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好久以後,童绾倒在他懷裏,氣息不穩,人也在起伏,賀蘭律揚也沒好到哪裏去,氣息淩亂着,耳朵透紅。

他仍抱着童绾,輕拍着她的背緩解。

“都怪你。”懷裏的小人娓着餘聲抱怨。

童绾靠在他懷裏,手裏輕拍着他說:“魚兒都跑掉了。”

陣陣輕朗的爽笑從賀蘭律揚身上傳來,陣及童绾。

“沒跑,魚兒在這裏。”他摟着童绾搖了搖,始終不舍放開,又在她額前的梅花钿覆上一吻。

他多希望天地聽見他的心聲,任由歲月留在此刻。

童绾一身裏衣躺在榻上,想起白日那幕,心口就在砰砰跳。

這段渾噩的時日,便是賀蘭律揚日日陪着她,人心是軟的。

她阖眼沉思。

或許心已經能夠交給他了。

神智渙散了些近乎去見周公了,窗邊嘎吱嘎吱傳來聲音,她以為是風雪沒多留意,翻了個身,總覺得面前有股氣息,極具壓迫感。

睜開眼,黑夜中床邊竟站了個黑衣人。

她張嘴啊的要尖叫,黑衣人卻一把捂住她的嘴,吓得她睡意全無,瞪大着杏眼惶然的盯着黑衣人。

“噓,绾绾,是我。”荊廷州摘掉面前的黑面罩,向童绾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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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以來,他終于摸清童绾被賀蘭律揚藏到宮裏何處,他終于能在今夜換裝來找人。

帶着日夜思念,他終于能見她,又喜又心痛。

當務之急,他确認她是否帶傷。

見她能動能跳,臉上還多了點肉,被褥幹淨,童绾似乎還被照顧好了。

黑夜中,童绾聽不懂他的話,只能依稀借着窗外的光,勉強看清他的輪廓。

他的輪廓是流暢的,氣息是陌生的,童绾不知他是來尋仇還是劫色的。

此時此刻,她滿腦子只有賀蘭律揚來救她,整個人被吓得渾身顫抖,搖着頭發出嗚嗚嗚的求助聲。

“绾绾,我是廷州。”荊廷州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坐進床裏和她相認。

童绾以為他要侵犯,猛地吓出淚,死命搖頭抵抗,黑夜中淚光折在荊廷州眼裏,他心抽的一痛,捂着嘴的手勁也輕下來,童绾借機卯足了牙力咬着他的掌心。

荊廷州被咬痛,果斷抽空了手,有了張口的機會,童绾破開喉嚨大喊:“有刺客!”

出乎意料的聲音,荊廷州只覺得太陽穴在發疼。

童绾,似乎不記得自己了。

他果斷捂着她的嘴,正要将她打橫抱起,童绾卻死抓着床沿不松手,兩人力量相互拉扯,童绾的後腦勺不慎磕了床角,她痛的呀了一聲,卻顧不得疼,嘴裏大聲念:“律揚,快救我!”

視野裏卻浮現一幅幅詭異的畫面,她卻分不出神去留意,眼下只顧着自己安全。

門外傳來踏步聲,荊廷州自知童绾忘了自己,暫時帶不走她,只能放開她自己從窗邊躍走。

扇門由外而內被踢開,賀蘭律揚提着劍,破門便見窗邊剩了個殘影。

身後護衛提燈而入,卧室被照明,他才見童绾伏倒在床邊,半跌在地面,身上還挂着被褥,身後的發絲亂成團,狼狽不堪,渾身是較弱無助的破碎感,他一窒,攥着拳,狠聲下令:“追”。

護衛往外沖去,剩下幾名護衛留在門外守候,他快步到床邊将童绾抱起,連拍着她的背安慰:“沒事了,有我在。”

童绾恍惚間才自己得救了,撲進他的懷裏,淚如泉湧:“律揚。”

她一直念着賀蘭律揚,賀蘭律揚便一直應着:“我在。”

直到她平複,賀蘭律揚向她問起:“有看清是何人麽。”

童绾搖搖頭,瞳色惘然無助,言:“不知,他一身黑衣,說他是廷州,廷州是何人,你認識嗎?我認識嗎?”

“你不認識。”賀蘭律揚猛地回話,随後發覺自己語氣重了些,他捂着太陽穴說:“我認識,算是仇人。”

看來荊廷州終究是查到來了。

“因為我是你的人,所以他是來找我報仇?”童绾自己胡思亂想,摸着後腦的腫塊,生疼,她卻不想和賀蘭律揚說,免得又讓他操心。

“大抵是。”賀蘭律揚又因她說的那句我是你的人,捧起她的手,視如珍寶般碎碎念:“溫溫,你終于承認你是我的人了。”

童绾拿着被褥擋着自己,埋着脖子說:“遲早是了,難道不是嗎?”

“是。”賀蘭律揚摟着她入懷。

逃出大郦皇宮,荊廷州除去一身的黑衣服,來到了與數人接頭的地方。

數人見黑夜走來只有他一人,便知計劃泡湯了。

荊廷州深知無法智取,只能硬闖。

想起童绾那一句話話他就心碎,賀蘭律揚究竟對她做了什麽,讓她如此依賴,張口就是喊起他的名字。

大郦皇宮,賀蘭律懷越過賀蘭律揚,下了密诏接見童绾。

童绾不知情,只能跟着尉遲峰進了廣陽殿。

廣陽殿是個小殿,再進數人,估計就不夠站了。

此殿且不如其名,殿內不入外光,角落偏陰暗,四周散着幽冷,童绾不自覺抱臂取暖。

“朕問一句,你答一句,若有任何欺瞞,人頭落地。”黑影間走出了個人影,童绾作揖行禮:“是。”

賀蘭律懷這才頭一回看清被他長兄藏着掖着的女子,身姿偏瘦,雙肩較窄,雙眸瞳色皆為幽黑,柳眉細長,唇形偏橫看豎看也不像大郦人的長相。

“名字。”

“溫溫。”

“你可是喜歡朕的長兄。”

“應是。”童绾垂下眼簾。

“他可喜歡你。”不知覺間,賀蘭律懷已踱步走到了殿門邊,話裏話外圍着童绾轉,連行走也圍着童绾,惹得童绾也低着頭轉過身回話。

她站在陰影處,賀蘭律懷已站于門間的明亮處,門外的白光過于刺在眼底,刺的她腦裏生得一陣眩暈,後腦的傷疼得她幾乎咬舌,可她卻只能強行讓自己站穩腳跟。

“應是。”

“你是何人。”

“奴婢是明華女子。”努力回想,記憶依舊空白一片,眼前卻閃着一幅幅的畫,陌生的畫面。

“如何認識大王爺。”尉遲峰接過話。

“萍水相逢。”

賀蘭律懷被她的回答一嗆,卻見她不像隐瞞,忍着不發作,尉遲峰追問:“他為何把你帶入宮。”

“奴婢數日前失了憶,是大王爺将我救回。”

“失憶?”這倒是引起賀蘭律懷的興趣,他饒有興致的盯着童绾,良久,站在她面前,冷冷發聲:“擡頭給朕看看。”

寬袖下手心不自然的緊攥,童绾聞言不自然的擡着頭。

面前七尺的帝王攏着一道陰影擱到她身上,身影輪廓外,門外遍地白雪,泛着刺眼的光映入她的眼底。

霎時間,她後腦乍得作疼,刺得她冬日竟額前冒着細汗,唇色也在剎那間失去血色。

“也是犯賤的,偏要找個明華的。”他饒有興味的伸指勾起童绾的下巴,煞有其事道:“怎麽,看了眼朕,就吓成這副模樣。”

從她身上找到了欺虐的快感,賀蘭律懷見她一副蔫死的臉,勾了勾唇,繼續吓人。

“以後有得你好受的,要怪就怪你跟了賀蘭律揚。”他用手指挑着她的臉,左觀又察,說:“你跟着他,就是和朕作對,看你容貌不差,朕準你跟着我。”

童绾聞言忍不住露了夷色,後腦的陣痛傳來,咽喉幹澀,聞着賀蘭律懷身上那股龍涎香,驀然間脾胃翻湧,她戛然倒在地面幹嘔。

她的反應兩人所料未及,賀蘭律懷遽然被惹怒,大罵:“朕竟然讓你惡心,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他從地面扯着她的衣發,童绾被他帶着,原本倒伏于地面,被迫坐起身,聽着他的罵聲:“朕再給你一次機會,跟不跟。”

童绾不知自己為何突然間難受難忍,腦後的痛感直來,她難受的皺眉,嘴裏念着唯一的依靠:“律揚。”

賀蘭律懷從未在女人面前如此失敗,還是在他大哥的女人面前,他松開她,站起身便是發了狠勁對她踹了一腳。

一腳足以讓童绾失去所有力氣,她扶着地,幾乎要迎來第二腳時,尉遲峰連忙伸手拉住了病态的男人。

“王上,冷靜,要鬧出人命了。”

尉遲峰猛扯着賀蘭律懷,童绾用着最後的意識眯着眼看向兩個拉扯的男人。

恍惚間,尉遲峰袖口往後扯着,手裏的那串麒麟菩提子佛珠映着背後的白光刺進童绾眼底,與記憶深處未被察覺的印象重合。

溘然間,萬千思緒飄上腦海,無數副畫面于腦中迸發。

荊廷州墜崖,李升向自己索命的大火…

她猝然倒下,血從嘴角流着下來,長發撲落于瓷磚面,掩着她的哀容。

心灰意冷之際,殿內闖進了一道人影。

賀蘭律揚将童绾扶起,見她面如死色,心痛難忍,呼喊着:“溫溫。”

童绾尚未完全失識,聞見熟悉的聲音,數個屬于她與賀蘭律揚的畫面在眼前飄起。

為他上藥,陪他入眠,與他冬釣,與他擁吻。

她甚至蠢到以為自己是賀蘭律揚的人,甚至推開了冒着被刺殺處置風險仍要找自己的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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