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ter15
Chapter 15
收拾收拾心情再坐回去,桌上的殘羹冷炙已然讓人毫無胃口 。
餘溫回想着宋時祺電話裏的內容,不知道是晚餐還是消息難以消化,胃裏翻江倒海,只能強撐着沒再離席。
餘振聲側身,囑咐了身邊人幾句。
具體說什麽她聽不清,也并不想聽,生怕再聽見什麽不好的事情。
然而人不會一直聽見壞消息的。
大概是心誠則靈感動上蒼,抑或是Laus手段強硬,總之,這頓飯吃到最後,餘溫竟意外收到一個好消息——争取了很久的試鏡資格有了回應。
雖然只是一部網絡劇裏的女四號,但對于從沒接觸過演戲的人來說,這已經是極好的機會。
餘溫很知足。
試鏡時間定在了周五,《你往哪裏跑》第二期錄制的前一天。
在家等了半個小時,馮簡還堵在送資料回來的路上。
手機在桌上丁零當啷響,接起來,是馮簡焦急的聲音。
“祖宗,是不是來不及了?”沒等她回複,那邊又說,“怎麽辦這會兒還得堵半小時……gg商那邊催了好幾天,要得太急了,早知道我再拖半天。”
“沒事。”餘溫歪着頭,耳朵和肩膀夾住手機,一邊迅速拿了資料和換洗衣物塞進大包,一邊在門口找車鑰匙,“我現在開車過去,你不用着急。”
那邊吵吵嚷嚷的,馮簡的關切都混在了車流喇叭聲裏。
“廣彙門路到經開區高架那一段特別堵,你看看導航顯示的繞行內環快速道會不會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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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溫匆匆應下,上車後還特意确認了一遍,到底走哪邊更快。
等她驅車上了高架,看着路線由綠變紅,才發現走哪條路其實都沒有區別。
細嫩白皙的額頭在吹着冷風的車裏沁出細細的汗,餘溫再次确認了一遍導航,施工警示标擋在紅色路段前,硬堵過這段怕是會遲到。
好在她現在所處的位置還沒有堵到不能動。
餘溫放棄了緊跟前一輛車,打算換到右邊那條車道,然後走最近的出口下道。
顯然不止她一個人這麽想。
久不開車,雖然不至于不熟練,只是膽子确實沒有經常開車的時候大,看到旁邊車輛間的空隙第一反應不是岔過去,而是讓他們先過。
然而過完了這一輛,還有下一輛。
她遲遲沒找到機會變道,停在路中一會兒的功夫,倒是給一直與她并行的車提供了機會。
左邊那輛黑色的奧迪車頭一甩,直接卡到了餘溫車前,然後不動了。
餘溫只好耐着性子讓他先走——這個時候要是動車,免不了是要剮蹭的。
許是看她開車保守,又或者是看清車上只有一位女司機,卡到她前面的那輛車十分大膽地繼續右靠,而後是碰到了什麽,以及伴随着的碎裂的聲音。
咔嚓”一下,餘溫的心都跟着碎了。
車身還在輕晃,餘溫的肝也跟着顫。
她好不容易拿到的機會啊!
要是因為一點剮蹭跟別人磨蹭半天耽誤了時間,多少錢都不夠她後悔。
對方迅速停車,過來查看情況。
“師傅,問題大嗎?”餘溫降下窗,伸了半個頭出去,“我趕時間,能不能留個電話給您,等保險公司定損後再讨論賠付可以嗎?”
司機猶豫了一瞬,看向了那輛車,似是等人發話。
顯然他不能做主。
司機沒急着回答,先是過來輕敲玻璃,随後車窗落下去一條縫。
那輛奧迪因為撞碎了餘溫的車燈,正斜停在左前方。
從駕駛室看過去,她正好能看見後座上模糊的人影。
司機低聲說了幾句,人影在車裏動了動,似是轉頭,看向她的方向。
隔着貼得嚴嚴實實的防窺膜,那人也不做指示。
時間一分一秒往後拖,焦急的等待和那個模糊的輪廓都讓她心情莫名煩躁。
都堵成這樣了,非得別過來,現在好了,誰也出不去。
看,看什麽看?
餘溫呼了口氣,不甘示弱地盯了回去,也不管對面是不是真的在看她。
直到車窗緩緩開了一道縫。
“好巧。”
餘溫:“……”
是挺巧。
南城這麽大,就連堵在高架上跟別人擦挂,也能撞上你。
車窗又往下降了些,餘溫不耐的表情在沈燼看來十分有趣,極大的娛樂了他。
小姑娘開車并不熟練,被卡在中間憋了太久一肚子火,沈燼甚至隔着車窗看見她強行壓下去的一口氣,以及蹙眉瞪着自己的可笑表情。
“不認識我了?”沈燼順手摘了墨鏡,下巴上還挂着口罩,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認識。
不光認識,還把你海報貼滿了一整面牆。
餘溫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麽大的火氣,但這口氣憋在胸口就是咽不下去,哽了好久才喊出一句不情不願的“沈老師”。
沈燼沒跟她計較稱呼,側頭看了一眼前方,才說:“你車燈被撞碎了,小張幫你把車開去4S店報修。你去哪裏?我送你過去。”
餘溫垂眸,盯着車窗縫裏一粒灰陷入沉思。
要是早兩天,沈燼說出要送她去哪裏,她心裏應該能美得開出一朵花來。
但是現在……
很難描述這是怎樣一種複雜的心情。
要怎樣強大的內心,才能接受給予她無窮力量的偶像和極品相親對象這兩個毫不相幹的人原來是同一個人的事實。
而且昨天剛把自己拉黑,這會兒就笑着說要送她……
要不是因為沈燼在她心裏占據了好幾年的偶像地位,餘溫應該已經抓着他衣領問:你莫名其妙拉黑我很爽嗎?!
然而她并沒有。
沈燼好歹還是她追了好多年的偶像,
餘溫擡眼,表情複雜地看了他半天,最後只“哦”了一聲,然後不情不願地解了安全帶,慢吞吞開門下車換了過來。
“去哪兒?”
沈燼已經換到了駕駛室,此刻戴上了墨鏡,目不斜視。
餘溫也只當自己叫了輛滴滴,她把地圖縮到最小,自言自語地念着:“……金山門路……安平大樓……23層。”
“安平大樓。”
餘溫報出準确地址,沈燼又問了一遍:“幾層?”
“23.”身後的喇叭聲催得人心煩,餘溫提醒道,“再不走的話,後面又要堵紅了。”
車子穩穩地開出去,餘溫還在回想沈燼踩下油門之前看她的那一眼,意味深長。
一路暢通。
“把我放門口就可以。”餘溫禮貌地道謝,沈燼卻像沒聽見似的,右轉下了停車場。
是看她穿着高跟鞋過來的,擔心多走幾步會受累麽?
一半是彬彬有禮,體貼入微,另一半是冷漠高傲,全然自我。
哪個才是真的他?
餘溫心裏升起些異樣的情緒,說不上是感動還是心酸。
但無論如何,都該向他道聲謝的。
“今天麻煩沈老師了。”
說着,一手解開安全帶,一手開門準備下車。
幾乎是同時,沈燼跟她動作一致下了車,随後繞過車頭朝電梯口走去。
見她還在原地沒跟上去,他還回頭問了一遍:“愣着幹什麽?不是來試鏡的麽?”
他怎麽會知道?
餘溫隔着兩步跟在沈燼背後,腦子裏亂成了一團麻。
沈燼腿長,走路步伐比較大,餘溫踩着高跟追得艱難。
鼻腔沒來由地發酸。
那年餘溫剛上初一,有莫名的情愫偷偷發芽。
鄰居家的大哥哥不怎麽說話,每次去都能看見他一個人在書房裏寫作業,餘溫每次過去,都能看見那個人影——一支筆在手裏轉了又轉,面朝書桌背對着她。
她甚至還記得那個夏天的風,又悶又柔,書房的百葉窗隔斷了光,灑在大哥哥身上。
墨水和西瓜的味道充盈,但是記憶裏卻沒有他的長相。
他總是這樣。
就連搬家之前去他家玩的最後一次,瓷器碎了一地,他過來看見也只是把她往背後一推,留了一句“哭什麽”以及一個離去的背影。
面前的人和記憶裏的人重疊,餘溫心頭一軟,卻又忍不住自嘲:幾歲的事情了,還記得這麽清楚。
沈燼對此毫無察覺,步履如風。
平時這個時間段都只有辦公人員出入,今天周末,基本上沒幾個人過來。
電梯是個密閉的空間,狹小逼仄,即使是內部三面都裝上了鏡子,餘溫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一進去就摁好樓層,然後找了個角落安安靜靜縮着——不想在最後幾十秒再跟沈燼對視,一瞬間也不想有。
電梯停靠,靠近電梯門的沈燼出去之後,餘溫跨過去想把門關上,卻被伸進來的手擋住了。
修長的手指在電梯的燈光下泛着冷白,青色血管在手背上凸起,既不過分瘦弱,也沒有太過強壯,只是恰到好處的力量感。
“愣着幹嘛?走啊。”
冷冷的催促,一如既往。
餘溫擡頭确認了一遍樓層,是二十三樓沒錯。
雖然确實在車上說過一遍,沈燼記得也不是什麽困難事,但這麽一個不問世事的人,是不可能特意陪她來試鏡的。
更何況沈燼看上去并不那麽帶見她。
除非……
他也是同劇組的成員,甚至很有可能是男一。
這個推測就是事實的可能性極大。
很多時候,有地位的演員是能夠決定一部分角色的選定的。
餘溫看着他大步向前,放任自己閉着眼站了幾秒,才重新提起精神往前走。
安平大樓23層有個巨大的會議室,試鏡定的地址就是這裏。
來不及細想沈燼為什麽先她一步進去了,只是在進去的時候看見沈燼也坐在座位上的時候有些慌亂。
集中精神回憶了這幾天惡補的內容,餘溫把拿到的劇情過了一遍,出門的時候,背上的汗水粘着襯衫,像從噩夢裏醒來。
不能說不滿意,但餘溫看不見自己的表現,也沒把握到底能不能拿下這個角色。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游魂似的進了電梯間。
明天還有《你往哪裏跑》的錄制,這次錄制地點不在南城,換到了渝都。
一想到還要趕去機場,餘溫過來試鏡的興奮感都煙消雲散——周五下班時間去往機場方向的路會擠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她的車也被沈燼的司機送去了4S店,總不可能去擠地鐵吧?
這是要爬過去麽?
光顧着犯難,餘溫站在電梯面前半晌,竟然都忘了按下行鍵。
沈燼從會議室裏出來的時候,小姑娘正盯着電梯正上方的樓層數字發呆,數字不動,她也一動不動。
他走過去,若無其事地開口:“你今天很不一樣。”
小姑娘還是沒動,雙眼無神地盯着開始變動的數字,問他:“哪兒不一樣?”
沈燼舌頭在臉上頂出來一小塊,若有所思地看着餘溫。
問題遲遲得不到答案,發呆的人終于回神。
餘溫猛然回頭,發現沈燼正看着她。
深邃的眼眸裏,藏着說不出的情緒,是探究,也是嘲諷。
只恨電梯來得太慢。
“別那麽看着我。”她回頭,避開沈燼赤裸裸的視線,聲音小的像只蚊子,“不然我會以為你有所企圖。”
一聲輕笑。
帶着些微嘆息的輕呵,餘溫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像只被踩了腳的兔子,滿地亂蹦。
“走吧。”
沈燼沒有叫她的名字,但這裏也沒別人。
餘溫犟在電梯門口不想動,沈燼也不慣着,徑自繞過她進了電梯。
“你的車小張開走了,現在距離飛機起飛還有三個小時,現在跟我一起去機場還來得及。”
像是看穿了馮簡今天沒能趕過來,沈燼說的話字字戳心。
說完,修長的手指往旁邊移了個位置,電梯門緩緩合上。
餘溫心念一動,徒手擋住了電梯門,而後鑽進去,依舊站在沈燼身後。
她雖然離得遠遠的,卻沒有漏掉鏡子裏反射出的畫面——沈燼他居然笑了。
“笑什麽?”
“綜藝是宋時祺給的,角色是Laus托人打過招呼的,那麽餘小姐,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腦子裏空白了一瞬,是在确認剛剛的問題是否出自沈燼之口。
直到意識回籠,才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在顫抖,那些話像一顆釘子,是沈燼一點一點鑿進了她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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