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Chapter34（修）

Chapter 34（修）

沈燼看上去不太想要計呈書陪同，聞言就差坐回去了。

餘溫直接起身：“走吧。”

夜色濃郁，零星的路燈融進一片藏藍裏。

兩人的身影在路燈下緩慢的縮短又拉長。

餘溫沒有說話，一邊走，一邊聽着周圍的動靜。

她太警覺，以至于沈燼突然偏過頭時，心髒猛地瑟縮了下。

“你沒事吧？”

一只大掌輕撫上她的背脊，順了順，而後安慰似的輕拍了兩下。

那些緊張和恐慌都在大掌的撫慰下熨帖蒸發。

餘溫搖頭，看向了沈燼。

他的睫毛遮住了眼，陰影覆上去，掩去了眼裏的光，看不分明。

而距離太近，讓餘溫恍然覺得，沈燼的視線鎖在她的臉上。

他亦垂眸看過來，路燈昏一盞，亮一盞，餘溫的情緒被照得晦暗不明。

她忽而開口：“我發現你好像有點針對計呈書。”

“有嗎？”沈燼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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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溫順着往下答：“有的。”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大概是在酒店電梯那裏就已經出現端倪了。

餘溫仔細回憶了一遍，前後一串，忽而福至心靈，腦海裏那個答案讓她不可置信卻又忍不住雀躍。

但理智告訴她，那不可能。

片場看見徐焉青的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不得不承認，兩人往那兒一站，連句話都不用說，就是一對天設的金童玉女。

她又仔細看了眼沈燼。

真要說起來，跟沈燼的合作已經不是第一次，但那是不同于此刻的狀态。

工作是在鏡頭前，呈現給觀衆，他屬于千千萬萬人；而現在，至少這一分，這一秒，這盞路燈之下，餘溫有些自私又小心翼翼地想——他應該暫時屬于我吧。

“小心。”

手臂突然被人帶了一把，隔着針織衫的觸碰給微涼的皮膚帶來溫熱的觸感。

餘溫被他猛地一拉，整個人都往沈燼身上靠了一下，短暫分神後站穩，才看清地面一個積水的坑窪。

沈燼松手，手臂上的壓力和溫度驟降，餘溫竟開始貪戀起十幾秒前的溫暖。

方才在酒店露臺聞到的氣息若有似無，而此時見縫插針般地鑽進鼻子裏，再裹滿周身。

是因為剛才喝了一口啤酒吧，體溫都開始上升。

“沈……”餘溫很想叫他的名字，喊到一半卻生生轉成了熟悉的稱呼，“……老師。”

沈燼笑問：“怎麽？”

餘溫停下腳步，說：“沒怎麽。”

過了幾秒，又說：“謝謝你。”

沈燼雙手插兜，自顧自往前走，影子拖得很長。

說不上為什麽，餘溫覺得，他的背影看上去好落寞。

她的心情坐過山車似的，貪戀他的溫柔和溫暖，又不甘打破微妙的平衡，只能幼稚地一步一步踩他的影子，好發洩心裏那點兒微不足道的憤恨。

餘溫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真應了計呈書的那句“送他回去”。

微弱的不痛快在把沈燼的影子一遍又一遍踩在腳下的時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興奮。

沈燼突然停駐腳步，餘溫也跟着一頓。

她擡眸，撞上他回望的眼。

小姑娘微微偏頭，笑意還挂在臉上，混着眼裏的疑惑，是看過了世俗之後的渾然天真。

她是真的被保護得很好。

沈燼回想起餘振聲的話，忽而笑了。

“你離我那麽遠幹嘛？”他朝餘溫招手，“到我旁邊來。”

這世上奇妙的事情太多，總是有人能夠讓你前一分鐘還在腹诽，下一秒就投降。

餘溫像是受了蠱惑，走上前去，與他并排而行。

弦月高懸，光清且冷，偶有一絲秋風混着桂花的香氣卷起三兩片落葉。

路燈的光偏暖，像少女的心事将人團團攏住。

多希望短短的小路，長到沒有盡頭。

但回程比來時還快，沈燼有頭有尾地謝她：“多虧你送我回來。”

餘溫突然懷疑起沈燼怕黑的真實性。

電梯停在九層，沈燼伸手擋住門，示意餘溫先出來。

她不甘示弱似的，反手也将門擋住，還微微傾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沈燼從善如流，施施然回了房間。

阖上房門之前不忘回頭道一句“晚安”。

酒店裝修陳舊，走廊光線有些昏暗，餘溫一度覺得自己今晚喝多了，竟從沈燼的眼裏看出些暧昧來。

她抿了抿唇，也道：“晚安。”

回答她的，是門鎖輕輕搭上的一聲“咔噠”。

門後沈燼像是說了句什麽，但已然聽不清。

大概是在打電話吧。

手機提示音适時響起，餘溫點開，是一段微信語音消息。

沈燼：【睡不着給我打電話，我上天臺抽煙】

兩句話分開能聽懂，合在一起卻不知道他的意思。

餘溫只當他是随口說說，下一秒，“咻”的一聲，又是一條語音傳來。

沈燼：【陪你】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餘溫沒有在意，進門後随手将手機往床上一扔便去了衛生間洗漱。

在她把洗面奶打好泡沫往臉上塗的時候，沈燼的語音在她腦海裏自動連成了一句。

餘溫猛地睜眼，鏡子裏塗滿泡沫的臉瞬間皺成一團。

泡沫糊進眼裏，辣得眼淚直流。

她顧不上許多，扯了兩張洗臉巾胡亂将泡沫一抹，沖向床邊撈起手機又聽了一遍。

【睡不着給我打電話，我上天臺抽煙陪你】

“抽煙”和“陪你”之間很連貫，卻被分開成了兩句。

這樣聽來，那句“陪你”就跟加了着重號似的，鄭重且分明。

心髒猛烈地跳動，餘溫放下手機，拍了拍胸腔，強自淡定地往衛生間走去。

水龍頭的水忘了關，嘩啦嘩啦流得正歡。

她低頭接起一捧，極快地往臉上潑。

擡頭時，眼裏一片緋紅，分不清是激動，還是因刺激而擴張的血絲。

餘溫呆愣了下，就連臉頰也染上一點紅。

她擰了下把手，調低水溫，而後濕了毛巾在臉上敷了會兒。

臉頰和眼眶染上的紅色慢慢消下去，餘溫嘆了口氣：不就是一句陪你而已？

出息。

一夜過去，餘溫掙紮着起身。

夢裏一片兵荒馬亂，沈燼一會兒跟計呈書搶奶茶，一會兒又從隔壁天臺翻過來說是要陪她失眠。

餘溫心有戚戚，睜眼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窗簾看看天臺上到底有沒有人。

她怕黑，因此沒有關燈，房間裏整夜燈火通明。

心裏的恐懼倒是克服了，但光線影響褪黑素分泌，即使戴着眼罩，也睡得不大安穩。

窗簾拉開，窗外路燈已經滅了，然而天還沒亮。

醒得太早，又沒辦法繼續入睡，餘溫幹脆換了衣服打算早點去片場。

餘溫的戲大多集中在下個月，前面需要她出鏡的場景不多。

鄧佳昨天特意跟她說過，沒戲的時候可以趁機休息休息，但餘溫還是想去片場觀摩，畢竟能夠和徐導近距離學習的機會可不多。

天剛蒙蒙亮，片場已經很熱鬧了。

所有工作都有條不紊進行着，鄧佳正搭了張椅子，站在上面調試燈光，見到餘溫略顯驚訝。

“這麽早？”她從椅子上跳下來，三兩步走到餘溫面前，“今天上午沒你的戲呀，你怎麽不多睡會兒？”

“我睡醒就過來了。”餘溫笑笑，朝鄧佳比了個大拇指，“沒想到你這麽厲害，連燈光也能上手。”

徐導來得早，聽見這邊的動靜也跟餘溫打招呼：“來了？找個地方坐。”

這場戲的燈光和布局相對簡單，對于演員的表現力反而更高些。

餘溫在電影院看過無數次沈燼和徐焉青的對手戲，影帝與影後之間的現場切磋，還是第一次見。

這是男女主離別之後再次相遇，但兩人身份對立，各自為營。

不同于成片呈現的觀感，拍攝現場要複雜得多，除了演員和工作人員，現場的設備器材都一覽無餘。

即便如此，餘溫還是被兩人之間的極限張力帶入了劇情，徐導那邊喊“咔”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

一條過。

徐導帶頭鼓掌，徐焉青只是微微一笑，而後接了助理遞過來的水，一邊喝一邊在折疊椅上坐下。

餘溫嘆為觀止，沈燼望過來的時候，她兩只手還輕拍着。

眼神接觸的一瞬，觸電似的，動作停住。

餘溫回想起讓她沒睡好的罪魁禍首。

沈燼的那句“陪你”。

他确實也做到了，在夢裏。

沈燼剛想過去問問她昨晚睡得怎麽樣，卻眼見着小姑娘撇撇嘴，然後背過身鑽進人群裏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