勤的二世祖幹了一上午的活，顯然還是攢了些怨氣的。

喬灣被這話一嗆，臉色微變，張口就要頂回去，卻被丁玖玖伸手拉住了。

丁玖玖上前半步，“是這樣，為了大家的方便，今天中午的午飯我們就在這裏用速食快餐解決——可以節省來回路上的時間，也好早點收工。”

幾人對視了眼，沒什麽意見。

“不過四組每組都需要派一個人回四合樓帶餐，剛剛喬組長打電話問過你們宋組長了，他的意思是從你們中自行推選一個代表。”

聽到這兒，那幾個男生的表情頓時變了。

之前開口那個苦哈哈地瞅了一眼樹下的蔭涼外——正值正午，坑窪的泥土地幾乎都反着刺眼的陽光。

“讓那邊酒店裏的給送來啊，幹什麽還要我們自己去拿？”

“就是，這樣的溫度讓我們去帶餐？……我棄權不吃了行嗎？”

“哎，好主意，我也不吃了，我寧可餓回去，反正在這兒吃的那些破東西還不如讓我餓着。”

其他幾人也紛紛附和。

“……”

喬灣被氣得臉色都難看了，比起來丁玖玖倒是淡定不少——過來之前，她就能猜到他們的反應了。

于是站在灼熱的陽光地裏，女孩兒不疾不徐地開口，聲音和那張精致的臉蛋一樣幹幹淨淨的，聽不出半點盛夏的躁意——

“喬組長，我沒帶手機，麻煩你跟宋組長說一聲，他們組的幾位同學代表全組申請免除午飯——問問他什麽意見，他同意的話，我們三個組裏代表直接出發。”

幾個男生顯然對宋帥有所顧忌，一聽丁玖玖的話，頓時表情微變。

正在這時，丁玖玖身後傳來了個懶洋洋的聲音——

“丁小組長，四組代表準備好了，随時可以出發。”

丁玖玖：“……”

她轉回身，逆光站在那兒的果不其然便是寒時。

似乎是感覺到她的目光落來，插着褲袋的男生眼簾一掀，懶散地勾了下唇角，眼神淡淡地瞥了過去。

“不走嗎，丁小組長？”

那個“小”字被似有若無地加了重音。

感覺到身後園子裏的目光和低聲議論紛紛擾擾地落過來，丁玖玖深呼吸了下，皺着細眉走過去。

經過男生身旁的時候，那人笑意疏懶地喊住她，視線卻都沒往這裏落，只平平地往前望——

“丁小組長。”

“……怎麽了。”女孩兒的聲音繃得微僵。

“你們組是組長親自上？”

“……”丁玖玖噎了噎，男生那不冷不熱的口吻讓她心情有些莫名，“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

那人輕嗤了聲，眼神一閃——

“我心疼而已，算什麽問題。”

女孩兒猝不及防地怔住，回過神來臉頰上飛速地竄起灼熱。

她顧不上再與對方辯駁，腳下加快步速走出園子去了。

聽得見這兩句交談的只有離得最近的喬灣，反應了好幾秒才沖着還沒動身的寒時豎了大拇指——

“寒副組長，我快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寒時未及回答，那邊樹蔭下的二世祖們也反應過來了——

“哪敢勞煩小寒總去？我們來我們來……”

“我去吧！”

“……”

寒時身形稍停，微微側轉了上身，似笑非笑地問：

“你們想跟誰一起去？”

幾個二世祖愣了下，再看看已經走出去幾十米的女孩兒的身影，不由恍然，紛紛又往回趴——

“哎喲哎喲，我腰疼……去不了了。”

“我這腿，怎麽使不上力氣呢？”

“我感覺自己有點中暑。”

“怎麽暈乎乎的，我是不是高反了啊……”

“我——我……我日你們這幫孫子能不能給人留個借口……”

沒再去理會那些做戲的，寒時轉身，跟向走在前面的嬌小身影。

幾分鐘後。

站在那三輛借來的自行車前，丁玖玖陷入了懷疑人生的狀态——

“來的時候不是有四輛嗎？”

三組負責取餐的男生一探頭，“上午我們組裏有個女生不舒服，組長讓她先騎車回四合樓休息了。”

丁玖玖扶額，“這種事情，怎麽沒提前說？”

“大概是忘了。”

二三組兩個男生到得早，此時已經各自騎上了一輛，兩人對視了眼，其中一個半是玩笑道：“丁組長，你跟這位寒同學先拼一輛車吧，到了四合樓再騎回那輛來就是了。”

“……”

事已至此，丁玖玖也想不出其他方法。她看了一眼自行車，突然想起個重要的問題來。

“……寒時同學，你會騎自行車嗎？”

“不會如何，”男生回眸，清隽面龐上依舊挂着漫不經心的笑，“你載我麽？”

丁玖玖毫無遲疑，轉身去推車，“不會就不要勉強，我們找一位別的同學——”

話未說完，她手裏的車頭被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身旁的男生拉了過去。

丁玖玖微愕擡眼，正撞進那雙黑漆的眸子裏。

對視兩秒後，眸子的主人神色微動，将車推起。

“那就只能是會了。”

氣氛微妙。

前面兩輛自行車上的男生表情古怪，其中一人招呼了聲。

“丁組長，那我們先走了。”

“……”

說完，兩輛自行車就争先恐後地騎了出去。

丁玖玖：“……”

她轉回眼時，男生正擡腿上車。

四合樓的自行車是老式的，車身高大，車前還帶一條橫杆，騎車的人只能從後拎腿跨上。

丁玖玖親眼見男生動作利落地甩腿坐了上去。

……腿真長。

“還不上麽？”

“……”被聲音叫回神，丁玖玖遲疑了下，“你載我？”

寒時啞聲一笑，拍了拍身前橫杆，“我也很想讓你載我，可它的高度相較于你的身高，似乎有點難了。”

看一眼橫杆位置，再看一眼自己的腿長，

丁玖玖：“………………”

正午的陽光把低着頭看自己小短腿的女孩兒的影子縮成了一團，委在腳邊。

看着女孩兒頭上柔軟短發間的那個發旋，跨車坐着的寒時輕笑着撇開視線。

“……小矮子。”

丁玖玖：“……？？？”

盡管那語氣柔軟清淺，帶着絲若有若無的撩撥，但也絲毫不妨礙女孩兒因為被“矮”字戳到痛腳而仰臉惱睖那人的反應。

而被她睖着的人卻不回頭。

男生撐着車把，卷起的白襯衫袖下露着好看的小臂線條。順着薄襯衫下若隐若現，一直延伸到修長的脖頸上。

感受到了女孩兒的目光他也未回頭，只喉結輕滾了下，聲線更啞了兩分。

“上不上？”

丁玖玖氣大了，聲音繃得微緊，“不上。”

“……你自己說的。”

男生話音落下，不待丁玖玖回過神，便覺腰間突然一緊，跟着重心騰起——

再穩住身，她發現自己已經被抱着側坐到車前的橫杆上了。

視野前方，白花花的一片襯衫料子，隐約都能看見下面胸膛起伏的線條。

而身側兩條手臂向她的背後握住了車把，也圈住了她。

頭頂上方，那笑聲微啞——

“走了。”

說完，耳邊風聲起了。

車騎出幾米，丁玖玖這才回過神，她慌忙抓住了身下的橫杆，試圖仰頭去看寒時——

“你你你放我下來，我坐後面……我坐後面還不行麽？”

“晚了。”

“……”

“抓緊點，今天是我第二次騎車。”

“——？！”

寒時微低下頭，便見女孩兒杏眼都睜得圓了，呆滞又驚恐地看着他，神情模樣都可愛極了。

他忍住笑，單手撐住車把，空處左手握住女孩兒的手腕，牽到了自己腰後——

“不想摔下去，就抱緊了。”

話音未落，車身便輕晃了下。

剛還想拒絕的女孩兒吓了一跳，雙手環了上去——

“你你你撐穩車……”

寒時笑着收回手，将車把正穩。

風裏，那顆小腦袋緊貼在他胸膛上，微灼的呼吸燙得他心口一陣一陣地酥軟，泥濘得幾乎帶上了疼。

他忍不住的那聲啞笑逸出薄唇，而後又接了一聲無聲的嘆。

吓得縮成一團的丁玖玖只聽見耳邊的風聲裏多了那人的聲音——

“小矮子。”

“……………………”

“你說，我怎麽會這麽喜歡你。”

“……”

四野安靜，日光如金。

風也笑得無奈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