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夏至

夏至

第四十三章

這個答案出人意料但又好像在冥冥之中合乎情理，讓人一時不敢斷然下定論。不過确實，如果非要拎清楚初芒整個高中接觸過的男生，陳令璟算一個。

只是在她看來，兩人并不算很熟，最多算能聊上幾句話的別的班同學。

在這之前，她不會去把陳令璟這個名字與“喜歡”一詞搭上邊，也不敢想象如果是真的，那這份感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埋藏了多久。

那張暧昧又黏膩的窗戶紙慢慢被浸濕。

影影綽綽地拓下一道人影。

所有美好的開端，都墜于夏天，也燒于夏天。

初芒以前不喜歡夏天，因為夏天很熱，汗涔涔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而且整個人容易變得浮躁。但她不可否認的是，南辭的夏天真的好長，适合在煙花燃起時相遇，适合在蟬鳴不止時心動，适合在海水湧動時告白，适合用一整個夏季來戀愛。

初芒虛焦的視線漸漸往回攏，又落在陳令璟身上。就一會兒的功夫，他和張佑安之間不知怎麽變得“劍拔弩張”，互相叉着腰大眼瞪小眼，下一秒，張佑安用手舀着水往陳令璟身上澆，還非要大費周章地攬起自己的褲腿和衣袖，陳令璟正巧逮到機會，用力擊水反擊。

兩人就跟小學生“互毆”一樣，比誰舀得快，身上沾得水多。經過幾輪的角逐，明顯是張佑安身上“挂彩”得多，整件短袖都被水浸濕，應該是這段時間吃得不錯，肚子上圓滾滾的都有點贅肉了，盡顯憨态。反應速度比不過陳令璟就算了吧，手速也比不過。但是，陳令璟沒有女朋友，他有啊!張佑安迅速斂着嘴，跑到李憶綿跟前委屈着: “嗚嗚，綿綿，那個單身狗欺負我!”

語氣又肉麻又娘。

陳令璟: “……”

陳令璟身子向後微仰，朝他豎了個中指，又擊着水往張佑安身上舀。避而不及的張佑安拿着李憶綿在自己面前“擋槍”，澆得她一臉水，氣得李憶綿立馬帶着初芒一起對張佑安鏖戰。陽光熾烈，海水翻騰，四人猝不及防進行了一場打水仗，跟之前在水上樂園一樣，張佑安屢屢戰敗，完美與海水來了個親密接觸，晚上不用吃了，僅僅喝海水都能飽了。

水花像一團團燃起的煙花，在每個人身上綻放，歡聲笑語洋溢在他們臉上，躁動晃蕩在薄薄汗間，擋不住的青春氣息似在風裏吶喊，遮不住的熱烈盛夏似在海裏奔騰。

一起墜入這場夏日潮濕的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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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賦予肆意張揚，賜予蓬勃鮮活，光線流淌着檸檬色汽水，海水打翻了藍色調色盤，風帶來生機勃勃綠意，少女的裙擺溫柔明媚，少年的衣擺激昂活力。

沒有人會否定來自他們這個年齡獨特的魅力。

他們沿着海岸線奔跑，迎着風歡笑，十八歲的這個夏天，終于脫離了枯燥無味的題海，終于擺脫了日複一日兩點一線式的生活，開始邁出進入社會的第一步，開始與整個世界逐步交手。

橙子躺在沙灘椅上，目光卻被他們給吸引走，歡鬧的身影實在惹人注意，心情也不由跟着他們搖搖晃晃起來，她不禁拿出相機拍下他們的背影，感慨一句: “哎，年輕真好啊。”

因為是少年，所以快樂的成本很低，因為是少年，所以對萬物皆有好奇心與赤忱心。

而一旁，花公子周應淮在海灘裏廣開“撒網”，正樂呵呵地要到兩個美女的微信，身材好不用說，關鍵是眼前那一條豐滿的事業線也直晃人眼，他簇擁在兩人之間，神色懶懶地仰在沙灘上，聽到不遠處海灘邊他們的歡樂聲，滿臉嫌棄: “都多大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幼不幼稚。”

這話說的，搞得他像什麽不起的大人物一樣，瞧不起這瞧不起那，一旁的橙子聽到這話故意嗆他， “喲，瞧你這酸勁兒，別人不帶你玩，難過了吧”

“拜托，大姐，”周應淮無語， “我有這麽說嗎這麽會做閱讀理解怎麽不去出高考題啊”

“跟朋友在一塊當然開心啊，即使做很幼稚的事也很開心啊，你在這一股酸勁叫什麽事還有，叫誰大姐呢!”橙子對稱謂這種事一直都挺在意的，這屬于剛巧撞槍口了， “嘴這麽臭中午吃什麽的啊你叫我大姐那我不得叫你聲老大叔!”

旁邊的兩個美女識時務者為俊傑，見情況有些不對，掃了兩人幾眼便起身離開了。

兩人各有各的理，互相對罵起來像是在比誰的嗓門大一點，一頓輸出全靠吼。橙子終于明白為什麽自己不怎麽喜歡周應淮了，他這個人年紀輕輕的就很假，故作老成又愛裝逼，真是應了那句話，有人至死是少年，有人年少就“死”了。周應淮就是很明顯的第二種人，披着少年的皮，骨子裏只看的到市儈圓滑，油膩圓潤的心機城府。

同一個世界，不同的參差。

吵鬧聲惹得沙灘上有不少人八卦的停足駐留，就差拿個瓜子坐着邊磕邊看了，橙子讨厭這種被一圈人注視的感覺，看到不遠處朝人群走來的初芒他們，像是找到了組織般，懶得再繼續跟周應淮哔哔賴賴了， “周大少爺，咱都各退一步，閉嘴行了吧”

周應淮也覺得丢面，氣哄哄地乜了她一眼，順着這個方向看到初芒和陳令璟走在一起，火氣更大了，索性轉身離開，去另一片海灘撒網。

“剛剛怎麽了”初芒低聲問橙子。

“跟狗吵了會兒，”橙子不想過多解釋影響別人的心情，目光被一旁的舞臺屏幕給吸引了， “啊，音樂節好像要開始了，我們快過去，搶個前排的位置。”

天邊的金烏漸漸西墜，舞臺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沿着幾條路線排隊進場。工作人員在入場口發着解暑小扇子和冰水，大屏幕上已從旅游宣傳片轉換成音樂節的主題logo，上面赫赫寫着——

愛要大聲說出來。

大家順着人群而走，音樂聲愈演愈烈，獨屬于盛夏的浪漫沙灘音樂節正漸漸拉開帷幕。

陳令璟的眸子裏映着大屏幕上折射過來的熒光，周圍的人太多了，擠來擠去，晃來晃去，他虛虛地半摟着初芒，用自己的身體給她騰出空間。

一旁的橙子将一切都盡收眼底，感嘆之餘，帶着淺淺地笑意故意朝陳令璟喊到: “小陳!看——愛要大聲說出來!”

愛當然要說出來，夏季的熾熱，會将暗戀燃成熱戀吧。

夕陽這個丹青手寥寥幾筆便描繪出一幅盛筆，滾烈的火球漸漸墜在海平面之上，似快要融進海水裏，天色蓋上一層深藍色的幕布，深沉與明豔的色彩一經碰撞，便嘩啦啦熔成一片。夏季，是适合熱戀的季節，所有的愛意都在彌漫，擴散，然後砰砰砰往上，散落在天際——

陳令璟勾着唇，目光炯炯，正要開口，一道煙火劃破喧嚣，在天幕上散開，宣告着音樂節正式開始。

鼓手像是要吃掉一整個心髒，電吉他震碎耳膜，大家揮舞着手臂，跟着音樂的節奏舞動。舉辦方邀請的是幾個國內正值上升期的歌手，人氣很高，有不少粉絲在場下拉橫幅應援。幾首快節奏的搖滾樂暖暖場，将大家很快速的帶入氛圍之中，熱鬧的氣氛一觸即燃。

音樂的魅力就是這樣，哪怕來自不同地區，不同性格愛好的人，至少在一刻，他們同頻共振，為音樂而歡呼喝彩，共同擁有一整片音樂海。

初芒耳邊是滾燙的，心也是滾燙的，垂着的另一只手與陳令璟的手在暗處虛虛交錯着，指骨相碰，只要距離再近一點，那兩只手便會貼合在一起，橫亘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熾熱的空氣竄進初芒的手心，十指連心這話真的不假，每一根手指上的經絡都連通着五髒六腑，震得整個身子都似在酥麻。

中間有個樂隊出一點小事故，節目需要暫停十分鐘。主持人見狀急忙過來熱場，圓了幾句話又想着讓大家都能參與，便臨時想出個讓現場觀衆上臺唱歌的環節。

主持人話音剛落，不知道什麽時候擠到第一排的張佑安特別社牛地喊着: “看看我，看看我!”

還特地用手舞着，希望能獲得更多注意， “陳令璟!讓陳令璟來唱陳令璟來唱!”

當時在上飛機前周應淮那小子就吹噓說陳令璟會唱歌了，這剛好碰上機會不得好好讓他露一手

主持人被張佑安的熱情給弄樂了，急忙把話筒遞過來， “哎呦，這位帥哥真熱情啊，好，就聽你的，那位叫陳令璟的帥哥在哪啊”

臺下的陳令璟: “……”

前排的人紛紛向後望，橙子激動的替他回答， “在這兒!在這兒!”

一個前呼一個後應，簡直跟排練好的一樣。

陳令璟社恐病一下子犯了，一直狂擺着手表示拒絕。

可是場子已經熱起來了，人群像是自行讓出了一條通往舞臺的路，陳令璟只好硬着頭皮，頂着大家的目光沿這條路上臺。經過張佑安時還不忘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背，有種秋後再算賬的打算，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話筒，跟主持人尬聊了幾句便進入選歌環節。

選了好幾首陳令璟都表示不怎麽會唱，最後主持人決定選他聽歌軟件裏近期聽的次數最多的歌。

初芒看着臺上略顯拘謹和羞澀的陳令璟，她之前看過他的歌單，基本都是英文歌，可當主持人念出他最近聽歌榜第一的歌，卻是一首中文歌。

初芒神色一頓，這首歌是她前不久在朋友圈分享過的。

幾乎是下一秒，兩人的目光隔空相碰，伴奏樂驟起，所有人都望向臺上的陳令璟，而他的眼神只靜靜地看着臺下的初芒。

他穿着他平常一貫風格的短袖短褲，臉上不施任何粉飾，頭發還是之前和初芒采購那天早上理的，可這張臉出現在中央大屏幕時，完美抗住了鏡頭的刁鑽角度。

眸眼清冽，像是有一汪泉水在光下熠熠生輝，單手拿着話筒，身形修長又恣意，有種與生俱來的舞臺感。

“因為你愛上整個夏末

我開始迷上你暖暖酒窩”

陳令璟的歌聲一出來，臺下一片驚呼，他的音準拿捏得很好，聲音低沉婉轉，即使在略帶雜音的音響裏也格外悅耳，完全不亞于先前的專業歌手。

“你和我光腳并排着坐

天南地北什麽話都說

我的小心思比你想象得還要多

自己都難捉摸”

霎時，世界好像割裂成虛幻夢境，周圍的人全都消失，只剩下他們兩，初芒看着他的瞳孔裏倒映着自己，看着他的臉上一層層地掠過臺上的七彩鐳射燈，看着他唱歌時專注的神情。

“沒想到你卻使壞騙我合上雙眼

偷偷吻我耳朵”

因為你，愛上了一整個夏末。

而我們，一定會在夏季裏告白約會。

……

這份心悸之感一直延續到音樂節結束，都久久無法消散。

因為陳令璟上臺唱歌了，節目組在結束之際喊他到後臺來拿小禮品。這會兒子人群都在摩肩擦踵散場，陳令璟怕造成踩踏，便讓初芒先走，不用等他。

話雖是這麽說，但初芒還是選擇等他。

人群漸漸往不同方向而散，初芒一個人沿着海岸線散步，海風陣陣襲來，海面上勾着一輪彎月，像是在訴說着海的深沉與浪漫。

好像當靠近海時，整個人的心緒都漸漸放緩，各種情緒便在腦海裏信馬由缰。

初芒有感而發，對着面前的這片海拍了張照片，月色朦胧，海浪翻滾，她将其發了朋友圈并配文:

愛要大聲說出來。

腳下的沙灘松軟綿密，海水一層又一層潮漲潮落，初芒步調很慢，邊欣賞着夜景邊整理自己的情緒。

一個人的時候，總喜歡想東想西，突然，手機“嗡”得一聲，有電話切進來。

初芒不明所以地低頭掃了一眼，只一瞬，心髒像被重重捶了一下，是個Q。Q電話，而來電人的頭像——

是之前那個表白單的單主。

之前乍一看這個頭像像是打滿鹽的湖泊，可現在這麽一看，哪裏是湖泊，明明是深沉又廣袤的大海。

心中像是突然起陣狂風。

慢慢的，那陣風攜着點點星火在海面上馳野，逐漸燃盡整片大海。

初芒滑開接聽鍵，對面那人頓了幾秒，随後傳來陳令璟低沉磁性的聲音:

“初芒，能不能把你的高考志願表，借我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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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快樂

歌曲是王欣宇的《告白》

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就是想和你有個共同的未來，我們能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