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二站

第二站

人的記憶會出現偏差，但不是指在這種重要的事情上。

與秦霄初識的兩年，每一刻陳絮都不敢忘，也不可能忘。

那些寶貴的回憶是他這幾年的支柱。

當年陳絮便常常回憶思考，試圖尋找出秦霄喜歡他的信號，可一無所獲。

秦霄送他的第一件禮物，是把他擋住額頭的長劉海紮起來的草莓發夾。

那是他要送給樓下摔掉門牙的小姑娘的禮物，為了獎勵那個勇敢不哭的小姑娘。

秦霄教育了堵住他進行霸淩的幾個男同學，但也幫助過幾個其他被欺負的同學。

秦霄最好的兄弟龐春便是之一，小學時因為太胖備受嘲笑，是秦霄護住了他，又督促着龐春減肥。

陳絮見到龐春時，他已經是男子排球社的社長了，高大帥氣，頗受歡迎。

聽秦霄說起來小時候的黑歷史，威脅的捏捏拳頭，但非真的惱怒。

他不以為恥，也不怕被別人提起，因為那些早已過去。

秦霄會請他吃飯，送他去學跳舞，可他也曾持續借給另一位好友一年夥食費，幫那位好友申請到了獎學金，鼓勵那位好友參加競賽，從此不必在同秦霄借錢。

也因為是秦霄，秦霄的朋友對他的加入接受程度都十分良好。

這些好友如今早已功成名就，榮耀披身，他們在他剛出道的時候鼎力支持，至今也常給他捧場。

他對秦霄來說，絕不是最特殊的一個。

陳絮一直這麽認為。

可今天，他動搖起來。

陳絮垂着頭，輕聲說，“我沒跟學長談過戀愛啊，阿姨你是不是弄錯了？”

他藏在桌子下面的雙手抓了起來，心跳如鼓，但面上維持着，只顫着睫毛。

這落在阮瑛眼裏就是心虛。

阮瑛沒想那麽多，心直口快道，“秦霄親口說的，還能錯？”

“阿絮，我跟你叔叔都是很開明的家長，當年沒反對你們，現在更不會了。”

陳絮聲音更輕了，“學長他什麽時候說的？”

阮瑛記得很清楚，“就是你高一那年暑假。”

“他送你去學跳舞的時候掏光了小金庫，問我借錢呢。

我當時還以為他學壞了，逼問之下才知道，是在養小男朋友呢。”

她想着那日的情況，跟秦霄他爸齊齊笑出聲。

阮瑛見陳絮不出聲，連忙補充道，“阿姨說這個是為錢的事情，要是在意這個錢，當初就不會拿給秦霄了。”

“只是想想當初你們感情那麽好，秦霄又沒犯過什麽原則性的錯誤，連失蹤都是因為幫同學。就是後來出了岔子，害你擔心這麽多年。”

阮瑛勸着，“他這回也長記性了，你就當看在從前的情分上，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陳絮不知該從哪兒說起。

阮瑛溫聲道，“別着急。阿姨就是把話傳給你，要不要這麽做還是看你的意思。”

“還是那句話，不管你跟不跟秦霄處對象，阿姨都當你是自家人。”

“我們等你回來過年。”

挂斷視頻前，陳絮才大膽的開口，“阿姨，剛剛你跟我說的事情，能不能先別跟學長說？”

阮瑛想都不想應下，“好啊。”

陳絮輕松起來，露出個笑臉，“謝謝阿姨。”

阮瑛視頻剛挂斷，就看到了秦霄的消息。

她跟陳絮聊天的時候，秦霄已經發了滿屏消息。

秦霄：怎麽樣？

秦霄：怎麽還沒問完？

秦霄：你沒亂說話吧？

秦霄：媽？？

秦霄：轉賬2000.00

阮瑛手快收了錢，秦霄的電話立馬打了過來。

秦霄上來就問，“你到底陳絮跟說了什麽？”

他對自己爸媽辦事兒的能力保持着高度懷疑。

這事兒原本是要托付給弟弟的，但沒想到弟弟剛好回家，被他爸媽把這事兒給截胡了。

秦霄不客氣，阮瑛也沒客氣，對着他譴責起來，“我是你媽，我還能害你麽？”

秦霄不吃這一套，“你坑我的事，要我一個一個給你數？從你做的飯說起，還是……”

阮瑛的氣勢弱了下來，“那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以前可不這麽斤斤計較。我跟你說，你這麽小心眼兒記仇的男人，阿絮肯定不會喜歡的。”

秦霄，“那我去跟他講講，你是怎麽把我和小落拉扯大的。”

“等等！等等！”阮瑛連忙喊住他，“急什麽……”

“阿絮已經跟林旭陽分了。”

“怎麽分了？”秦霄不喜反憂，“這才半個小時不到。”

節目組發的那個手環确實有漏洞可以鑽，但檢測心率的功能是實打實的。

而且，他手環波動那會兒确實是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以己度人，秦霄懷疑林旭陽對姜懷玉有非分之想，便教唆弟弟去打探一下陳絮的想法。

雖然兩人分手秦霄樂見其成，但他有些擔心，“媽，是不是你說什麽了？”

“我說之前已經分手了，而且啊——”阮瑛可不背鍋，“阿絮還跟我說，他打算……”

秦霄追問起來，“打算什麽？”

阮瑛冷笑一聲，“死心吧，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你這個不孝子。”

她利落的挂了電話。

秦霄知道她的性格，沒打回去，而是思索起來。

以陳絮的性格會想做什麽？想離開？想找地方躲起來？

可別想不開以後不打算談戀愛了。

秦霄開始犯愁，又忍不住腹诽了一下他媽，明明可以一句話也不提，偏偏吊着他。

與秦霄一牆之隔的陳絮，同樣心緒不寧。

他在想一件大膽的事。

秦霄爸媽和弟弟照顧他，可能是因為他們把自己當做了秦霄的男朋友。

他們不止接受自己跟秦霄在一起，還有意撮合他跟秦霄。

就好像他在跟秦霄遙遙相望時，有人推了自己一把。

第一步，已經邁出去了。

當他走到秦霄面前時，秦霄會是什麽反應？

陳絮想象不到，但他想看看。

已是深夜，陳絮還在電腦面前翻着自己從前做的筆記，試圖從中找出秦霄會喜歡的人設。

可等天都亮了，他也沒選出個結果。

秦霄會喜歡什麽樣的人？

陳絮在高中時期就猜測過，是漂亮的？聰明的？還是活潑大方的？

答案是，不知道。

秦霄的情書一沓一沓的收，他從來不看，只肯定裏面沒有他喜歡的人的。

陳絮問起來，“你怎麽知道？”

秦霄則是理直氣壯，“因為我還沒有喜歡的人啊。”

多的時候秦霄一拉開抽屜就往外冒，收拾時得專門拿個袋子裝。

龐春他們曾經戲稱，這些情書論斤賣能夠秦霄吃飯。

秦霄沒賣，也沒丢。

但最後怎麽處理陳絮也不知道，反正肯定是沒看過。

因為裏面也有他寫過的幾封。

鬧鐘的聲音響起，陳絮揉了揉眉頭。

他看了眼工作人員發的消息，花一分鐘做出了決定。

秦霄喜歡什麽樣的人尚不得知，但他很确定，一旦離開節目，他再找秦霄就有點兒刻意了。

而眼下，是最好的時機。

X：學長，你醒了麽？

秦霄：怎麽了？

X：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去找你。

秦霄：不用，我過去。

X：不急，學長，我還沒洗漱，你十分鐘後過來可以麽？

秦霄：可以

秦霄發消息的時候，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沒睡多久，但消息提示音響起，便睜開了眼，瞬間清醒過來。

跟陳絮約好時間才去洗漱。

陳絮放下手機，飛快洗了個澡，裹着浴袍，掐時間給秦霄開的門。

秦霄瞧見他的模樣，便皺起了眉，冷着臉關上房門。

陳絮臉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滿臉憔悴，把秦霄迎進來，給他倒了杯水。

秦霄一摸杯子，還是涼水，剛坐下又站了起來，先燒上水。

張嘴想說兩句，瞧見陳絮的臉色又硬生生忍住了，“身體不舒服？”

陳絮搖搖頭，“學長，你給節目組發選擇答案了麽？”

“什麽答案？”秦霄疑惑。

陳絮想到秦霄來錄節目的那一日，也是一團混亂，恐怕當時工作人員也給忘了。

至于後來，可能就是不想跟他打交道。

陳絮把節目流程給秦霄講了一下，按照規則，他們要在今天早上七點之前選擇心動嘉賓，以及是否進入下一站，。

秦霄想了一會兒，打開好友申請，劃拉了一下，通過了備注是節目組工作人員的申請。

“那不錄了，這破節目沒什麽意思。”

秦霄說話的時候，已經在屏幕上敲了幾個字。

陳絮連忙抓住他的手臂，“學長，我不想走。”

秦霄警惕看他，“你不是跟林旭陽分手了？還留在這兒幹什麽？”

他捏着手機的手指用力，陳絮不會是後悔了吧？

“我……”陳絮張口就跟快哭了似的，輕輕的聲音裏帶着鼻音，“學長，我走了，他還是跟姜懷玉你侬我侬，沒什麽影響，我心裏不舒坦。”

秦霄直接說，“沒必要在林旭陽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

看陳絮不說話，只好在沙發上坐下，跟陳絮視線齊平，放緩了語氣，“阿絮，你已經因為林旭陽浪費了許多時間，不應該再盯着他看。”

“比起想辦法讓林旭陽不痛快，不如用這個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小羽毛，你應該在飛翔的路上。”

他的反應在陳絮意料之中。

秦霄向來如此。

陳絮原本也是想照着秦霄的規劃走的，他對林旭陽行為不喜，但又因自己本身對林旭陽沒多少感情，所以不大乎關心林旭陽到底在想什麽。

可現在，他有貪念。

秦霄的想法不是不能改變，而他恰巧知道讓秦霄心軟的辦法。

陳絮垂着頭咬起唇，睫毛輕輕顫動幾下，一顆淚珠滑到了睫毛上，壓着黑長的睫羽滑到尖部，直直墜落，在藍色的浴袍上暈染開來。

秦霄直面這一幕，跟被燙到了似的，豁然起身。

他将目光落在床邊，忍耐道，“有什麽話你說，別耍賴。”

陳絮将頭偏了偏，同他背着方向，只抽噎的聲音輕輕響起。

秦霄拿他實在沒辦法，拿了口袋裏的帕子轉過身，遞出去要幫陳絮擦眼淚，被陳絮避開了。

秦霄妥協了，擠出來幾個字，“行，想要我幫你做什麽？”

陳絮這才不躲，由着秦霄捧起自己的面頰，把淚痕擦掉。

他仰着臉，“學長，我想和你假扮情侶……”

秦霄拿着的手帕蓋住了他的眼睛，“你說什麽胡話？”

陳絮嘴巴動着，吐出氣音，“可林旭陽對我說，他跟姜懷玉那麽親密，只是因為姜懷玉是他粉絲又身患絕症，他是可憐姜懷玉。”

“他覺得自己沒錯，是我不理解他。”

秦霄平複好心情，才把擋住陳絮眼睛的手帕拿走，“嗯。”

“我也想這樣，我想我們做些同樣親密的事情故意氣他。而且他都找好下家了，我一定不能輸給他。”陳絮賭氣一般的說完，眼巴巴的看向秦霄，“學長……”

他睜大了眼睛，藏在睫毛下面的那一點小痣也露了出來，襯得這雙眼睛輪廓妩媚又動人，可眼珠卻剔透明亮，叫起了私念的人心虛起來。

普通人見了都要猶豫起來，更何況是秦霄。

秦霄又問了他一次，“你确定？”

陳絮肯定的連連點頭，試探的問，“學長你答應啦？”

尾音上揚，帶着顯而易見的喜悅。

“我盡力。”盡力不假戲真做吓到陳絮。

秦霄想，他這可是給過陳絮反悔的機會了。

他是想着守在安全線之外，但可是陳絮招他的。

回房間之前，他把兌好的溫水給陳絮，“少喝點兒涼的。”

陳絮雙手捧着杯子，乖巧點頭。

秦霄沒忍住，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待會兒見，男朋友。”

他停了下，向陳絮求證，“是這樣吧？”

陳絮沖他彎起眼睛，“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