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失蹤

第二十七章  失蹤

這段時間下來，裴争的狀态明顯好了很多。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時都面帶輕松，裴允也開始肆無忌憚地開他哥的玩笑，惹得裴争受不了回嘴，兄弟兩人互怼，給父母逗得合不攏嘴。

葉子望感受着這麽和諧的氣氛，也跟着笑。可慢慢地，不知怎麽的，他忽然想到，如果裴争恢複精神，是不是自己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是不是很快就要離開了？

王新萍發現葉子望的情緒不好，問：“子望啊，怎麽了？”

葉子望不知道自己的情緒已經被人發現，趕緊擡起頭露出一個積極的笑容來，“阿姨，沒事啊。”

“新的導盲犬還需要等一段時間，”裴允說道：“不過他也不急，這不是有幫手嘛。”說完，看了一眼葉子望。

葉子望對上他的視線，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罵自己，沒說話，低頭吃飯。

裴遠平打圓場，“這些天多虧子望照顧你哥，你個做弟弟的，天天都不着家，什麽都指不上你。”

裴允深吸一口氣，剛想反駁，就聽裴争道：“對，什麽都不做，吃得比誰都多。”

“怎麽，你看見我吃了？”

裴争絲毫沒有被他打擊到，冷靜道：“挪椅子盛了三次飯，在旁邊吃飯的動靜像只豬一樣。”

葉子望忍不住笑出聲來，裴允不再反駁，埋頭把碗裏的飯吃光，第一個離開了餐桌。

——

那天兩人出去發生了這麽讓人尴尬的事之後，葉子望都不敢再要求裴争陪他一起出門了，那一幕經常在他腦海裏反複播放，甚至有時做事情都在走神。

昨天睡得不好，今天葉子望明顯感覺到頭有些昏沉，他去超市走在回來的路上，突然感覺到眼前視線有些模糊，接着惡心想吐，腦後還一抽一抽地疼。

他扶在路旁的大樹下，緩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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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天氣比較熱，許是中暑了？葉子望想着。

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裴家那麽大，家裏肯定有解暑藥。

可是他覺得狀态好些後，剛松手往前走了兩步，突然腳下一軟，眼前變黑。倒下時，他竟然有些慶幸，還好現在是在大街旁，應該會有好心人發現他把他送到醫院吧？

已經是下午一點了，葉子望去買菜還沒回來。

裴争關掉吵鬧的電視，拿出手機想給葉子望打電話，卻發現自己忘了葉子望的手機號是多少了，他只記得後四位。

現在用的這個手機和卡都是新換的，當時離開之前根本就沒打算把葉子望的號碼添加進來。

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

裴争猶豫再三，給裴允打了電話。

“什麽？人丢了？你在逗我嗎？”裴允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或許是葉子望有自己的事要去做，或者是去下館子了也不一定。

“沒開玩笑，他不會不打招呼就走，幫我找找。”

裴允道：“我現在正上着班呢，怎麽幫你找啊，而且那麽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不會被人販子拐走的，你也別瞎操心了，等我下班吧，如果還沒回來再找。”

裴争挂掉電話，嘆了口氣。

如果真如裴允所說，那是最好，他一個人在這裏，哪都不認識，萬一真出了事，聯系不到他怎麽辦？

——

“醒了？”護士看到葉子望睜開眼，趕緊去叫醫生。

葉子望睜開眼，看到自己果然被送到醫院了，因為中暑住院不合适，就想坐起來。

病床邊是一個大叔，看着有五十多歲，見他坐起來還上前扶住了他，葉子望道：“叔，是您把我送來的？”

大叔：“就說你這孩子大熱天的不在家老實待着，正是大中午，街上哪有人啊！要不是我跑出租路過，你這小胳膊小腿都得給你燙傷了！”

大叔雖然說着責備的話，但是眼中是掩蓋不住的關心。

葉子望聽着這些話，神情有些恍惚。遇到裴争後，自己的運氣果然變好了很多，就連關心自己的人也變多了。

“謝謝叔，我下次不會了，咱們加個微信，挂號錢我轉給您。”

大叔一擺手，站了起來，“嗐！那幾塊錢，不用了，你叔我就是這麽樂于助人，你沒事了，那我就走了。”

大叔走到門口，正好醫生也來到門口，面色凝重，見到病床上的葉子望道：“你是葉子望？”

葉子望臉上的笑還沒完全褪去，他愣愣地回應：“啊對……我是。”

醫生走近他，“根據化驗結果，你還得去拍一個腦部CT。”

葉子望沒聽懂為什麽中個暑還得去拍片，許多年沒來醫院看病了，難道現在無論什麽病都要拍片子了？

“大夫，我不是中暑嗎？拍片……就不用了吧？”他試探着問道。

那醫生拿着筆在紙上不知道寫了什麽，然後擡頭看了眼葉子望，把葉子望看得渾身的溫度都降了下來。

“我，不會是有什麽別的病吧？”

“目前還不能确診，或許只是小問題，你最近有沒有感覺到身體有什麽異常？”

葉子望回想，“異常……嘗不出味道算嗎？已經很久了，但有時候又能恢複。對了，偶爾會有點頭疼，吹冷風的時候最疼，但我看別人也有經常頭痛的。”

醫生是一個四十左右男人，姓黃，看向人的時候眼神犀利嚴肅。葉子望像是被審問的犯人一樣把自己的小毛病都交代了一遍，然後看着他。

“睡眠怎麽樣？”

葉子望眼神躲閃，“就睡不太好，睡得晚，不踏實，還容易醒。”

黃才學：“去拍CT吧，來我這裏拿單子。”

葉子望從上午等到了中午，拿到CT影像之後，他翻過去倒過來怎麽都看不懂，現在醫生下班了，還要再等到下午才能知道結果。

也不知道裴争會不會在家等急了，葉子望拿出手機，才發現自己沒有裴争現在的手機號。

不過以前他也一個人在家生活，應該會自己做飯吃的吧？

——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後，還覺得有些不真實。下午黃醫生上班後，又讓他去做了一次核磁，結果要明天才能出。

葉子望手裏提着醫院的袋子，裏面裝着大張的片子，這麽大的東西拿回去太顯眼了，他出了醫院後就慢悠悠地在路上走。

上午買的菜被那位大叔一起送到了醫院，他最後還是打車回到裴家，看四周無人，把手裏的袋子藏在了一處草叢裏，又退到很遠去看，絲毫沒有露出來，這才放心地開門。

他剛開門，正換着鞋，就聽裴允說道：“你看，這不是回來了嗎？好了快吃飯吧媽，我要餓死了。”

葉子望擡頭，就看到裴允一身工裝還沒來得及換下，可他現在應該已經下班很久了。

“好了，現在子望回來了，你能放心了吧？”王新萍笑道，看向裴争。

裴争沒說話，就只是坐在沙發上。

葉子望換完鞋，想要把手裏的東西拿去廚房，路過王新萍的時候，聽到她驚呼了一聲，“子望，這身上是怎麽了？路上摔倒了？”

葉子望尴尬地撓頭，“不小心被絆了一下，沒事的阿姨，不嚴重。”

他們對話時，沒注意到剛剛一直沉默的裴争把頭偏向這邊。

“先吃飯吧，吃完飯塗點藥，知道嗎？”

因為這樣的一個插曲，一晚上裴争都沒有說話，其餘人也只是時不時交談幾句。

葉子望不敢擡頭看他們，只是默默夾面前的菜。

一家人的注意都被裴争吸引過去，生怕他會做出什麽事，沒人看到葉子望逐漸蒼白的臉色。

“叔叔阿姨，我吃飽了，先回房間了。”

裴允擡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吃飯。

“好，”看到他起身快到房間，王新萍又叮囑道：“別忘記擦藥啊，藥箱在客廳櫃子裏。”

“嗯好。”葉子望回應道。

回到房間裏，他一直緊繃着的弦這才放松下來。

如果沒有自己在這裏，或許今晚這種情況就不會發生。他腦海裏浮現的全都是前幾天的歡樂場景，裴争也不再将自己封閉起來不講話，一家人坐在一起暢聊。

在這其中有多少自己的作用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這樣的美好，突然都被自己搞砸了。

葉子望蜷縮在床上，屋子裏并不熱，相反，他覺得有些冷。那些不好的，噩夢般的記憶像烏雲一樣黑壓壓地向他眼前擠過來。

葉子望拼命閉上眼睛，可一點用處都沒有，那些黑雲壓得他無法呼吸。

為什麽自己在的地方都會有很多壞事發生？是不是他不曾存在過，一切都會很好？

他的父母會相愛，相伴一生，生下一個乖巧可愛的孩子，那個孩子有健康快樂的童年，會一直努力讀書，畢業後找到喜歡的工作。然後一家人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

如果他沒有厚着臉皮住到裴争家裏，是不是也不會發生爆炸，五毛也不會死，裴争也不會遭受打擊……

都是因為自己，他想，都是他帶來的。

自責的情緒如濃煙般填滿了他的內心，葉子望看着窗簾外的月光，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順着眼角流下，洇濕了枕頭。

覺察到皮膚下的涼意，忽然，他從這種鋪天蓋地的悲傷中抽離，坐了起來。

不能把枕頭弄髒，到時候被問到枕套為什麽要洗的時候他還要解釋，而且還要麻煩阿姨幫他換。

葉子望不敢再躺着，而是坐在床上。

此刻，方才的情緒一下被收回，他睜着雙眼，又想起明天還要去醫院做檢查。

回想起今天黃醫生看他的眼神，他猜，或許檢查結果不會太樂觀。

如果真的是得了重病呢？

葉子望深吸一口氣，擡手将自己眼角的濕潤盡數抹去。

也許，是應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