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即便是在這初染了燈火的濃厚夜色裏, 那一頭亮紫的頭發也無法被遮蓋過它的“光芒”去。
丁玖玖被這發型發色震撼住的時候,那個年輕人已經繞過駕駛座的車門,走到兩人面前來了。
而至近前,丁玖玖才看清了那嚣張的亮紫色頭發下的臉。
同樣是冷白的膚色,來人一雙眼尾生得細長, 臉頰偏瘦, 骨相好看, 但偏眉眼間又像是透着股說不出的冷勁兒。
如果不是方才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丁玖玖實在想象不到那樣吊兒郎當的語氣會出自這樣一張寫滿了性冷淡的臉上。
……更何況,這張性冷淡的臉還配了一頭亮紫的殺馬特發型和一輛同樣騷包紫的車。
“丁小姐?”
那人前腳停住, 後腳就勢跟住, 皮鞋鞋跟咔噠一靠。
“久仰大名啊。”話間,那張性冷淡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幾不可查的笑。
丁玖玖:“……”
對着這反差大到近乎沖擊的長相與衣着行為作态,丁玖玖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你好,我是丁玖玖。”她側過頭望了身旁男生一眼,才轉回, “是寒時的朋友。”
“……”
寒時身形微頓,須臾後眼簾撩起, 意味深長地盯着女孩兒的側臉。
“那巧了。”
頂着騷包紫發型和路人驚異眼光的年輕人咧嘴一笑,那張性冷淡的臉上終于露出一點明顯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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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樓,”他下巴一擡, 随即要笑不笑地瞥了寒時眼, 才收回視線落回女孩兒臉上, “也是寒時的朋友。”
“……這我好像沒承認過?”
寒時嗤笑了聲, 玩笑着轉過眼,插着褲袋懶洋洋地看向秦樓。
“啧。”秦樓臉上情緒一收,“枉我聽說小寒總難得‘出宮’,還親自開車來接人——要不我直接回去,換司機回來吧?”
寒時笑過,沒再與對方打趣,走到車門旁拉開了門,轉回身沖着身後女孩兒,做了個請的手勢。
丁玖玖猶豫了下,沖秦樓微點過頭,便就勢坐進了後排。
寒時跟身進去。
秦樓好氣又好笑地坐上了駕駛座,從後視鏡裏摟了寒時一眼——
“你還真把我當你們寒家的司機了是吧?”
寒時聞言擡眼,玩笑道:“樓爺,開車穩着點,別吓着我家小領導。”
“……你家?”
秦樓從後視鏡裏要笑不笑地看着兩人。
這一次寒時沒有搭話,只側過身,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兒。
只是女孩兒似乎并未注意他們的交談,正望着車外出神,目光也并沒有往車裏落。
車開出去。
路上安靜了片刻,秦樓擱在前面的手機叮咚一聲。
那人垂眼一掃,哼笑了下,擡手随意在屏幕上一劃,将新消息标了已讀。
後座寒時瞥見,眉微挑了下,“最近還忙?”
“你都不玩了,我能跟誰忙?”秦樓語氣随意。
寒時神情微動了下,只不過轉瞬就恢複了常态,“想拉你入股的,應該不在少數。”
“那些個榆木腦袋……”
秦樓笑得冷淡寡涼,“跟他們一起玩這個,還不如學你去做慈善——一樣是拿錢打水漂,至少做慈善還能落點好名聲吧?”
寒時倒是難得怔了怔,“慈善?”
秦樓“嗯”了一聲,從前座後視鏡看寒時,“今天我剛接到的電話,不是你要往山區送一百多套畫具?……但凡是知道我的號碼和你的名號的,應該還沒誰有那麽大膽子敢冒充你吧?”
“……”寒時輕咳了聲。
然而此時再想遮掩已經來不及了,旁邊坐着的丁玖玖轉回來,細細的眉微微皺了起來——
“盧老師說的那一百多套畫具,還是由你攬下來的麽?”
秦樓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因果往來,聞言接了話頭,“剛剛的信息就是為這事來的,那邊一百多套畫具已經準備好了,盡量後天前安排車送進去——沒問題吧,小寒總?”
“……”
寒時在女孩兒的視線下無奈。
“嗯,沒有。”
女孩兒沉默幾秒,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低下眼沒有再看寒時。
柔軟的側顏微微繃着,連唇線都抿得泛白。
寒時心裏像是被什麽撞了下似的。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過去,将女孩兒的指尖握進掌心——
“我應下的時候,并不知道盧平浩讓你來找我的事情。”
女孩兒的眼睫輕顫了顫,須臾後她擡眼,笑得杏眼微彎,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只模樣自然地把手抽出來。
“沒什麽,我應該替那些孩子們謝謝你才對的,寒時。”
“……”
寒時目光微沉。
其後的一路上,車裏再無聲音,氣氛都繃得有些發僵。
等到了地方,秦樓下車,将車鑰匙扔給酒店的泊車小弟,跟着便伸手勾住了車旁寒時的肩——
“怎麽算也有幾個月沒見了,這酒店樓下就有間pub,去喝一杯?”
不等寒時開口,秦樓又轉頭看向另一頭的丁玖玖,“丁小姐,我聽宋帥提起你幾次,但都一直沒機會見面——今天既然遇上了,還請丁小姐務必賞光,一起去樓下坐坐?”
話說到這分寸上,丁玖玖自然不好強擰對方的面子拒絕,猶豫一下後她還是點了點頭。
秦樓淡淡一笑。三人于是從門廊下進了高吊頂的酒店大堂,穿過複古水晶燈灑下的大片雪白的光,一直進到酒店一側的VIP客梯區。
乘坐客梯下到負樓層的pub裏,梯門一開,被隔音層加工過的嚣鬧的音樂便隐約蕩到了耳邊。
早便等候的侍者一見到秦樓,便眼睛亮起來,上前沖三人躬身,然後主動在前帶路。
跟着侍者穿過曲折而燈光陸離的長廊,秦樓和寒時吊在後面。
聽着那些喧嚣的音樂和哄鬧,秦樓笑了聲,“怎麽樣,小寒總——這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味道,是不是很懷念啊?”
“……”
半晌沒得到回應,秦樓側身看去,卻見身旁的那人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走在前面的女孩兒,眸子裏的情緒漆黑晦朔。
秦樓愣了下,随即搖頭失笑:“我早就聽說山區多蠱,你這可別是讓人下了失心蠱啊?”
“……”
寒時收回目光,懶洋洋地看了秦樓一眼。
“你跟我說什麽都好,但待會兒坐下了,在她面前注意分寸。她臉皮薄,也不是圈子裏的人,萬一被你吓跑了……”
餘音未盡,寒時只目含警告地望着秦樓。
秦樓皺着眉笑:“你也知道她不是圈子裏的人?”
“……”
“我聽宋帥說了,這小姑娘跟我們壓根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你非認定了她,不是給自己找難處?”
秦樓收回手,“剛剛你們在車裏那一來一往,我也算聽明白了——之前還奇怪,被你們家老爺子綁到山區,你怎麽還會有心情在那兒做慈善——結果是幫這小姑娘,而且人還不想讓你幫?”
寒時眸裏一沉,半晌後應了一聲。
“她的導師知道我在追她,想借着這層關系,在小組例會上讓她來找我出資。她當場拒絕了,後來我才從別人那裏知道的消息。”
“……”
秦樓沉默須臾,伸手拍了拍寒時的肩,“這種自尊心強的小姑娘,腦袋被門夾了也不會願意進你們寒家的。”
寒時終于收回視線,目光微沉。須臾後,那張清隽面龐上掠起個嘲弄的笑,“寒家?她不想進,那便不進。”
秦樓目光奇異地轉過身看他,“我以為你對這小姑娘勢在必得?”
寒時:“她想去哪兒,我陪她去就是了。”
說完,那人已經擦肩走過去,直跟向前面的女孩兒。
而秦樓在原地愣了兩秒才回過神,也慨嘆地跟上去——
“認識了你兩年多,我這還是頭一次發現你也是個癡情種啊,小寒總。”
“……”
酒店樓下的這間酒吧,顯然比丁玖玖之前兼職的flower要鬧騰得多了。
無論是鼓噪的震耳欲聾的音樂,還是燈光陸離間扭曲舞動的人影,都讓丁玖玖從心裏生出一種想要逃離的感覺。
所幸這裏給秦樓預留的位置顯然是特殊的VIP區,視野最好,吵鬧聲也比pub裏其他地方低了許多——至少說話不需要通過嘶吼才能聽見。
圓臺環着拱形沙發,三人坐得清冷,秦樓和寒時拎着酒杯不時攀談幾句,丁玖玖偶爾辨識一兩個詞語,也是讓她有些聽不懂的風投相關的事情。
沒一會兒她便沒了興趣,靠在沙發上恹恹地望着那些扭動的人群。
事實證明,音樂鼓噪到一定程度上以後,再高頻率的重複也會讓人生出困意。
至少丁玖玖保持同個姿勢坐了一會兒,便有些昏昏欲睡地睜不開眼了。
就連一片刺鼻而混雜的香水味道掠過,也只讓女孩兒柔軟的眉心本能地皺了皺,幾秒後就軟乎乎地又平複下去,閉着眼向周公邁出試探的腳。
而沙發另一側,寒時和秦樓隔了空位坐着的地方,兩個身形婀娜的女人穿着包臀超短裙,扭着水蛇腰蹭到了拱形沙發的一旁。
“兩位帥哥,我們能在這兒坐一下嗎?”兩個女人對視了眼,在各自眼底都看見了暗喜的光。
——
在這片消費底價都高得吓人的地方,還能遇到長相外貌質量這麽高的兩個男人,而且還是落單的,她們自然是要覺着驚喜了。
至于沙發另一頭扒着邊角坐着,看起來已經快睡迷糊的那個小小一只的小姑娘,在她們眼裏沒有任何威脅性,也就再自然不過地被忽略過去了。
寒時懶得開口,把玩着酒杯又潤了一口,目光都未往兩人身上落。
倒是旁邊秦樓目光動了動,随即笑了聲,“難怪這酒喝起來總覺着缺點什麽?看來是缺美人香陪着下酒了啊。”
兩個女人對視了眼,面露喜色,當即便扭着腰走進座來。其中一個坐到秦樓身旁,另一個就勢便要走到寒時的另一側去。
她皺着眉看了那一側隔了大約兩個位置坐着的昏睡的女孩兒一眼。
上下打量了一遍之後,女人心裏松了口氣。
……到酒吧裏仍舊是一身休閑裝的女孩兒,她可不覺得會有什麽威脅力。
這樣想着,她就要轉身坐到面前這男生和那女孩兒之間隔着的空位上去。
只可惜沒等她坐下,始終神色淡漠的男生驀地一橫手臂,搭到了身旁座位上。
那女人一愣,順着那只指骨修長的手一直看到男生的臉上。
正迎上那人下颌略擡,薄薄的眼皮撩起來,桃花眼裏暈着酒色似的,唇也勾起個蠱人的薄笑——
“不懂規矩?”
被酒液熏染過的嗓音透着股子沙啞的性感。
女人看得幾乎呆了神,過了好幾秒才猛地反應過來,臉色都紅潤了許多——
“……坐下前,我先罰一杯?”
說着話,那女人便躬下身去碰寒時擱在座位上的杯子,彎腰工夫,抹胸包臀的連衣裙藏不住的風光都大喇喇地往寒時的眼皮底下鋪。
“……”
男生眉眼間倏然一涼。
他手裏捏着的杯子擡起來,酒杯被他轉手傾覆翻轉,杯裏餘下的一點酒液被他全部倒在了這真皮沙發上。
這方寸之地,連所有人的呼吸聲都像是停滞了一瞬。
那女人臉色有些微變,笑容也僵了許多,“……帥哥,你這是做什麽啊?”
寒時眉眼發冷,似笑非笑地開口:“抱歉,我有恐女症,離着近了就發病——什麽喪心病狂的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來。”
女人:“…………”
秦樓:“…………”
等那女人目光哀怨地坐到秦樓旁邊的旁邊後,秦樓終于壓不住,傾身過來——
“小寒總,你現在這個程度,确實是稱得上喪心病狂了。”
寒時瞥了他一眼,笑意薄涼。
坐下之後,秦樓身旁的女人便和他攀談起來,言笑晏晏,看得旁邊另一個女人終于也忍不住了。
她有些不甘心地看向寒時,口紅抹得豔麗的唇勾起來,似是無意地伸手攏過披散的咖色長卷發——
“這位帥哥,你的恐女症是什麽時候有的啊?”
“與生俱來。”
寒時眼也未擡,目光全然落在手裏的玻璃杯上,看着那燈光點下的亮色在杯壁上流轉。
女人噎了一下,“連靠近都不行,那你這症狀可有些厲害了啊……”
她話音未落,沙發另一側昏睡的女孩兒在腦袋連着“小雞啄米”了幾回以後,終于沒坐住。
重心一空,女孩兒身形便直往沙發旁邊剛被寒時潑的酒液上倒去。
原本似乎全副心思都不在這兒的男生卻是驀地擡眼。
在另外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直接把女孩兒隔空一攔,順勢抱進了懷裏。
動作如行雲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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