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

清晨

海明月小心翼翼扶着唐君微坐在床榻上，疼惜道：

“悠着點，別把我的腰閃了。”

唐君微瞪了她一眼，默不作聲。

柳管家前來，行了一禮，道：

“陸公子回府後就再也沒有出過府，聽陸家小厮說，陸老爺這回很是生氣，把陸公子關在柴房幾日幾夜不給吃喝，陸老爺最近還張羅着給陸公子納個妾，指望着陸公子娶了媳婦能安分些。”

柳管家又從袖子裏取出許多銀子，恭敬放在文案上，繼續說道：

“陸家小厮各在酒坊裏飲酒作樂，這些是他們結賬的銀子。”

唐君微拿起銀子端詳着，得出了結論：“假銀。”

“比起冒着被識破的風險去錢莊換真銀子，不如用假銀子去欺騙無知的百姓。”唐君微勾唇一笑，贊賞道：

“果然是個聰明人。”

“陸公子一直被關在柴房裏，這些小厮花的銀子，應當是他們取出來偷偷花的，不過···”柳管家猜測道，他眉頭一皺，顯然有件事很是在意：

“若說他們沒有接到主子的命令，那幾人應該也不敢對謝公子動手。”

海明月不明：“這是何意？”

“他們幾人把謝公子揍了一頓。”柳管家答道。

若非有主人的命令，哪位下人敢對貴公子動手？

要麽便是陸老爺與陸成是一夥的，要麽便是陸成收買了府中的下人，陸成手上有這麽多假銀子，肯定會充分利用起來。

“殿下，假銀子一旦在洛城流通，那對到我朝經濟必是致命的打擊，還請殿下速速遞上奏折，向陛下禀明此事，查封陸氏一家。”

唐君微道：“我們手上沒有證據，陸成若抵死不認，你也奈何不了他，反而是打草驚蛇，若再想找出來，怕是難了。”

“柳管家派人盯着陸府，再有花假。幣的小厮，抓來便是。”

柳管家站着不動，他微蹙着眉似乎不悅。

海明月輕咳一聲，低沉道：“照着月月的話去做吧。”

柳官家颔首，退下了。

“你好歹是唐府的主子，怎的做得連一個婢女也不将你放在眼裏？”唐君微對海明月說道，似乎十分不滿。

海明月雙手抱胸，昵眼看他，玩味道：“殿下也不想想以前是怎麽待我的？這才作了幾日海明月，殿下就不高興了？”

“你！！”

唐君微氣得無話可說，他以前是不喜看到她，卻是一直給足她面子，誰曾想到她曾這般懦弱，連得下人也不把她當回事。

在兩人對峙時，家仆們匆匆來報：

“謝家十三姨劉瑩，謝家公子來了。”

所幸這回謝有新沒有再帶什麽活蹦亂跳的猴子前來，倒是劉瑩雙手拎着一個桃木色錦盒，緩緩行了一禮，道：

“瑩兒聽說明月姐姐身體不适，特地做了一些藥食，帶來給姐姐品嘗，願姐姐早日康複。”

這回她叫的不是‘皇子妃’而是明月姐姐，顯得親近了許多。

海明月招呼着劉瑩坐下，見得謝有新拉攏着腦袋跟在後面，她白皙的臉蛋生得幾處淤青，看來是真的被人揍了，整個人郁郁寡歡。

海明月起身迎接，一手攬着謝有新的肩膀，鼓氣問道：

“謝兄這是怎麽了？誰惹得謝兄不高興了？”

謝有新随意摸了摸臉上的傷痕，不甚在意。

唐君微對于海明月此舉似乎不甚滿意，怎能用他高貴的手去攬一個男人？！他重重咳一聲，銳利地眼神狠狠盯着海明月，卻被後者統統無視。

他扶着腰站起來，劉瑩卻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清純微笑的眼睛帶着一點點嬌嗔，找到一個适當接近唐君微的理由，道：

“姐姐當心着些。”

唐君微也不是木然之輩，他想起海明月的警告，瞥見劉瑩扶着她，露出一副嬌。滴。滴的樣子，他毫不留情撥開劉瑩的手，意味深長看了一眼海明月，轉身走開了。

劉瑩臉上有着失落，謝公子瞧見劉瑩的神情，他心情更是郁悶至極，皺着眉不解。

“月月就喜歡鬧些小性子，劉瑩姑娘莫見怪。”海明月說道，她揚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劉瑩姑娘既然費心思給月月做藥食，豈有不收之禮，還請姑娘親自送一趟。”

劉瑩攥緊錦盒，有幾分緊張慌亂，連連點頭跟着唐君微走了。

謝有新眸色暗淡目送着劉瑩嬌小的身影離去，幾不可聞嘆了一聲氣。

“謝兄傷勢不輕，意志消沉，還是找大夫看看罷。”海明月說着便要揚聲喚來家仆，謝有新急忙阻止，道：

“與傷勢無關。”

他有幾分難以啓齒：“您也見了，瑩兒近日待我甚是冷淡，連正眼也不看我一眼，今日若不是和我說要來唐府，怕是一句話也不和我說了，可我就是想不通，是哪兒惹得她不高興了。”

自從那日回謝府，瑩兒一直心事重重，他幾次偷偷潛入瑩兒房間，都被瑩兒拒絕，她也不願意去小樹林了，他是真的不知道他是哪兒做錯？

海明月：“···”因為你情。人喜歡我家娘子了···

她拍拍謝有新的肩膀，安慰道：“女人總有幾日心情郁悶，過幾日便好了。”

“但願如此。”謝有新嘆氣。

而另一廂。

劉瑩跟着唐君微一路走回寝殿，她怯怯地不敢上前去扶，始終相隔兩三步的距離。

唐君微皺着眉，淡淡下逐客令：

“劉瑩姑娘還請回。”

劉瑩臉上扯出一抹慘淡的笑意，可憐巴巴道：“瑩兒放下這些藥食便走。”

唐君微也不便拒絕，側身讓開一道。

劉瑩低着頭像是做錯事情的孩子，小心翼翼将錦盒放在桌子上，依依不舍轉身，走了幾步停下來，她低着頭，委屈地哭起來，晶瑩的淚珠可憐兮兮地如雨落下。

唐君微驚愕。遞上一條手帕，問道：“姑娘沒事吧。”

劉瑩受了十般委屈，撲進唐君微懷裏，抽泣道：

“姐姐為何要對瑩兒忽冷忽熱？”她摟得更緊：

“姐姐也喜歡瑩兒對不對？”

不知為何，自從在湖邊與‘海明月’一別，她無時無刻想見她，心裏的是她，閉上眼睛也是她，就連與謝有新合。歡時，劉瑩想的是如果擁在懷裏的人是她就好了。

可是‘海明月’是九皇子的妃子啊，她是一個女子啊！

這些道德觀念非但讓劉瑩遠離，而是腦子裏思念的人越發地肆虐，她終于承認她想去見‘海明月’，于是她厚着臉皮跟着謝有新來到唐府。

當‘海明月’在猴子手下不顧危險救下她時，她已心許她，她知道‘海明月’也是愛着她的，否則怎會冒着危險來救她？

劉瑩堅定了這些想法，決心要與謝有新劃清界限，甚至于想用私房錢為自己贖身，在她聽說‘海明月’受傷了，她也顧不得流言蜚語去找謝有新，求着他帶她來一趟唐府，只要見到她便心安了。

唐君微冷冷推開劉瑩，冷漠而絕情，皺着眉的樣子似乎有幾絲無奈：

“很抱歉讓姑娘誤會，本··皇妃心裏只有殿下一人。”

劉瑩睜着大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唐君微，她搖着頭否認：

“不會的，你若不喜歡瑩兒，為什麽要在船上牽起瑩兒的手？為什麽要救瑩兒？”

唐君微淡淡道：“順手罷了，就算任何一人有危險，本皇妃都會救的。”

劉瑩臉色蒼白，似乎受到不少沖擊，她不想要接受這個現實，捂着耳朵不去聽，一面喃喃自語：

“不可能的，你是愛我的！”

“一定是你顧忌我們的身份對不對！？瑩兒不在乎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瑩兒什麽都願意，就算、就算入唐府當丫鬟我也願意。”

“瑩兒不奢求你為我舍棄什麽。瑩兒只要每日見到你，就心滿意足了。”

她受夠了沒日沒夜地思念，就像有一千萬只蟲子在腐蝕着她的身體，酥酥麻麻地忍不住想念，再這樣下去她會瘋的！

唐君微還未回答，便聽見謝有新惱羞成怒的聲音：

“瑩兒！！”

謝有新憤怒扯住劉瑩的手，他緊握着拳頭，抑制不住火冒三丈，怒吼道：

“丢人現眼！！”

原來他擔心劉瑩，便跟随着前來，沒想到是看到這一幕，竟讓他這幾日沉悶的心豁然開朗。

劉瑩這才清醒過來，渾身發抖看着站在不遠處的海明月，猶如一瞬間被人扼住喉嚨，頓時喘不上氣來，雙腳發軟。

謝有新怒氣沖沖拉着劉瑩離府。

海明月負手身後，一副看熱鬧的表情，笑道：

“兒子搶了父親的女人，沒想到卻輸給了一介女人。”

她拍拍唐君微的肩膀，一把攬住唐君微，那稱贊的眼神分明有幸災樂禍，道：

“還是娘子厲害，連女人都為你傾倒。”

唐君微頗為不自在動了動，怒道：“以後不許随随便便用本殿下的手去摸別人，有損本殿下的形象。”

海明月努着嘴，擡起修長的手瞧了瞧，勾起一抹笑意：

“方才我攬着謝有新，你吃醋了？”

唐君微斜眼看她一眼，已不想回答她的話。

海明月視線落在桌子上劉瑩送來的錦盒，打開之後才發現滿滿都是精致小巧的糕點，擺放得整整齊齊，可見做糕點之人是花費不少心思。

“謝府怕是要為你鬧翻了，你不去看看嗎？”

“不去！”