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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木劍一斷,劉虎也被那不知從何而來的流光震得往後狂退。
那兩個跟班吓了一跳,使了吃奶的勁兒扶住了他才沒讓劉虎一屁股坐在地上。
“誰?!哪個不要命的敢偷襲本少爺!你知不知道我爹可是青山鎮鎮長!”
劉虎扯着嗓子罵街,抓着只剩了一半的木劍惡狠狠地擡頭去看。
這一看,滿嘴的髒話卻直直卡在了嗓子眼裏,看着緩步向試劍坪走來的人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明心峰這塊全是空地,風比素塵峰大了許多,季蘭枝攏了攏外袍,掩着唇輕輕咳嗽了兩聲。
美人如玉,滿身病氣也難以遮掩其天人之姿。
原本吵鬧的試劍坪因為他的到來驟然驟然安靜了下來,也就顯得季蘭枝咳嗽的聲音格外明顯。
季蘭枝:“……”
怎麽都不說話了,被我的出場帥到了?
“師兄!”
清越的聲音打破寂靜,聞鈞斂去眸中殺意,一臉驚喜地小跑到了季蘭枝身邊,親昵地拉住了他的手:“師兄,你怎麽來了?”
師兄!
在場弟子面面相觑,眼中驚異之色遮都遮不住。
難道這人便是師兄師姐口口相傳的那個,性格古怪,不好相與的季師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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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們看着那個将小師弟護在身後的清瘦人影,卻怎麽也無法将他和“脾性古怪”四個字結合在一起。
季蘭枝輕輕戳了戳聞鈞的額頭,也沒收着聲音,看似責怪道:“那木劍都快戳到你眼睛了,為何不躲,就呆呆地站在那兒讓人欺負啊?”
聞鈞還沒說話,劉虎便掙開跟班的手,倒打一耙道:“這位師兄,你不要冤枉我,我可沒欺負他!大家都聽到了,我剛剛只是找他切磋,他卻先罵我狗叫,分明是他惹我再先,如何能算是我欺負人?”
季蘭枝淡淡看了劉虎一眼。
他雖生得一張艷麗芙蓉面,可那雙眸子的顏色極淺,不笑時盯着人看,總讓人覺着,自己似乎是被什麽猛獸給盯上了似的。
劉虎的腿不自覺抖了抖,只一個眼神而已,他便隐隐有了退縮之勢,可周圍看他的人太多,他實在拉不下臉離開,仰着頭嘴硬道:“我說的本就是實話,聞鈞他口吐惡言,可不能因為你是他的師兄就包庇他!”
季蘭枝安撫似的搓了搓聞鈞的手,也不知道他家乖巧的小白花怎麽就招惹到了這種無腦惡霸,上課第一天就被欺負。
“聞鈞說的是:‘聽見了,好像是有狗叫。’”季蘭枝輕飄飄看了劉虎一眼:“明心峰的隔壁便是禦獸峰,那兒的弟子養了幾條看家的靈犬,能聽到狗叫很正常。”
“再者說,聞鈞又沒指名道姓說是你,你又何必這樣着急地對號入座?”
“我…”
劉虎張嘴想說話,又不知該怎麽反駁。
他身邊兩個跟班不敢對着季蘭枝大呼小叫,一時間也沉默了。
聞鈞頭一次被人護在身後,護着他的人還是這樣一個看上去柔弱不堪的病秧子,湧上心頭的情緒一時之間有些複雜。
他看着被季蘭枝緊緊握着的手,搖着頭将那些情緒抛之腦後,順着對方的話道:“師兄,方才我聽到的确實是禦獸峰那兒傳來的狗叫…”
剛罵完自己的人突然改口不認了,劉虎大怒:“聞鈞你他媽…”
“是誰在劍術課上打架鬥毆?!”
一聲怒氣沖沖的詢問打斷了劉虎的話,圍觀弟子聽出了這聲音出自誰口,生怕被殃及池魚,立刻抱着小木劍往旁邊讓,讓了一條空道出來。
林風禦手握佩劍,氣勢洶洶進來的模樣像是要當場暴揍那個打架鬥毆的弟子。
一擡眼,卻與一雙琉璃般的眼眸對上了視線。
林風禦一愣,心口處重重地跳了兩下,他一下子便頓在了原地有些走不動路了。
這人走着走着就不動了,季蘭枝很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低頭問道:“這是給你授課的老師?”
聞鈞點了點頭:“他是林師兄,是萬劍峰峰主的弟子。”
邊說着,少年擡頭看向林風禦,可這一看卻讓他輕輕皺起了眉頭。
方才教他們練劍時還滿臉冷然的林風禦,此時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季蘭枝,耳根子上還帶着些許可疑的薄紅。
聞鈞眯了眯眼睛,剛欲催促,那個站在林風禦身旁的弟子便大着膽子提醒道:“林師兄,鬧事的人是劉虎,他剛剛差點把聞鈞眼睛戳瞎了!”
說話的弟子曾在入門考核時被劉虎嘲笑過,一口氣憋到了現在,現在終于能看見劉虎遭殃,自然要出來補上一刀。
林風禦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看着個男人看呆了,匆忙回神,有些倉促地收斂了目光,順着小弟子指着的那人看過去。
劉虎被看的直冒冷汗,色厲內荏地罵道:“放屁!明明是他先罵的我!”
小弟子被他吓得躲在了林風禦後面,磕磕巴巴反駁道:“明明是你…先叫人家小狗的!聞鈞是人,你怎能用這種稱呼去喚他?而且,而且就算聞鈞罵了你,你…你也不能用劍去戳他的眼睛啊!你這是蓄意謀害同門!”
他這話頓時引起了其他圍觀弟子的支持。
一個是滿嘴髒話的劉虎,一個是差點被戳瞎的小可憐聞鈞,在場除了劉虎那兩個跟班,幾乎沒有一個人替他說話。
“我作證!剛剛聞鈞自己一個人坐着,劉虎就來找他麻煩了!”
“林師兄,劉虎剛剛一直說粗話,掌門仙尊那天在拜師大典時說了,不允許辱罵同門!”
“若不是季師兄來了,聞鈞很可能就看不見了!”
“咳!安靜!”林風禦擡起手輕咳一聲,待到周圍都安靜了,這才看向了站在聞鈞身邊那個清瘦的身影:“季…師兄?”
季蘭枝點頭:“季蘭枝。”
真是那位季師兄!
林風禦心頭暗驚。
他入門晚,但天賦高,剛入門便被萬劍峰峰主收為了親傳弟子,平常最愛的事就是泡在萬劍峰的演武臺上練劍,找師兄師姐切磋,很少往峰外跑。
對于這位季師兄他也有所耳聞,但卻從未見過對方一面。
聽其他人說的最多的就是季師兄脾氣不好,導致季蘭枝此人在他眼中完全是個繃着臉瞪人的兇悍形象。
可誰能知道,季師兄本人竟是這樣一個…風姿如月,色若春花之人。
雖病氣繞身,細骨伶仃,恍若一盞一吹即滅的琉璃美人燈,可哪怕他看上去再如何脆弱,也一點兒也不折滿身風姿。
看來師兄師姐的話也不能全信。
林風禦嘀咕。
若季師兄真像他們說的那樣,又怎麽會替一個剛入門的小師弟出頭?
回峰後,他得給這些老掉牙的消息打打假。
“季師兄。”林風禦瞟了一眼一臉憤憤不平的劉虎,問道:“你比我來的早,可知事情具體緣由?”
聲音放的很輕,像是怕驚着了這盞美人燈。
暗紫外袍的袖子中滑出一只纖細的手,蒼白的指尖指了指地上斷成了兩截的木劍,道:“我師弟聽到禦獸峰有靈犬狂吠,便言:‘确有犬吠之聲’,這本無什麽大問題。可這位劉姓弟子卻自己對號入座,非要說我師弟是在辱罵于他,不分青紅皂白便動起了手。”
“若不是我來了,恐怕聞鈞今日第一天上課,便要被同門打傷,去藥峰走一趟。”
他怕吸了風會咳嗽,說話聲音放的極緩,配着那張蒼白漂亮的臉,十分容易讓人暗動恻隐之心。
一旁圍觀弟子心中天平偏的不能再偏,當即聲援道:“季師兄說的沒錯,我們都看見了!”
“劉虎先罵人,後動手,現在又倒打一耙,林師兄你千萬要好好懲罰他!”
林風禦看向劉虎。後者在青山鎮時做什麽都被一群人捧的高高的,這還是第一次被群起而攻之,一時間臉色煞白,這時觸及林風禦冷冰冰的視線,頓時什麽氣焰都沒有了,哆哆嗦嗦道:“師…師兄,我沒…”
這是林風禦教授新弟子的第一堂課,就有人違反門規意圖傷害同門,差點受傷的那人還是掌門新收的小徒弟。
若是季師兄沒來,聞鈞受了傷,他絕對免不了被師尊臭罵一頓。
想想便出火,林風禦冷冷瞪了劉虎一眼,二話沒說便甩出一道靈力,将他和那兩個跟班緊緊綁在了一起。
“你們三個,妄圖傷害同門,跟我去明理峰一趟,其他人繼續練劍!”
圍觀弟子頓時一擁而散,拿着木劍重新找人比劃去了。
林風禦又看向季蘭枝:“多謝師兄。管理紀律約束弟子本是我的職責,若非師兄出手,今日他們三人恐怕要釀成大禍。”
季蘭枝擺擺手,不以為意:“無妨。我亦是渡月宗的一員,救門下弟子乃是分內之事,何至于言謝。”
林風禦一愣:“……是,師兄說得對。”
傳言聽得多了,所有人都習慣性忽視季蘭枝這個人,卻忘了季師兄也是渡月宗的一份子,他方才那麽說,搞得好像師兄是外人一樣。
季蘭枝沒再說什麽,只是沖林風禦揮了揮手,帶着聞鈞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剛剛忙着幫小師弟出頭沒太注意,現在季蘭枝才發現,将臉上灰塵洗幹淨了的聞鈞竟生的這般可愛。
圓眼長睫,唇紅齒白,哪怕還是個小少年,也能從那俊俏的五官種窺見幾絲來日風采。
季蘭枝沒忍住,擡起手輕輕掐了掐小師弟的臉頰,沒啥肉,但手感卻很軟乎:“剛剛他們是不是看你太可愛了才欺負你的?”
從來沒人這樣對過聞鈞,他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季蘭枝,心頭劃過一絲異樣,然而這情緒轉瞬即逝,聞鈞都還沒來得及反應,便攸地消失了。
他有點不習慣,想把臉從季蘭枝手裏解救出來,可看對方眉眼彎彎的樣子,又不由得猶豫了起來。
季蘭枝剛擋在他面前替他出頭,若是連這點小事都要拒絕,好像有些太小氣了。
索性季蘭枝也沒捏多久,便從乾坤袋裏摸了只玩具劍出來,沖聞鈞挑了挑眉:“不是要練劍嗎,師兄陪你過幾招。”
聞鈞看着他那截瘦骨伶仃的皓腕,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季蘭枝見狀毫不客氣的揉了把他的臉,緩緩起身:“不相信我啊?”
聞鈞糾結了片刻,最終還是抓着他那把小木劍也跟着站起來了。
想來應當是季蘭枝在蒼雪居裏呆的無聊,想找找樂子吧。
雖然他這具身體修為低,可元神之力卻不是季蘭枝這個說話都能咳嗽的病秧子能抵擋的。
待會兒切磋時收着點力,免得傷到這盞脆弱的美人燈。
聞鈞這樣想着,走到了季蘭枝面前,兩人同時擺出了渡月劍法第一式的動作——
幾息過後,屬于聞鈞的那只木劍“啪嗒”一下掉出了幾米開外。
失去了武器的小孩兒一臉呆滞,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季蘭枝見他這副樣子,心道不好,傷到孩子自尊了,忙哎呀了一聲:“剛剛我沒控制好,不算不算!”
“師弟,我們重新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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