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小滿

小滿

第十六章

陳令璟是今天第二次深刻的感覺到，現在的小孩子，就應該多寫作業，少看電視。

要不然遇到像小宇這種社牛型孩子，有話，他是真敢往外說。

他拍了拍小宇的頭，解釋着，“沒有，姐姐睫毛上有東西，我幫她弄掉。”

“噢，”小宇像是終于聽進去話一樣拖着長音點點頭，“那我上次親莉莉時，就應該這麽跟老師解釋，省得還被老師罵了一頓。”

“……”

那能一樣嗎？

初芒低下頭，決定給小宇上一堂教育課，“你親莉莉你爸媽知道嗎？”

“知道呀，”小宇點頭，“我爸說讓我下次親菲菲，她家有錢。”

“……”

好好好，打住。

王大叔，你真的，牛逼。

“都是不對的，”初芒搖搖頭，“你們現在還小，不能随便親人家，知道了嗎？”

“那長大了就可以親嗎？”

“……長大了得你跟喜歡的女生交往，交往後才能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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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知道了。”

小宇向上走了個臺階，又轉過頭來說：“姐姐，我可以跟你交往嗎？”

得，全白教。

陳令璟揪了下小宇的耳朵，“你這腦瓜子怎麽就這麽，”又彈了下他的腦殼，“油鹽不進啊？”

“姐姐的意思是，你現在還小，不能親別人，也不能和別人交往，懂了嗎？”陳令璟揉着他的臉，耳提面命地灌進去。

小宇拼命地搗着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一路走走停停，總算是走到了山頂。

山頂人流量一下子就多了起來，有吆喝着賣冰棍賣綠豆湯的，有分發扇子的，還有不少人聚在一起拍照打卡的，像個熱鬧的集市。

小宇爬山爬得整個人背後都是汗，又熱又累，趴在別人賣冰棍的攤位上舍不得走。半張臉貼在冰櫃面上，旁若無人地在上面滑來滑去。周遭圍了一圈人，有人覺得搞笑還拍了視頻。

初芒眼神繞了一圈都沒看見小宇，和陳令璟在各個攤位找着，直到看見有個攤位裏圍聚了不少人，以為發生了什麽事，好奇地探了一眼。

然後。

“……”

初芒莫名想扭頭就走，不願将小宇認領回來。

賣冰棍的大媽已經在喊了，“這是哪家的熊孩子啊，你這樣擋在冰櫃前，別人怎麽買啊？”

初芒與陳令璟對視一眼，像是在博弈誰去衆目睽睽之下丢這個臉。

初芒搖了搖頭，腳下的步子就像鍍了鉛，難堪得根本邁不開。

“哎，”陳令璟嘆了口氣，“一會兒的功夫，又給我們找了個麻煩。”

他提議：“要不裝死吧？等他自己被老板攆出來。”

對待皮孩子的方法，就應該狠一點。

話音剛落，誰知小宇突然站起身，在人群裏掃視着目标，在找到陳令璟的身影後，朝他的方向開了一“炮”，“哥哥！我要吃冰棒！”

正準備逃走的陳令璟：“……”

“你這做哥哥的，也不好好看着弟弟！賴在我這店裏不走，還要不要人做生意了？”大媽朝着陳令璟埋怨着。

陳令璟連忙打着道歉，在小宇的瘋狂要求下給他買了根冰棍，又在多雙眼睛的注視下領着小宇出來。

“你說說，你這一路上，給我和姐姐添了多少麻煩？”陳令璟太陽穴處一陣疼，對着小宇說教着，“跑來跑去，鬧來鬧去，跟你講道理也不聽，都多大了還以為自己是三歲小孩啊？”

陳令璟一改平日裏無所吊謂、愛怎麽樣怎麽樣的懶散态度，正冷着俊臉，蹙着眉頭，目光裏還帶着點嚴厲與煩躁。

很兇。

早上就算了，從中午在飯桌上被小宇調侃那一陣子開始，他腦子裏就無端繃着根弦。童言無忌的道理他懂，他也知道小宇這孩子思想早熟，但這根弦就是越拉越緊，給他的心緒平白無故添着煩躁。

一種說不上來的憤懑。

以前打籃球時，有幾個女孩會特意蹲點給他送水，雖然每次他都會禮貌的拒絕，解釋自己帶了水，但總會引起其他球員起哄似的陰陽怪氣。大家一起哄，女孩子就面色一紅地跑開了，陳令璟真就只是笑一笑，還想着要不給女孩過去道個歉什麽的，畢竟是他的兄弟在調侃起哄。

但陳令璟這個人也渾，這麽多次的起哄一次都沒往心裏去，人家姑娘過來送水的意圖已經昭然若揭，他甚至有時候連那個女生長什麽樣子都沒太注意。

可當這一次調侃的對象換成了初芒，他就變得慌張與無措，想解釋卻發現解釋不了，最後變成了自己與自己打架後的疲累感。

他倒不是因為自己，而是更怕初芒對這件事的感受。

怕她尴尬，怕她難堪，怕她多想，怕她會因此對自己産生芥蒂，這一切的想法在腦子裏鏖戰，令他煩躁與不安。

所以在遇到小宇接二連三的闖事端後，命名為情緒的氣球，越演越烈。他急需想找個出氣口，可還沒能找到，就被小宇投擲過來的“炮”給弄炸了。

這兩天的相處，陳令璟已經是仁義盡至，哄着他玩，應着他的要求，陳令璟自認為本就不是個脾氣很好的人，能忍到現在已經夠不錯了。

他把小宇揪到角落，讓他面“壁”思過，沒說什麽狠話，但語氣又冷又兇。

小宇被吓得不輕，老老實實地貼着褲縫站着，大氣都不敢出，手裏的冰棒有些化，水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像小宇害怕的眼淚。

陳令璟叉着腰，“還鬧不鬧了？”

小宇眼睛泛紅，聳着鼻涕，乖巧地搖着頭。

“先把冰棍吃了吧，”初芒說，“等下全化了。”

小宇不太确定能不能吃，擡頭看了眼陳令璟。

陳令璟給初芒遞了瓶冰水，又自己拿了聽可樂。單手拎着易拉罐，食指向下勾住拉環，用了點勁往上一拉，帶着手背上的青筋突起，曲張虬結又有力量感，汽水的“呲啦”聲響起的同時，他點點頭吐出：“吃。”

這脾氣是好不了了。

他以前沒發現，自己對待跟初芒有關的事情時，情緒竟是如此的容易受波動。

像孑孓地行駛在一扁小舟之上，船只順着水流搖曳，坐在上面，身子也不禁能清楚的感受到水面上的浮動。

哪怕只是一只誤入進周邊的浮魚，都能引起船只的搖晃。

高二那年的運動會，陳令璟跑了個三千第一，正當緩着勁兒休息時，他老遠就看見初芒拿着幾瓶水給他們班的運動員送水。

當時天氣挺熱的，初芒也被曬得面色緋紅，汗漬粘在額頭上，白皙的膚色在光下像是在發光。她只是盡自己的本職給人送水，卻不料被周圍好事的人瞎起哄，揶揄的氣氛一下子就浮動起來。

那些起哄的人陳令璟都認識，跟個愛點鴛鴦的丘比特一樣，平時就愛整這種事。陳令璟覺得他們幹脆報個婚慶團，以後就幹這事算了。他笑一笑正要收起視線，卻不料與正站在角落裏的人視線相撞。

是章理。

陳令璟的眉頭一下子就蹙起來了，接過體委遞過來的水，扭開狂往嘴裏灌，些許水流順着他鋒利的下弧線往下滾，幹澀的喉嚨是舒适了些，但心裏的那點子煩躁，怎麽樣都撫不平。

他将礦泉水瓶瓶身用力捏癟，渾身的氣氛都在傳遞一個顯而易見的氣息——

他在不爽。

事情要追溯到一周前，那會子他因小腿韌帶拉傷在家裏修養，好不容易恢複得差不多了，複學第二天就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裏，問他有沒有意願報名運動會。

主要還是因為運動會他們班沒報滿，作為高一那年運動會拿了兩項項目的單人第一，陳令璟不參加運動會實在是可惜了。

陳令璟本來想拒絕的，自己腿才好，劇烈運動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可實在拗不過班主任渴望給班級争光的眼神，只好應下來，“還有什麽項目缺人？”

“三千，”班主任老神在在地說，“就一個三千。”

“……”

就，一個三千？

“您想要我命就直說。”

“沒事沒事，咱先把名報了，”班主任也考慮到他腿的問題，“如果有任何身體上的不适，就立馬棄權。咱們嘛，重在參與，運動精神在就行了，對吧。”

陳令璟斂了下嘴，“行吧行吧。”

話音剛落，隔壁工位的一班老師探出個聲音，“诶，這是哪個學生的本子落這了？”

剛巧，他叫了下站在旁邊的陳令璟，将本子給他，“你去一班，把這個本子給一個叫初芒的女同學，然後讓她下午第一節課下課到我辦公室來。”

這個名字聽一下就令人雀躍，陳令璟忙接過本子，“好嘞好嘞。”

現在正是吃過午飯的休息時間，但運動會一過就會迎來小月考，所以有些勤奮的學生會利用這個時間來加班加點複習。陳令璟不确定初芒在不在教室，但也想來看看。

他在一班門口的窗子上晃了一圈，也沒見着目标人物。

剛好迎面走來夏涵之，她和陳令璟都是從初中部直升上來的，自然互相認識。夏涵之朝他打了聲招呼，問他在這站着幹嘛。

陳令璟記得她和初芒好像是室友，“诶，你知不知道你們班初芒在哪？”

“初芒？”夏涵之笑容斂了一下，沒有想到他居然過來找初芒，随口說道：

“她啊，好像跟男朋友去圖書館寫作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